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殭屍伴我心
為什麼會這樣！」紀欣悅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在原地呼喊，眼淚流了一臉。
古安諾從遠處一步一步走來，走到紀欣悅的身邊，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任憑紀欣悅亂吼亂叫，情緒失控，眼淚鼻涕都流在他的身上。
他掰開紀欣悅的手，把那塊黏黏的腦子扔在了地上。他抱起了痛苦至極的紀欣悅，一步一步走向樓梯，走上二樓。
「不要怕，有我在。」大廳里不停迴響著古安諾的這句話。
古安諾把紀欣悅抱去了她的卧室，把她放在一個對著落地窗的沙發上，紀欣悅就那麼傻獃獃地看著窗外，整個人陷入了不能接受事實的狀態里。
「剛變成殭屍的人，因為屍毒很重，所以要吃人腦的慾望特彆強烈。這種強烈，甚至是完全不可控的。當狂性大發，當真的吃了人腦，在滿足之後，又會痛苦得不能自已。尤其是並沒有完全喪失了人性的殭屍，會對被吃的人非常愧疚。接下來的日子，會日復一日地被愧疚感折磨，怨恨自己像怪物一樣活著的狀態。」古安諾和紀欣悅並排坐在沙發上，看著升起的朝陽，眼神里沒有一絲希望。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紀欣悅冷聲問。
「我一直在研究殭屍這個課題，有很多資料。」
「那殭屍會不會得抑鬱症？」
「是會抑鬱。更痛苦地，不僅是吃了人類的腦子，吃過之後還能感受到被吃的那個人之前的記憶和畫面。就像擁有了兩套人格系統，被吃的那個人動不動就會上腦，然後殭屍會做出一些離奇古怪的事。」古安諾伸出手臂，攬過了沒有表情的紀欣悅，把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殭屍不就變成了人格分裂的瘋子……」紀欣悅的眼淚滴落在古安諾的手背上，他轉過頭，看她滿含眼淚的絕望表情，他情不自禁地探頭輕吻了她臉頰一下。「不要絕望，有我陪你。度過了最初的狂躁，你以後就不會再失控了。」古安諾握住了紀欣悅的手，靜靜地陪著她看向窗外的朝陽。
看到這裡，我竟然能感受到古安諾發自內心的悲哀，他勸紀欣悅的話，都是他親身的體會。
「我真的很對不起許醫生，她是因為關心我，才會來看我。結果……」紀欣悅又開始流淚了，她忽然驚慌失措起來：「我殺人了！要是警察知道許醫生死了，我就是殺人犯，我會坐牢的！」
「放心！放心！我已經讓人處理好了。」古安諾再次擁抱紀欣悅，他一直安撫她：「放心，有我在。」
第一次感受到變成殭屍痛苦的紀欣悅幾天幾夜無法安心入睡，她一直被自己吃了人腦的事情折磨著。古安諾就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安靜地，沉默地，陪伴著她。
「不要！」紀欣悅會從亦真亦幻的狀態中驚醒。
古安諾就緊緊握著她的手，抱抱她。
幾天以後的清晨，當紀欣悅睜開眼，看到了和她並排躺在床上，還緊緊握著她手的古安諾，她第一次有了一種衝動，伸手去觸碰他臉頰的衝動。於是，她摸了摸他深深的黑色的眼窩，他力挺的鼻樑，他蒼白卻泛著黑色血管的臉頰，還有他暗黑色的嘴唇。就在她的手停留在他的唇上時，古安諾突然睜開了眼，紀欣悅慌忙縮回了手，卻被古安諾一把抓住。古安諾的唇湊到那隻他抓住的手上，輕輕吻了一下，古安諾死灰色的眼睛凝視著紀欣悅明亮的眼睛，紀欣悅垂下了眼眸，她羞怯於他的凝視。他的唇湊到她低垂的眼眸上，輕吻一下，當他的唇又湊到她唇邊的時候，他停住了。
「你……現在的心情還好嗎？」古安諾在她耳邊問。
「平靜了一些。」紀欣悅注意到了古安諾的手握著她的手。
古安諾慌忙放開了紀欣悅的手。「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安慰別人。」
紀欣悅從床上坐起，古安諾也馬上坐了起來。兩個人都感覺到彼此內心在流動的暗涌，但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肩並肩坐著。
「謝謝。」紀欣悅轉頭，帶著一個笑容。
「不客氣……」古安諾也回了一個微笑。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與其在這裡消沉，不如做點事情。其實……那天……我們直播的殭屍婚禮，點擊率很高。」古安諾提出建議。
「對啊！但是我們在直播！天啊！那我……那我吃……」紀欣悅露出驚恐的表情。
「我的家僕很機靈的，直播就停止在我輕吻你的嘴唇那一刻……」古安諾的臉立刻紅了，不好意思地轉開頭，那姿態完全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初戀少年的樣子。
「噢！」紀欣悅的表情也從驚恐轉為釋然，再轉為羞怯。
「喵——」一隻貓咪的叫聲打破了兩個人的沉默，那是柯吉化作的貓咪。
「許醫生的那隻貓！」紀欣悅跳下床，抱起了地上的貓咪：「從此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我會好好照顧你。」
「其實她已經對你產生了好感，只是她自己還出於模糊狀態。」柯吉提醒古安諾。
這次輪到古安諾的耳朵紅了，但他依然保持鎮定地打開了手機，找到了直播的軟體，播放那晚的殭屍婚禮給紀欣悅看。
「你願意嗎？」「我願意」視頻里播放著他們的婚禮誓詞。
當看到古安諾為紀欣悅戴上戒指的一幕時，紀欣悅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突然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固然，那枚閃亮的鑽戒還在，它一直閃亮，只是她陷入低落情緒，完全沒注意到。
「這戒指應該還給你，我不能收你那麼貴的禮物。」紀欣悅要去摘戒指。
古安諾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摘，我是真心真意要送給你。」
「為什麼要送戒指？」紀欣悅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她現在心裡很亂，她質疑自己怎麼能那麼快再對其他男人有好感。」柯吉的貓眼轉向古安諾。
看到此情此景，我真是後悔把柯吉留在古安諾的博物館。雖然這個傢伙的心聲轉譯除了古安諾之外，其他人聽不到，但是他總是在關鍵時刻，大煞風景，他真是阻礙了羞澀男古安諾的愛情勇氣啊。
「其實，我覺得，你挺可愛的。我一開始，只是羨慕你們的愛情，漸漸地，就迷上了你……」古安諾還是說了出來。
「是……嗎？紀欣悅發現古安諾的手一直握著她的手腕，古安諾也意識到了，他才放開了手。
「你做飯很爛，煮雞蛋會炸飛，粥會熬糊；你有點胖，臉挺圓的，一笑就露兔子牙；你愛捉弄人，會在別人睡覺時，用透明膠黏住他的眼皮；你還特別能扯淡，瞎聊，動不動就天南海北，一天一夜的……」古安諾陷入到回憶中，嘴角不自覺地上翹。
「那些……好像都是缺點吧！」紀欣悅皺著眉頭：「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個，方流川告訴我的。他很迷戀你呢，他總和我提起你。」古安諾保持平靜地說著謊。
「所以，就別再撩我了。我忘不了流川。」紀欣悅像是忽然醒悟了一樣，抱起貓咪就逃出了門口。
古安諾看著紀欣悅的背影，失落地低下了頭。
我的視頻微信響了，是古安諾撥打來的。
「你不應該自作主張，做那出紀欣悅吃了人腦的假戲。你知道的，我已經選擇了放棄。」古安諾責怪我。
「我是故意和柯吉聯手做戲，不讓你知道的。要不是那齣戲，你哪有機會安慰她，讓她感動，對你動心。」我理直氣壯：「而且，她只有經歷了吃人腦的恐懼和內疚，才能理解你吃了她男朋友腦子的事實。」
「現在，不能接受那個事實的人，是我。」古安諾看起來十分茫然，卻又突然堅定起來：「我會告訴她真相，所有的真相！」
「就算你要說出真相，也選一個適合的時機。我勸你，趁著這段時間，和她好好相處，給你們彼此留一個好的回憶。」我苦口婆心。
古安諾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古安諾就像上了發條，他積極準備段視頻的拍攝，在網上採購道具，編寫對白，搭建場景，按照漫畫里的場景，每天都拍攝好幾場。
紀欣悅雖然不知道古安諾為什麼比她這個自媒體本尊還積極，但因為害怕自己胡思亂想，或者陷入惡夢，她也十分配合段視頻的拍攝。
就這樣，所有殭屍小情侶的日常，他們都拍攝過了。一起開殭屍派對，一起看恐怖電影，一起喝黑色果汁，一起打骷髏球，甚至還一起談論明星八卦，一起分析鑒賞古董……
日子就那樣飛速地度過……
終於，那本漫畫也拍到了最後一頁。
3個月以後的一天晚上，紀欣悅拿著漫畫：「拍完了，我們也許該考慮下個系列了。」
「不是的，其實漫畫還有幾頁，你沒看到。」古安諾的手緩緩的從衣服口袋裡逃出幾頁紙，他遲疑了幾秒，但還是鼓起勇氣遞給了紀欣悅。
「竟然還有？」紀欣悅接過漫畫。
她一格一格看完了漫畫的情節之後，震驚地抬起頭：「那個……盜取流川腦子的人，是誰？」
「是我。」古安諾表情痛苦又堅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