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演戲
白蒼心底的防線其實已經開始崩塌了,他用力地握著杯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有歡喜,有解脫,甚至開始有了希望。
既然她不是有意傷害他,那麽,一切都可以重來,對麽?
但是他表麵上沒有流露出半分,他抬眸看著她,說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話,“你是為了得到龍須魂才道歉的吧?”
也許,他心底多少還是有些不相信她吧!
寧珂很震驚,眼神裏又有點失落的樣子,“我沒有,你怎麽會這樣想我!”
他眯著眼睛,像是蒼鷹那般犀利地盯著她看了許久,他企圖看出點什麽來,但是她的神情如此坦誠,眸光如此清澈,一點都沒有撒謊的樣子。
他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歡喜之情又多了一些。
於是,他對她說了一句他想說,但又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話。
“我隻要你。”
她嚇壞了。
他知道她肯定不樂意,甚至會因此將他當成小人,但是那又如何呢?他隻是不想再仇恨之中度過餘生,不願意再那樣孤寂地苟活了。
寧樂公主的死給了他很大的感觸,人活著,無非就是有所求,若是活著無法得到,那麽還不如就那樣死去。
如他所想,寧珂果然很生氣,對他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然後決絕地拒絕了他。
他被她眼底的厭惡刺痛,他拿龍須魂要挾她,一次又一次地說著違心的話,中傷她,同樣,也在一步步將自己推進深淵裏。
他說,他要和她生孩子,所以他會治好她的。
他說,其實他也沒有那麽愛她,她也沒有那麽好,這樣的身體會拖累他。
他說,就算她恨死了他,他也要勢在必得。
因為,他真的不想再一個人活下去了,好孤獨,好可怕啊!
她聽著他說的那些話,愈發失望而厭惡,轉身就要走。
可是,他好不容易見到她,又怎麽會輕易地讓她走?
他當時發了狠,按下之前他辛辛苦苦做好的機關,他抱著她,一同墜落!
外麵的楚君越發了瘋似的衝了進來,大聲地吼叫著,無限的驚慌失措。
白蒼在底下的溶洞聽著,懷中抱著她,內心莫名地解氣。
終於有這麽一天,他可以抱著她,讓楚君越失控。
這個機關他做的很巧妙,在桃花村那些無聊的時光裏,他沒事就研究這些,這一次,他融合當地的地形和禦獸術,做了個以動物為載體的機關。
他和寧珂一旦落入洞口,底下立刻就會有蝙蝠來接他從暗河的上麵飛走,而原來的入口則會開啟“毒殺”之門,將後麵的追兵攔截。
而底下的暗河也會給人以一種無路可走的錯覺,追兵無法前行,自然就會離開。
果然,楚君越帶著人找到了機關所在,準備追上來,但被入口的毒物給攔截了。
而那個時候,白蒼已經抱著昏迷的寧珂去了另外一個洞穴裏。
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能夠和她近距離獨處的機會,她昏迷的樣子如此安靜溫柔,卸下了女王的光環,沒了那些高貴與淩冽,沉睡的麵容如此安寧美好,如同尋常女子。
白蒼首次感到了不自卑,仿佛在這樣的時候,他和她才是平等的。
他止不住地想靠近她,觸摸她,親吻她.……
可是,他的唇在她臉頰上距離一公分的地方,他突然感覺不到她的呼吸了!
“珂兒!”
他嚇得快把魂兒都丟了,急得手忙腳亂,“珂兒!你怎麽了?醒醒?”
起初,他以為她沒了呼吸是因為他下的藥量太重,可他給了吃了解藥之後,她還是沒有反應。
他嚇壞了,將自己渾身解數都使了出來,內力、針灸、服藥.……什麽都嚐試過一圈之後,他才感覺到了她微薄的氣息。
呼呼!
他抹去額頭的冷汗,鬆了一口氣,但那顆懸著的心依舊放不下來。
她的身體很糟糕!猶豫油盡燈枯的老人,隨時就會被死神帶走!
為什麽?
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是因此血連珠嗎?
他給她仔細地把了脈,除了血連珠,他確實發現不了別的問題了。
當即,他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可以說,他不顧一切後果。
趁著寧珂還在昏迷,他冒險出去了一趟,將龍須魂和夜明珠調製成藥丸。他打算給她服下,即便從此後,自己再也沒有可以要挾她的東西,但至少他問心無愧。
誰叫他情深如此,無法自拔?
就算日後她還是要離去,但至少,他曾經在這裏和她有過一段平靜的時光,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回來的時候,她就醒來了,她想逃。
這讓他心底很不是滋味,他冒著危險去給她找解藥,她卻隻要逃離他。
他有了火氣,粗魯地將她抱了回去,嘲諷了她一番。可是她真的太弱了,完全沒有之前的那種咄咄逼人,他心軟了下來。
他問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也不知道。
他也懶得去深究了,將解藥給她,但是他沒直說是解藥。而她也防備他,壓根就不肯吃,最後還是他強迫她吃的。
看著她那仇恨的眼光,他心如刀絞,為什麽愛一個人那麽辛苦?即便他掏心掏肺,她也看不見他的好?心裏永遠都隻有別的男人。
這酸楚的感覺一直持續,他多麽希望自己可以狠下心來占有她,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但最後他總是可以克製住自己,大概,他還是希望給她留下好印象的吧!即便在她心裏,他已經那麽不堪了。
洞裏的生活很平靜,他經常會出去采購,每每看見那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飾,他就忍不住給她買了。就好像身為丈夫的人,滿心都是嬌妻。
他從未指望她會接受,他知道她在心裏是討厭他,防備他的。
可是令他驚喜的是,她突然開竅了,接受了他送給她的一切。
他是歡喜的,但是也是清醒的。
她是那麽孤傲專一的女子,在愛著別人的同時,又怎會接納其他人?
他心裏明鏡似的,看得透徹明白,她接納他,不是真心,而是為了麻痹他,讓他誤以為她真的服軟,然後她再找機會離開。
嗬嗬。
她果然沒變啊!她終究是要走的。
但是他又能怎麽樣呢?這個後果,他一早就是知道的,他帶走她,不過是想真正和她獨處,慰藉餘生罷了。又何曾敢妄想她此生會屬於自己?
她要演戲,那麽,他就陪著她演吧!
她想要吃什麽,他給她買,她要什麽花兒,他給她采,她想看風景,他便陪著她看.……
那段時間,即便明知是泡沫,他還是覺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最快樂的時光。
幸福總是短暫。
寧珂演戲演了幾天就開始按捺不住,幾番暗示要出去,白蒼心中清楚她什麽打算,他既不舍得,又心痛不已。
不管他對她再好,她最終還是要走的。
可是,他已經貪戀上了和她在一起的時光,該怎麽辦才好?
強迫她留下來嗎?
不。她一定不會快樂,大概會寧死不屈吧!
那麽他要她又有什麽意義呢?
原本一開始他的打算就是想給她解藥,和她一起創造美好回憶,不枉餘生。
由始至終,他都不敢奢望她會屬於自己的。
多留幾天吧!再過幾天,他一定會成全她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幾天後。
寧珂愈發無法偽裝下去,她直接提出要出去走走的請求,看著她那渴望的眼神,他真的不舍得拒絕她。
他知道,這一次,她真的要離開了。
垂下眼眸,他沒讓她看見他的酸楚和不舍,淡淡地點了頭,“好。”
天知道,隻要她要的,他就是死,也一定會滿足她的。
寧珂當時好開心,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歡喜,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經偽裝不下去了吧?白蒼自嘲地笑了笑,他卻還要繼續陪著她演下去。
出了洞口,白蒼就在想她會以什麽方式逃脫,他真的很好奇。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是裝昏!
她明知道他在乎她,一定會緊張,會帶她出去找藥材的!
他抱著她,心底已經酸的不成樣子了,他明明知道她再一次利用自己的感情,可是他還是隻能假裝相信。
如她所願。
他帶著她從洞穴裏離開。是的,逃脫的路壓根不在外麵,而是在洞穴的深處——也就是暗河。
他利用禦獸術召集大片的蝙蝠從狹隘的暗河上麵飛過,再次來到了房子底下的入口處。他感覺到了她的震驚和驚歎,他竟然還有點歡喜,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她的佩服。
但是用在這種事情上,非他所願。
越是靠近他的房子,他的心就越是痛。他清楚,一旦上去,她就會走。也許自己還會被守在外麵的楚君越殺死。
這一切,他早就料到,他不曾害怕,甚至可以說,這個結局本來就是他一手造成。
是的。
他不想再苟活下去了。
他承載著爺爺的死,承受著那些仇恨,原本他應該是要報仇的,可是他做不到,他沒有辦法對寧珂下手,他清楚自己的軟肋。
可是,若是不報仇,他心中有愧,沉重的罪惡感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天寧樂公主死前說的那一句“解脫了”,讓他有了新的領悟,或許,對於他來說,死就是最好的解脫吧!
死了,他就不會再背負仇恨了。
死了,他就不會再忍受那愛而不得的痛。
死了,也許她還會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