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化干戈為甜蜜

  「你可真行，把人家夏錦的工作都弄丟了。」方夜爵手一滑，把拿起的酒杯掉落在地上了。


  「人生呢，有時就像這隻摔碎的酒杯，只有徹底砸碎，才能換一隻新的酒杯。」我從柜子里拿出一隻新酒杯，給他倒了一杯紅酒。


  方夜爵接過紅酒，不置可否。


  我們繼續關注兩個人的進展。


  夏錦辦好了離校手續，又收拾好東西，走出校門的時候，唐燦也提著書包走了出來。


  「你不要跟著我！」夏錦警告跟在她身後的唐燦。


  「夏老師，你為什麼要辭職啊？」唐燦抓住夏錦的手腕。


  「為什麼？本來我不在乎別人傳什麼師生戀，姐弟戀，不倫戀這種話題，但是你非要去整那些傳謠言的同學，把整件事升級擴大化。現在全校都認為你是我的『護花使者』了！」夏錦氣呼呼地甩開了唐燦的手。


  「夏老師！你站住！」唐燦再次抓住夏錦的手臂：「如果我舅舅知道你被人欺負，受到委屈，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保護你！」


  夏錦怔怔地看著唐燦的臉，突然冷笑出聲，說：「但你舅舅，已經死了！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17年了！我甚至已經想不起來他了。」


  唐燦放開了夏錦，他意識到，夏錦說的是對的。17年，歲月發生了很多改變，也只有他這個從過去穿越到未來的人才深切記得他17年前的初戀情懷。


  唐燦失落沮喪的表情盡收夏錦的眼底，莫名地，夏錦竟然顯露出一絲愧疚，語氣也緩和了很多：「我也不是17歲的少女了，面對流言蜚語，我會用理智的方式來處理，而不是那麼幼稚地懲罰別人。」


  夏錦沉默地向前走，唐燦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兩個人就像兩個幽靈晃蕩在大街上，行走，搭車，回家，開門，進門。


  「夏錦，你不覺得，你現在活得很衰嗎？」唐燦看到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的夏錦生無可戀的姿態，他還是沒忍住。


  「你說什麼？」夏錦眉毛皺在一起，完全不耐煩。


  「沒慾望，沒理想，沒激情，就是個乾巴巴的『干物女』！」唐燦這孩子啊，還真是誠實，那我評價夏錦的那點話在這個「不是時候」的「時候」，全說了。


  「你年紀不大，想法還挺多。我現在是很衰啊！不都是拜你所賜？自從你轉學來的那一刻，我就開始倒霉：你跟人打架，我收留你，我們被傳師生戀，你去惡搞別人，我負氣離職……我的日子就像搭火箭一樣跌入谷底。」夏錦越說越氣，忽悠一下從沙發上站了氣來，看著注視她，一臉鄙夷的唐燦。


  「工作循規蹈矩，相親老是被人嫌棄，穿著像個修女，你幹嘛要這麼活著！」唐燦繼續發表大論。


  「唐燦！你別沒大沒小！」夏錦就要被惹毛。


  「要是舅舅看到你這個樣子，也會看不起你的！」唐燦絲毫沒理會夏錦的怒氣燃燒。


  「你舅舅已經死了！」夏錦咣一拳揮過去，重重打在了唐燦的臉上。


  「他死了，也不願意你這樣！」唐燦也不甘示弱，舉起拳頭，砸向夏錦的肩膀。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竟然打起了架！


  不過，我們在魔幻投影里看到的他們兩個，倒是一場視覺效果不錯的「格鬥比賽」。兩個人明顯不是胡亂打的，而是招招有節奏，步步有章法。當然，客廳里的各種花瓶，擺設，書架，吊燈……統統被打碎在地上，兩個人就差把電視也砸了。


  不知道打了多久，終於，精疲力竭，滿身大汗的兩個人停止了「格鬥」，紛紛撲通撲通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咯咯咯咯咯咯……」夏錦突然笑了起來，像是發了神經，笑得沒完沒了。


  「夏錦，你瘋了？」唐燦看向笑得發在肺腑的夏錦。


  「打得很過癮，內心裡突然覺得很舒服。」夏錦四肢伸展開，像一個「大」字。


  「是很爽吧！你過去每次揍完我……我舅舅，你都很開心。」唐燦差點說漏嘴。


  「不過，你怎麼知道這打法？」夏錦突然轉頭問唐燦，唐燦看向夏錦的眼睛慌忙轉開。


  「噢，挖眼，踹肚，腳踝骨嘛……」唐燦脫口而出當初夏錦教他的幾個「下三濫的招法」。


  「這些我從來沒告訴過別人，都是用來對付你舅舅的，只有他知道啊。」夏錦盯著唐燦的臉，一下子翻滾坐了起來，她捧起唐燦的臉：「你……你幾乎和那傢伙一模一樣，怎麼那麼像？」夏錦突然放開了唐燦的臉：「你是鬼？」


  「夏錦，哪有那麼過鬼啊，我只是和舅舅長得很像，另外，我看過他過去留下的日記。他記錄了很多你們之間的事。」唐燦慌忙解釋。


  「他都寫了什麼？」夏錦也清醒過來，告訴自己，眼前的唐燦不是那個死去的唐燦。


  「他在日記上寫道，他最難忘的，是那次……」唐燦陷入了悠悠的回憶之中。


  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唐燦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又黑又冷的倉庫里。雙手雙腳都被捆得結結實實，他靠在一睹牆上，聞到空氣里蔓延了濃濃的血腥味。他覺得自己的肚子涼涼的，還有一種腹墜的感覺，於是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這一看可好，差點把他嚇死！他的肚子被人豁開了，腸子也露在外面大半截，血，已經流了滿地。原來那濃濃的血腥味正是來自於他自己身體里的血液。


  「你醒了？」有個冰冷的聲音從他的耳邊傳來，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帶著白色面具的人蹲在他身旁，還時不時地用手撥弄一下他掉落在體外的腸子。


  「你……你……你是誰？」唐燦問道。


  「放心，你不會很快死掉的。血，也不會很快流進的。還有，你也不會感到疼痛，因為我給你注射了麻醉劑。別說只是豁開了肚子，即使是把你的心臟挖出來，你也不會有感覺的。」面具人繼續撥弄著他的腸子。


  「你是——？」唐燦想起了老爸在好萊塢投資拍攝的一部恐怖電影《開膛破肚》，就是參照一個專門給別人注射麻醉劑而挖出人腸子的一直沒有落網的連環殺手為原型來拍攝的。


  「你老爸投資的電影拍地太爛了，我要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開膛破肚！」面具人說完就舉起刀朝著唐燦的胸膛刺去，唐燦當場昏厥過去。當他再次蘇醒過來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吧嗒吧嗒在吃東西的聲音。定睛一看，那不是人，而是一條很高很大的狼狗。因為，狗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他掉落在體外的腸子。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腸子！而是全城最有名的『滿記熟食』的暢銷品『醬肥腸』！那是豬的大腸！


  「哈哈哈哈……」夏錦聽完唐燦講的糗事，笑得都快背過氣了。


  「關鍵是，舅舅他滿臉的眼淚鼻涕，還被嚇得一直在尿尿！你能想象嗎？一個孬種的肚子上粘滿了滿記的醬肥腸，還有狗狗吃得津津有味！」唐燦也笑抽了。


  「不過，那晚最後把舅舅救出倉庫的人是蜘蛛俠，不不不，確切地說，她的身材玲瓏有致，應該是個女蜘蛛俠。她抱著舅舅走出倉庫的時候，舅舅真是太感動了！」唐燦稍微冷靜了一點，看著笑得滿地轉圈的夏錦說：「那個就他的女版蜘蛛俠，就是夏老師吧？」


  「嗯，是我，我那時候，只是想教訓一下，你那為所欲為，太霸道的舅舅。」夏錦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也慢慢止住了大笑：「好開心啊，現在想起來，也好開心。」


  「你不是都想不起我舅舅了嗎？」唐燦認真地問。


  「有時候，是不敢想。因為一想起來，就意識到，已經永遠失去了。」夏錦終於恢復了平靜，眼神里顯露出一絲哀傷。


  「為什麼你相親的時候，要說那麼不靠譜的擇偶條件啊？」唐燦突然好奇起這個來。


  「愛搗亂，霸道，白痴，但又很可愛，很溫暖。家境富裕，長得帥，對我一心一意，永遠只愛我一個。」夏錦甜蜜地重複著：「那時候，我的少女時代，是《流星花園》剛剛播放的時代，我就幻想也能遇到一個像道明寺一樣的男孩。然後剛好轉學到你舅舅的學校，遇到一個總是欺負我的他，我就覺得他和道明寺很像。」


  「的確很像啊，舅舅也是那樣，他也很喜歡你。他在日記里有提到過。」唐燦趴在地上，兩隻手托著下巴，兩眼明亮。


  「能不能把那本日記給我看看啊？」夏錦期待。


  「看我心情吧！你要是對我好，說不定哪天，我就把日記本拿給你看。」唐燦還賣了一個關子。


  啪，夏錦朝著唐燦的腦門拍了一下：「小崽子，還要挾我！」


  「所以，你是按照我舅舅的標準來找男朋友了？」唐燦還是好奇。


  「當然沒有。我都幾歲了，還那麼不切實際。只不過，在你舅舅去世以後，那麼多年裡，我很少遇到像少女時代那麼純真的愛情了。漸漸地，心如死灰，不再渴望愛情，對結婚也沒太大慾望。但是家長總會逼著相親，就胡亂說個不可能實現的擇偶條件，嚇跑那些相親的男人。」夏錦嘆一口氣，又微笑一下。


  「可你那麼說，那些相親的男人，都認為你腦子有毛病呢！」唐燦沒好氣地重複著張小小揶揄夏錦的話：「大嬸，你清醒一點吧！你貴庚啊！你《流星花園》看多了？你要找道明寺啊？」


  夏錦啪啪打著唐燦的後背，還做出了要掐死他的動作。


  「噢，兩個人真是兩小無猜，畫面美好。」在愛魔社的方夜爵看得一臉甜蜜。


  「好羨慕……」我腦中也開始幻想，我能和一個17歲的小鮮肉談個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