2.4 美人珠簾
王老尚書家大擺筵席,連皇帝陛下也來賀壽。
皇帝與淑妃自然是坐在上位,中間也是設了珠簾。淑妃舍不下華瓊,便拉了華瓊一同坐在自己身邊。其他夫人自然無甚好說,隻誇讚淑妃與晉安侯夫人姐妹情深。
宴席十分的熱鬧,眾人興致也好。王府治家嚴謹,講究端莊,因此宴席上隻遣了家養的樂工歌女,彈奏一些清平小調。
女賓們正聊著最近京裏時興的飛燕髻,突然聽到隔壁酒席處傳來一陣喧嘩。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許是哪家的爺喝多了而已。
誰料,門口的嬤嬤卻快步走進來,在老夫人耳邊說了一番。眾位夫人這才知道不好,怕是出了些意外。果然,王老夫人立刻站起身來,麵色凝重,“各位夫人,老爺剛剛在席上昏倒。各位夫人還請見諒,老身去去就來。”
這下眾人皆是大吃一驚,在這樣的大喜日子裏,王老夫人的貼身嬤嬤都進來稟報,可見情況怕是有些不妙。加上,陛下淑妃皆在府中,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們哪裏能夠擔待。
心中轉過各樣的念頭,夫人們紛紛告辭回府。王家的幾位夫人便在老夫人的授意下,又張羅著送各位賓客出府。
夫人們伴著自家的老爺們賞了馬車或軟轎,心急的早已經向自家老爺打聽起宴席裏的狀況。
原來皇帝在席間誇讚尚書的長孫在戶部行事非常穩重,頗有祖父風采,且親自賜酒一杯。
王老尚書一時喜不自禁,卻不料突然就栽倒在地。看著情況怕是不好,任旁人怎麽呼喚,都沒有回應,隻是牙關緊閉,麵色漲紅不似平常。
大家言語間也是唏噓,王老尚書在大壽之日遇到如此之事,真是可歎。
淑妃擔心自己的外祖父,由丫鬟們伺候著也去青竹園等消息了。王家子嗣不厚,淑妃的兩位舅舅一位已經亡故,另一位常年臥病在床。王老尚書是家中的頂梁柱,這下府裏便有些慌亂。
府裏的兩位夫人在門口送客,閨中小姐年紀不夠。到了最後,竟剩了華瓊這半個親戚在廳中打點宴席的善後之事。
因著府裏遇到如此大的事情,皇帝淑妃又是親臨府上,王家的仆從們不願惹了主人不快,手腳利索的收拾好了宴席。
不過盞茶的功夫,剛剛熱熱鬧鬧,歌舞升平的大廳竟然空蕩蕩隻剩下華瓊與幾個伺候的丫鬟。
華瓊這兩日有些累了,此時也不願意去青竹園那眾人聚集之地候著,在這裏等著信息,心中悵惘,隻希望老尚書能夠逢凶化吉。
這時,身側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華瓊側過頭去,發現屏風後麵站著一位男子。她有些愣怔,此時還有心情站在此處的必定不是王府中人,而客人們剛剛都已經離開了。怕是隻有那位了?
想到此,華瓊跪在地上,欠身請安,“陛下萬福。”
那男子似乎也是沒想到她能猜出來,笑了一聲,“夫人請起,夫人怎知來者是朕,而不是旁人?”
華瓊也不知道怎麽的每次遇到這位陛下都是自己心中倦怠的時刻。這位陛下似乎也是有些促狹的,每次她都不知如何應對。
她隻低了頭:“陛下龍章鳳姿,臣妾不敢錯認天顏。”
心中卻在想,別的客人都已經離開,就算有些遺失,自有仆從進來打點。再者,他的腳步從容有力,雖顯得漫不經心,卻隱藏著一種氣定神閑,自有一種風度難以錯認。
那人低沉的笑聲再次傳來,在夜晚的寂靜中更是穿透人心。因為客人皆已經離開,廳堂中許多明燭便都熄了,隻留了幾盞美人捧燈。在珠簾薄紗掩映之下,廳中慢悠悠的浮出了一絲曖昧的氣氛。
華瓊心中有些慌張,隻恨自己剛剛為何不打理完事務便去青竹園。那樣,便可免了自己此刻說不出道不明的許多尷尬。
慕煊此生聽過太多的奉承,竟覺得從沒有人說的似衛華瓊這般熨貼人心。他明明知道她是在應付,可在看著她一人落寞的立在廳閣中時,仍是忍不住走了過來。
慕煊心中一直在期待,不知她可還記得他。也不願想這薄紗雖清透,卻是用了上好的川絲,定是瞧不清楚對麵情景的。
沒想到她頭也沒抬,卻猜出了她的身份。一時之間,他又有些失望,她一眼也沒瞧他呢。
華瓊卻沒慕煊心中那許多心思,單純的希望皇帝陛下趕緊離開了廳堂去別處。
慕煊卻不願意如了她的意,側身坐在凳上,“此時,府中眾人皆在青竹園,勞煩夫人在廳中忙碌。“
華瓊客套道:“府中眾人皆為老尚書憂心,無心庶務。臣妾為王家親屬,自然應該添一把助力。”
慕煊捏著手上的指環,指著旁邊的一張凳子,“夫人乃是我慕氏之婦,不必如此多禮,不如出來陪朕手談一番。”
華瓊心中覺得慕煊這句話不太妥當,卻也沒法反駁,隻能謙恭道:“臣妾棋力淺薄,不願擾了陛下雅興。”
慕煊不以為然,知道她是在推辭,隻怕她的心中還要腹誹他兩句。他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見她一麵,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隻捏著隨侍陳公公剛剛布置好的棋子,笑道:“夫人不必自謙。朕記得,夫人總角之時,棋藝便得太傅誇讚。”
華瓊差點咬了舌頭,她怎麽忘了,自己的祖父當年是太子太傅,也便是如今皇帝的授業師父。自慕煊開蒙之時便隨侍在其身邊,親手教導,與慕煊感情十分深厚。且依稀記得慕煊小時候也是來過大哥的府裏的,自己似乎與他也是玩耍過的。
華瓊想到這些往事,又想到慕煊是長嫂的弟弟,是慕宏的堂兄,又與淑妃姐姐感情甚篤。若在尋常人家,自己與他真是十分的親戚了。他是自己兄長的妻弟,自己不僅是他的堂弟媳,還是他的小姨子。自己如今做如此模樣,真是做作。
至此,她再不推辭,親自伸出青蔥似的手指,掀了一角珠簾,慢慢走了出來,又是欠身一禮,“如此,臣妾便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