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宿命相逢
燕清是個仔細的,聽了章平公主的吩咐,知道華瓊畏寒,雖然身體是不差了,不過還是仔細些為好。便安排了他們住進了東廂靠溫泉的那間房,還特意焚了安睡香。
過了大半個時辰,燕清親自去看,卻看到那小公子睜著眼睛,精神的看著床頂帳上的蘭花。她抱起孩子,卻摸到小屁股下有些濕,原來小公子尿床了。她吩咐宮女們小心伺候,便先抱著孩子出去了。
華瓊原本是警醒的人,可惜這日是真的乏了,加上她向來對香料是敏感的,素來不喜焚香,所以這日在安睡香的作用下,竟有些昏昏沉沉,手腳無力。
她神智混亂的躺在床上,有些隱隱的不安。
再說西北都督慕程回京給太後祝壽,他是已故的睿親王的小兒子,自小在宮中給慕煊做伴讀,感情自然不同。
慕煊今天特意在東正殿設宴招待自己的這位兄弟。席上兩人把酒言歡,自然喝了不少。慕程的母親早早去世,因此慕程自小便在宮中生活,由太後照料,與慕煊同吃同住。
這日早上慕程就準備進宮拜見太後,可是燕清姑姑說了有女眷進宮,太後聊的正開心,他自然不好去打擾。
午膳過後,慕程醉意熏然,拉著慕煊便一路來了慈寧宮。
慕煊難得開懷放縱一次,實在是醉的不輕,連腳步都有些虛浮了。
太後吩咐燕清伺候皇上去廂房休息,又同慕程敘話。慕程自小就是個人精,說話做事無一不討人喜歡,此時更是順著太後,講些轄地的趣事,又講了各地的奇聞異事,還興高采烈的告訴太後從哪裏帶了什麽禮物給太後,把太後哄得滿麵笑容。
再說燕清扶著慕煊去南邊廂房休息,又吩咐小宮女們傳醒酒湯上來。
可是考慮到慕煊自小就對味道很敏感,將慕煊安置好後,燕清親自去了小廚房做醒酒湯。
慕煊醉意朦朧間,睜眼打量了一會房間,卻不是自己往日用的東廂房,有些疑惑。想想卻怎麽也不習慣,便掙紮著起來要去東廂房休息。
總管公公陳福聽到動靜立刻上來扶他,卻被他甩開:“放肆,朕自己來。”
陳福知道皇帝喝了酒就是倔脾氣,隻得訥訥的跟在後麵。可是慕煊連這也不允許,隻吩咐他們在回廊上聽吩咐,便扶著牆來了東廂。陳福擔心的在後麵看著,看到皇帝歪歪扭扭的進了東廂才鬆了一口氣,隻求這位主子莫要再出新花樣了。
慕煊直直的進了東廂房,轉過幾道屏風,卻發現兩個小宮女在地上打瞌睡,以為是她們偷偷跟進來要伺候自己的的,便大怒,“滾出去,怎麽朕的話也不聽了。”
陳福聽出慕煊是真生氣了,立刻過來,揮手示意兩個小宮女趕緊走。兩個小宮女自然嚇的不輕,跌跌撞撞的就出來了。
陳福涎著臉道:“陛下,還是奴才伺候您更衣吧?”
慕煊臉一板:“走,走,朕自己來。”陳福隻得行了禮,守在了門外。
到了門外卻看見兩個小宮女跪在門邊,陳福便和聲說道:“沒你們什麽事了,下去吧。”
那兩個小宮女卻是怎麽也不走,隻伏在地上發抖。陳福這下覺得不對勁,急道:“怎麽了,快說。”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小宮女這才回到:“奴婢們是掌事姑姑安排來伺候侯爺夫人的。侯爺夫人正在,正在東廂午睡。”
陳福心裏一個咯噔,想立刻向皇上稟報,可貿然進去必定惹得皇上盛怒。但如果不稟報,皇上發現了也是死罪。侯爺夫人是皇上的堂弟妹,這裏邊就不好說了。假使引得太後震怒的話,他們今天在東廂伺候的奴才們隻有死路一條。
此時他也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忽然靈機一動,派了小丫頭速去稟告燕清姑姑。那小宮女立刻去小廚房找燕清,燕清聽了也是瞠目結舌,顧不得醒酒湯就急忙趕到了東廂。
陳福立刻涎著臉道:“姑姑,您看現在如何是好?”
燕清鳳眼一掃,陳福嚇的立刻低了頭請罪:“姑姑,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沒有伺候好皇上。”
他是自小就在皇上身邊伺候的,與燕清也是相熟,此事做了這幅可憐相,燕清也不忍心苛責他,隻厲聲道:“小崽子,你仔細著點。下次再這樣,看誰幫你。”
陳福聽了這話,心事放了一大半,陪笑道;“是,都聽姑姑的吩咐。”
燕清轉身進了東廂,卻看到慕煊正安安穩穩的睡在侯爺夫人身邊。隻因為華瓊睡覺喜歡縮成小小的一團,八尺長八尺寬的檀木床上,她在床裏邊貼著睡,隻占了點點大的位子。慕煊是醉的有些糊塗,也沒有細看,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兩人睡的均是香甜無比,燕清竟然一時不忍心上去打擾,隻搬了一張凳子,靜靜地守在一旁。
這時綠芳捧了醒酒湯躡手躡腳的要進來,燕清隻做了手勢。那綠芳便會意,將湯放在外間的桌上,掩上門退下了。燕清端著醒酒湯進來,喚著慕煊。慕煊勉強睜開眼,見是燕清,便有些委屈的嘟囔道:“姑姑,朕累了。”
燕清好氣又好笑,隻扶了慕煊起來:“陛下,不用了湯,明天要不爽利的。”慕煊這才半睜著眼,喝了解酒湯之後稍微清醒了些,打量了一會房裏的擺設,笑道:“還是沒變。”原來小時候他皇奶奶心疼他,所以他若在慈寧宮休息,也是住在這一間。
忽然又覺得不對,往身後一看,床上還有一個人。他是大吃了一驚,跳下來道:“這是誰?”
燕清笑了:“皇上,這是小侯爺的夫人。今天隨安王妃進宮給太後請安的。您倒好,喝醉了,硬往這裏擠。現在還巴巴的責問人家是誰?”
皇上這才舒展了眉頭:“哦,這麽說是朕的不是。”燕清嗔怪的看了慕煊一眼,便端著紅瓷描金碗先出去了。
慕煊忍不住打量床上的女子,臉小小的藏在錦被中,眉目看的不是很分明。
這裏臨近溫泉,屋裏又有地熱,華瓊許是有些熱,鬢間的一綹長發濕濕的纏在脖頸上。紫色的錦緞中露出一小段雪般的手腕。
慕煊一下覺得口幹舌燥,恍惚中覺得那一綹頭發仿佛有手腳般纏上來,似繩索般捆住,又似河水般包圍,他的身體和思想俱是不能動作,隻是覺得窒息般的痛,也不能動,隻怕一動就是更緊的糾纏,再也無路可退、無處可逃。
可是他的手仿佛中了魔一樣忍不住探向那凝脂般的手腕。終於,他的手指碰觸到了,不是他想象中噬人的溫暖,反而有些涼意。
可是他卻覺得心悠悠蕩蕩晃在空中,他的手探向那綹令他坐立不安的頭發,果然如他所想,已經被汗濡濕了,抓在手裏如水草般,有些癢,可是怎麽也舍不得放開。
此時女子的臉龐也露出來了,他對自己說,再摸摸她的臉頰就鬆手。可是手卻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誌,他的手指如微風般拂過她光潔的額頭,微紅的臉頰,小巧的鼻子,還有那長長地睫毛。
然後,他的手就到了她的頸上,感到手指下溫熱細小的血管輕微的跳動,他有些怔忪。
她溫軟的呼吸拂過他的胳膊,又慢慢退回去。滿室裏都是安息香的味道,可是他覺得他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梅花的香味,輕輕淺淺,隨著他的呼吸,進入他的身體,直接往心頭襲去。
卻也正是這股帶著寒意的清香令他突然清醒了些。深吸一口氣,待神智清明了一些,慕煊背過身去,再不看她,轉身邁步走了出去。
掀開帷幕,正看見燕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他一陣心虛,不過轉而釋然,想必自己是做了有些不好的事,心中不安呢。
慕煊卻不知道燕清當時進來伺候的時候,正撞見他怔怔的看著衛華瓊的場景,當時不能出演打擾,隻能忍著滿腹的狐疑退出去。
晚上,燕清伺候太後梳洗,卻是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太後有些詫異,問道:“今兒是怎麽了?”
燕清猶豫再三,終於將事情一一稟告了太後。
太後聽了隻是愣住,手中的簪子卻似乎滑了許多,怎麽也捏不住。怎麽可能,慕煊怎麽會如此?此時,她卻隻能吩咐燕清不要擔心,隻看著便是。
燕清想了想,將那小時候的點點滴滴之事聯係起來,又想起皇上當初遠遠見了徐淑妃便點了牌子留下。這一切,怕不是這麽簡單的。
隻是衛華瓊身份特殊,燕清盼著不要出什麽亂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