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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要挾(上)

  王快和刀疤范陷入對峙之時,已經遠走的朱老闆卻突然返回。


  朱老闆拖著灼傷的軀體,面帶愁容,帶著哭腔喊道:「王捕頭,我怕惹事,剛才沒敢告訴你……你雖然躲過剛才那一劫,那群畜生可能不會放過尊夫人的……他們在客棧給你下套的時候,還有人奔著你家裡去了……恐怕尊夫人也會有危難啊……」


  王快這才回過神來,那柴大人為了拔取他這根眼中釘,不惜放走李山這等重犯,又怎麼會放過自己的妻子。王快並不知道,平時日家庭安寧一直得益於刀疤范的暗中庇佑。可現在刀疤范正在與自己對峙,哪有人來保衛家人周全。


  王快看了刀疤范一眼,說道:「范老闆,這事我會查出個水落石出,如果我冤枉了你,定當給你磕頭賠罪。」


  刀疤范點頭,答道:「隨時恭候。」這句恭候話分兩層:如果刀疤范是刺客,恭候老王前來抓拿,絕不反抗;如果刀疤范不是刺客,恭候老王來賠罪。


  王快立馬告別朱范二人,趕回家去。他風塵僕僕衝進家門,卻發現妻子仍然安然無恙地坐在房裡,正別彆扭扭地綉著一個錦囊。


  錦囊上面是個小鳥的圖案,但王夫人的手法卻不甚嫻熟,活生生把鳥綉成了老鷹的模樣。


  王快進門后,王夫人仍舊專心綉著錦囊,只是抬頭掃了一眼,然後又低頭繼續幹活,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不是去給朱老闆賀喜了嗎?怎麼火急火燎的?」說完這句,回過神之後,王夫人才發現丈夫已經一身狼藉,衣袖已經帶著被烈火灼燒過的痕迹,這時,她才意識到,「火急火燎」的丈夫真的是被火燒過了。


  王夫人放下錦囊,撲倒王快身旁,對著丈夫一陣摸索打量,問道:「怎麼了,老王?傷著沒?」


  王快眼見妻子安然無恙,心中立馬踏實幾分,答道:「沒事,你沒事就好。朱老闆的客棧……客棧著火了,我救火呢……」


  王夫人有些不樂意:「這姓朱的怎麼回事啊,不就是開個業嘛,還能把自己的客棧點著了。」


  王快坐下來,將錦囊拿起,饒有趣味的把玩一下,又放回夫人手中,問道:「老鷹啊……綉這個做什麼?」


  王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什麼老鷹……這是啄木鳥啊……你也知道,我除了做飯也沒別的本事,繡花的事我真不靈。嗨,張秀才給彬彬講了諸葛亮的事,說到錦囊妙計那一段,這孩子上癮了,想當諸葛亮,就到我這裡來,非得讓我給他綉……你說我哪裡會啊,可老張家裡又沒一個會拿針線的女人,我再不濟也比張秀才會綉,那老頑固估計連給針眼穿線的能耐都沒有……還有小機靈鬼嘴甜著呢,說得我都不好拒絕,就瞎對付一下唄。」


  王快笑道:「小兔崽子,這不把自己當外人。」


  王夫人拿起針,又綉了起來,嘴裡還不忘叮囑:「快去把衣服換了,被燒得跟個叫花子似的,像什麼樣子。我馬上綉完了,待會兒,你直接把這個送到張秀才那裡,省的小東西又來鬧騰,我還得重新打掃。」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伴著一聲敲門聲,張秀才氣喘吁吁地衝進來,看到王快之後,卻立馬跪下了。


  張秀才平時里素來看不上王快的抓賊行當,街上見面最多也只是點頭致意,今日見面就行跪拜大禮。這一跪之後,未等開口詢問,王快已經倍感不安。


  張秀才眼淚都要下來了,大喊道:「老王……老王捕頭!救命啊!」


  王快立馬將張秀才扶起來:「秀才,這可使不得。」


  王夫人滿臉疑惑:「秀才,怎麼了?」


  張秀才帶著哭腔:「王捕頭,彬彬被人抓去了……被一幫畜生抓走了!那群畜生是有刀的,肯定敢殺人啊……他們來的時候,我看到一個人的刀跟你的一樣,不是衙門的人吧!」


  王夫人聽到彬彬遇險,火氣立馬上來了:「什麼人這麼不長眼!你得罪誰了啊?」


  張秀才連連搖頭:「我一個窮秀才,走在街上都要貓著腰,我誰也不敢得罪啊。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這時,王快的思緒卻逐漸明朗了——剛才朱老闆提醒王快,柴大人要向自己親人下手,只不過柴大人選定的目標不是王夫人——柴大人知道,王夫人是一個寧願咬斷舌頭也不會讓丈夫操心的女人——於是,他挑中了與王快最為親近的孩子,彬彬。


  王快走到牆邊,再次拿起自己的配刀,對著它,心中感嘆:沒想到,你連一天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隨即,他單臂一揮,配刀便立馬回到主人懷中。


  王快轉身,走到張秀才跟前,說道:「老張,我知道孩子在哪裡。別擔心,我會把孩子給你安全的送回來。」然後他又看了一眼妻子,叮囑著:「你要小心,我馬上回來。」


  王夫人上前整理了一下王快的衣領,聲音流露出罕見的溫柔:「換身利索的衣服吧。」


  王快看了一眼自己的滄桑裝束,說道:「就這樣吧,沒時間了。」


  這時,王夫人咬斷正在縫補的線,將錦囊扔給王快,說道:「基本算是綉好了,快給孩子拿去吧。」


  王快將錦囊塞進懷裡,對張秀才說道:「老張,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隨即,王快便隻身一人趕到了柴大人的府上。王快與柴大人共事多年,但如果沒有公事,他從不會登門。而今日王快身著一身破舊衣衫到來,府上的看家護院好像對此並不意外,直接將王快請到了柴大人的書房。


  王快進門后,只見房內書桌橫立,書堆如山,但整齊有序。柴府管家在一旁研墨。柴大人一副書生打扮,頗具文雅之氣,坐在桌前研習書法。


  柴大人聽到王快的腳步聲,頭也沒抬,問候道:「王捕頭辛苦了,坐吧。」


  王快沒有理會,直接上前一步,問道:「大人,那張家小兒是否在府上?」


  柴大人對王快的話置若罔聞,指著自己的字跡問管家:「你覺得這筆橫折是不是太鋒利了,應該圓潤一點才好。」


  管家仔細端詳著柴大人的字,說道:「大人,此句剛勁,行文走字也有氣勢,還是鋒利為好。」


  柴大人點頭:「有道理。」


  說完,便繼續揮毫起來。


  王快有些不耐煩:「大人,你我的恩怨,跟那姓張的孩子無關。」


  柴大人抬頭:「我知道那孩子是無辜的……但是,對付文人,用筆就可以了;對付野蠻的,只能動刀子。」


  王快知道今日必有血光,但他仍舊試圖勸柴大人懸崖勒馬。他又上前一步,抱拳說道:「大人,刺客一案,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然案子已經報上去,我就不會再拿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您大人大量,不會與一個孩子為難吧。」


  柴大人放下毛筆,用陰冷的眼神看著王快:「你知道了廖氏兄弟的案子,這讓我很不放心……」


  王快收起抱拳的手勢,說道:「老頭我黃土埋到脖子,沒工夫折騰了……我不會揭發你,只要你放了這個孩子。」說話間,王快屏住呼吸,仔細聆聽四周的動靜,多年的捕快生涯已讓他練就不凡耳力。他心想:如果彬彬在附近,就有可能發出異響;找到彬彬所在地,這柴府上的家丁便不難料理。


  但他呆立半晌,卻並未聽到任何動靜。


  柴大人看著王快側耳傾聽的模樣,冷笑起來:「那孩子睡了,不要找了,他如果敢喊叫,那肯定活不到現在了。」


  王快的眼神怒火漸漸燃氣,語氣也漸漸變得強硬:「柴大人,您到底想怎樣!」


  柴大人又重現拿起毛筆,開始在紙上揮灑起來。


  管家見主子動筆,立馬開始研墨。他一邊研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放心,柴大人是講道理的人。只要你也講理,話就好說了。」


  王快:「怎麼個講理法?」


  管家:「現在柴大人寫的是楚國屈原大人的《山鬼》,全詩共十四句,現在大人已經完成了八句。你還有六句的時間來救你的小鄰居。」


  王快有些不知所措:「你想讓我怎麼做?」


  管家看了一眼柴大人,說道:「大人,都說王捕頭仁義,您就給他個仁義的機會吧。」


  柴大人又在紙上寫完了「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他看著自己的墨寶,露出自得的神色,感嘆著:「還剩五句了……」然後他又沾了一筆墨汁,對王快說道:「老王,其實很簡單。你今天也帶刀了,我不要你的命,你把自己的腳筋挑斷,我便放了那孩子。」


  此話一出,王快的面容卻異常平靜,他深知,這光天化日,柴大人今日定不會在自家府上誅殺自己,那就只能在細小關節上做手腳,讓他無力反抗應對。可他如果真的自斷腳筋,他的刀法失去了腳下勁力作為支撐,則與廢人無異。待那時,柴大人要打要殺,自己絕無反轉之力。


  柴大人白了一眼王快,露出鄙夷的神色,又繼續在紙上書寫起來。這姓柴的雖然內心陰毒,但在書法上卻頗有造詣,一字一句,鐵畫銀鉤,風範十足,「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這十四字鋪滿一行。那管家看著新句落成,點頭稱讚,又極為挑釁地看著王快,說道:「這首辭還有四句完結,其的『君思我兮然疑作』是半句。王捕頭,四句之內,你的腳筋如果還完好如初,那我們,就只能對不住那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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