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時空流浪者】

  71【101，時空流浪者】


  初寧哭得特別傷心，全世界也似乎跟著一起灰暗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遞過來一塊手帕。


  初寧接過來擦了擦眼淚，還給對方，說：「謝謝。」


  「不客氣。」


  好奇怪的聲音，怎麼那麼像？……


  初寧抬起頭來，卻意外發現了滿鶴！

  「滿鶴！」初寧脫口而出！


  「我不是滿鶴。你認錯人了。」男孩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是你！啊！是你！」初寧幾乎驚跳起來，快遞小子！101小子！


  太意外了！太意外了！太意外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激動的初寧一把抓住快遞小子的手，不肯鬆開了，她有點語無倫次地說：「我找了你好久啊！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是1997年？還是2007年？還是……對不起，我有點迷糊了，但是，我不是在說胡話！請相信我！」


  快遞小子有點意外，又不是很意外，他說：「你是誰？為什麼要找我？」


  「我叫倪初寧……是這樣的，我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是，現在這件事又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可是，我還是很想找到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快遞小子說：「我不能在這裡嗎？」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那我應該出現在哪裡呢？」


  「哎呀，算了算了，我也說不清楚了，總之，我找了你好久。」


  「我們認識嗎？」


  「我們不認識，但是，我在101路車站見到過你，還有，在地鐵里見過你，還有……你到我家裡送過快遞，還有……你長得和我認識的一個人一模一樣，真的是一模一樣！當然，那個傢伙是個討厭鬼，你們只是長得像而已……」


  「你挺有意思的，你叫倪初寧是嗎？好奇怪的名字。」


  「我也這麼覺得。」初寧沮喪地說，一腳踢飛了一粒小石子。


  「覺得什麼？」


  「沒什麼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隨便，都可以。」


  初寧瞪大眼睛，看著快遞小子：「隨便都可以？那能叫你泡芙嗎？」


  「可以啊。「


  「塑料鼻環呢？」


  「也可以啊。」


  「我知道了，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瘋子，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


  快遞小子一笑，不置可否。


  「不管怎麼說，今天能見到你，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算是給我絕望中的一點安慰嗎？」


  「你遇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嗎？」


  初寧點點頭，又搖搖頭，覺得無從開口，又覺得不能亂講話，她已經受到懲罰。


  「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快遞小子真誠地說，雖然這像句安慰人的玩笑話。


  「你幫不了我的……」


  「說出來聽聽啊，未必。」


  「好吧，我跟你說說我當初著急找你的原因。」


  初寧說完，席地一坐。快遞小子也坐了下來，很有耐心的樣子。


  不得不再感慨一下，這小子太帥了！簡直跟滿鶴如出一轍，如果不是表情的不同，初寧真的難以相信這是兩個人，雙胞胎兄弟也不過如此了吧！

  快遞小子看到初寧在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問：「怎麼？我臉上有灰嗎？」


  「沒有……」初寧收回了目光，心跳如鹿。


  「好吧，你告訴我吧，你為什麼一直在找我？」


  「有一次你送來了一個快遞，你還記得嗎？」


  快遞小子說：「我經常會送快遞，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次。」


  「這個快遞對你來說可能是可有可無，對我來說，對我的家庭來說，卻是一枚重磅炸彈。」


  「嗯……」


  「那是我爸爸寄來的離婚協議書，」初寧說，「裡面就兩份合同，什麼都沒有，在這個合同寄來之前，爸爸已經失蹤了好多天。」


  快遞小子不語，安靜地聽初寧說話。


  「沒有原因，也沒有預告，一下子就不見了，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和媽媽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爸爸的單位也沒有消息，報警也沒有消息，一切能夠聯繫到他的方式都聯繫到了，就是找不到他了。好像一下子，天就塌下來了。爸爸不見了。


  媽媽很難過，她雖然平日里老跟爸爸爭吵，可是她很難過，甚至自殺過。


  我想如果能夠聯繫到你，就可以知道當初你是從哪裡取的件，就可以找到爸爸。」


  快遞小子說：「你現在還想找到他嗎？」


  初寧搖了搖頭。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很想找到他嗎？」


  初寧說：「我相信爸爸是真的不願意再見我們了。」


  「他為什麼會不願意見你們呢？」


  初寧說：「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被爸爸拋棄了。變成了他不願意再見到的人。就是這麼簡單。」


  「你真的不想找到他了？」


  「不想了。」


  「你不想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嗎？」


  「我大概已經知道是為什麼了。」


  「為什麼？」


  「對不起，這是我的秘密。」初寧說。


  快遞小子說：「好吧，那我也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初寧抬起頭來，不知道他要告訴自己什麼秘密。


  快遞小子說：「你先保證你不要吃驚，也不要懷疑，或者說，你懷疑也好，當笑話也好，不要問我真假。」


  初寧點點頭。


  快遞小子說：「我不是來自這個年代的。」


  「啊？」初寧差點叫起來。


  」是的，不是來自你目前所在的年代。「


  」那你？！……「


  「說好了啊，不要亂問真假，你就當故事聽好了。」


  「哦……」初寧心裡想：我也不是來自這個年代的，我們是同黨呀！


  快遞小子說：「我不是來自這個年代，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個年代，我好像是來做客的，也順便想幫助一些人。」


  初寧點點頭，雖然眼神很迷惘，卻又拚命裝作什麼都懂。


  「這麼跟你說吧！」快遞小子善解人意地發現初寧其實什麼都沒聽懂，他很耐心地從地上撿了幾塊石子，排排隊擺整齊，然後對初寧說：「比如說，這幾塊石頭來自不同的年代，這一塊是1950年，這一塊是1980年，這一塊是2000年，這一塊是2022年。」


  初寧更加迷惑，不知道快遞小子在布希么陣。


  「當1950年在進行的時候，1980年也在進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初寧搖搖頭。


  「也就是說，時間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而已，其實，它是不存在的。」


  初寧再一次搖搖頭。


  「總之，1950年在1950年的時空里運行的時候，1980年也在1980年的時空里運行，2000年和2022年也是一樣的，或者其他的年份也都是一樣的情況，所有的時間都在它特定的時空和時間範圍內運行，所以，當我們抽出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自由地運行到任何的時間裡去。」快遞小子非常有耐心地講解著這一切，在初寧聽來卻只是天書一部。


  「算了，說這些也沒用，總之，我是一個時間流浪者。我喜歡在不同的時間裡遊盪。」


  「時間流浪者？」初寧覺得這個名詞很有意思，「好玩。」


  「確實很好玩。」快遞小子說，「當你跨越了時間的概念之後，你會得到一種無拘無束的真正的自由。」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到底屬於哪個年代呢？你到底在哪一年？」


  「無所謂啊，我可以在任何一個年份。原來我會很介意這件事，現在我已經不介意了，我喜歡盲目地闖入到各種時間裡去，越不介意越快樂。」


  「可是……」初寧一肚子的問題要問。


  快遞小子說：「剛才說了不要亂問。」


  「好吧，那你繼續說吧。」


  快遞小子說：「我說完了，這就是我的秘密。」


  「什麼呀？就是時間流浪者？這有什麼稀奇，我也是時間流浪者啊，而且我知道我來自哪一年。」


  「嗯，恭喜你，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找到隨意徜徉時間的途徑的。」


  「難道你也遇到了神奇地鐵？」


  「神奇地鐵也好，降落傘也好，百慕大也好，時空雲也好，總之，總是會有辦法的。好了，我要走了，不要問我到哪裡去，因為我也不知道。」


  「喂！」初寧急促地站起來，「你要去哪裡啊？我好容易才找到你的，留一個電話給我呀，我怎麼才能再找到你？」


  「你不需要找到我，我們可能會在各種時空里相遇，又可能永遠不會再遇到。」快遞小子說完，決意要走，初寧有點極其敗壞，又有點孤苦伶仃，好容易抓到一個救命草，根本不願意這樣放他走掉，於是她不顧一切地說：「你帶我走啊！」


  快遞小子說：「不行啊，我是獨行俠，帶上你會很不方便的。」


  初寧說：「求你了，帶我走吧！我好難過，我也跟你說實話吧，我是遇到了神奇地鐵，誤入到這種奇怪的時空迷宮裡來的！我想回去，回到現實里去，回到2018年，回到正常世界里去，求你，幫助我！」


  快遞小子說：「神奇地鐵不會隨便把一個人帶到時空迷宮裡的，一定是你自己選擇的。」


  初寧都快哭了，她說：「是的，是我自己選擇的，可是我不能後悔嗎？現在我後悔了，我不想繼續再迷宮裡走下去了，我要回家，媽媽在等我……還有魏叔叔，我們要開始新生活，我們不要再生活在悲傷里……」


  初寧說著說著，嚎啕大哭起來，從來沒有過的這樣難過，委屈，以及凄涼，像是一個被大氣層拋棄到外太空的小灰塵，她找不到回程的路，又找不到安身之處，只有搖搖曳曳地飄蕩，無處落腳。


  可是，快遞小子不見了，他拋棄了她。


  不，不能這麼說，他們本來就沒有同行，只是偶遇，算不上拋棄，只是他沒有帶她走，這也無可厚非，這個時間上，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誰能奢望誰會是誰的依靠？都要自己面對。


  初寧就這樣哭著，走著，毫無方向，終於發現前面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