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行百者半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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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兵儀式完畢後,自然是祖孫倆的私聊時間。
“棟兒啊,前些日子,心裏可曾對爺爺有過不滿?”
“呃,要說不滿肯定是有的,但不是對爺爺。而是對……哎……”
朱由棟這一年快要12歲了,得益於這具身體經過始祖強化,所以這會兒他的身高已經接近了一米六。加之這些年堅持不懈的鍛煉,整個身材顯得特別的勻稱、矯健。
萬曆看著自己對麵這位充滿了健康與活力,而且身上的氣場極為自信的少年,心裏頭又是一陣情緒翻湧。
咦?我這是怎麽了?居然嫉妒起自己的孫兒來了?哎,先帝體弱多病,我又是個殘疾,常洛的身體不提也罷。我朱家有多久沒見到如此健康的儲君了?這樣還不好麽?我是皇帝,但我也是朱家子孫。把這個國家延續下去,是我的責任和使命啊。
收拾好了心情,萬曆開口道:“棟兒,你父親不過是受了一些奸臣的蠱惑,本質上還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你不要太計較了。畢竟,最終你也沒有損失什麽嘛。”
“是,皇爺爺放心,太子終究是孫兒的父親,孫兒無論如何,不會做出忤逆之事來。”
“嗯,這就好,不過你也不用受委屈。朕這些年,對臣子們確實過於寬仁了,以至於這些家夥膽子大得沒邊了!哼,離間天家感情的事情既然敢做,那就必須付出代價。”
“是,孫兒堅信皇爺爺一定能秉公處理。”
在回到北京之前,無論是袁可立還是熊廷弼,甚至是楊鎬,都強烈要求朱由棟這次回去之後一定要殺人立威:大明的政治鬥爭,除了天順朝的徐友貞(殺了於謙)和嘉靖朝的嚴嵩(殺了夏言等很多大臣)外,在永樂以後,一般都是鬥到對方辭職認輸就算完事,總之是極少有要人性命的。但是這次不一樣了,太子身邊的人居然妄想搶奪太孫的產業!這不就是要廢了太孫的儲位麽?這還得了!你們既然敢做初一,那就怨不得我們做十五了。納命來吧!
所以,麵對萬曆說要殺幾個人的事情,朱由棟沒有勸阻:他也很火大啊,尤其是七個穿越者裏已經有兩人登頂的情況下,他的緊迫感日甚一日。這會兒他也想殺幾個人來發泄一下。
殺人,皇族一般都是決定者而不是參與者。而在萬曆麵前,朱由棟非常明智的沒有去問到底要殺誰:皇爺爺心裏還是有點疙瘩的,在裁決別人生命這一點上,還是不要去侵犯隻能是皇帝才能擁有的權力的好。
於是話題順勢的轉到了其他方麵。
“棟兒,此間事了後,這次返回南京,準備做什麽呢?”
“皇爺爺,這一次回去後,孫兒就準備清理黃冊庫了。”
“嗯。”撚須一陣長考後,萬曆抬起頭:“黃冊庫是國家根基,爺爺自然知道它的重要。但是要整頓,得罪的人可不少,說不得,國家要因此而動蕩。”
“皇爺爺,利益攸關的事情,要讓大家心平氣和的接受是不可能的。說起來,剛才皇爺爺說要在北京殺人,嘿嘿,孫兒一旦動了黃冊庫,那要殺的人,估計是成千上萬!”
在萬曆這種傳統的帝王看來,如果朱由棟真的有篡位的野心,那麽,在這個時候是肯定不會去動黃冊庫的:這時候去弄黃冊庫,一不小心儲位肯定沒有了,搞不好還得死無葬身之地。可以說,朱由棟的這個表態,完全打消了他的所有疑慮。
但徹底放心下來後就又是一陣患得患失:如此一心為了國家,身體健康又有本事的麒麟兒,卻要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但凡有個閃失,大明的未來可能就沒有了!
但是,不整頓黃冊庫,大明根本就沒有未來!
哎,要是朱常洛那個混蛋兒子有這個孫子的一半就好了。
“……好,棟兒,你隻管放心大膽的去做,爺爺給你一個保證,隻要爺爺還在,無論你因為黃冊庫的事情激起多大的亂子,爺爺都給你兜著!”
哼,這話我信了才有鬼呢!這次東林黨發起的彈劾,你心裏要是沒有動搖怎麽會拖了好幾天?不過呢,我要做的,是我必須得去做的。有沒有你的支持,我都要去做。否則,現在我可以苟活,但將來還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是,多謝皇爺爺,孫兒對爺爺的支持和信任,一直都心存感激,並時時以此來激勵自己的。”
“嗯,在你去南京之前,遼東的事情,爺爺還要聽一聽你的意見。”
就在祖孫倆在對大明官場的人員配置開始深入的交換意見的時候,東廠大牢內。
“王安,你招也是不招?”
“呼哧呼哧李恩,你這馮保的餘孽,咱家招什麽?太子在此事上確實完全不知情,你還想咱家招什麽?”
“說什麽混賬話呢,咱家是馮保送進內書堂的,難道你就不是了?還有,咱家什麽時候問過太子知不知情了?咱家問的是你們慈慶宮有哪些選侍、宦官知情!”
作為能做到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人,李恩的智商、情商都極高。他非常清楚,萬歲爺這次是動了真火,要給太子一點顏色看看。但無論如何,萬歲爺沒有要廢了太子的意思如此怎麽傳位給太孫呢?所以,王安必死。但太子,是絕對不能牽扯到的。
但是呢,現在看起來太孫的權柄將進一步放大,再說了,自己也受了魏忠賢那麽多好處。所以,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要通過這件事討好一下太孫。
不過在不能牽扯到太子的情況下,確實無法直接討好太孫。那就隻能是討好太孫的親娘了:太子妃對太子一天到晚各種風流,長期不到她的房間裏去的憤怒和幽怨,在大內並不是秘密。所以李恩在和魏忠賢通氣後,就想通過王安,把目前最受朱常洛寵愛的幾個選侍給牽扯進來:你們敢和太孫的親娘爭寵?那就先去閻王那裏報到吧。
誰知道這王安竟然如此硬氣,連這樣無關緊要的人也不肯攀咬。這就讓李掌印感到很沒有麵子。
“用刑!繼續用刑!你們這些幡子不是號稱沒有你們拿不到的口供麽?那就繼續給我好好招待王公公!”
就在東廠的大牢內回蕩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時,另一邊,禮部尚書郭正域的家中,也是被一片淒慘絕望的氣氛籠罩。
“官人,真的要這樣做麽?你和沈鯉、呂坤他們不是一向交好麽?他們都是太孫的老師。請他們出麵說情,就不能保住你的性命麽?”
“哈哈哈,夫人啊。”郭正域此時正站在一根木凳上,手裏拉著懸在屋梁上的一圈白布:“所謂萬曆三大賢,那都是下麵的年輕人吹捧出來的。再說了,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是三大賢,誰才是第一賢呢?為夫和那兩位的關係,離生死之交可遠得很。而且這次還涉及到儲位之爭的事情,那兩位可是太孫的老師,就像為夫是永遠無法改變立場的太子一黨一樣,那兩位也是定死了的太孫黨。遇上這事兒,他們不推一把已經是有君子之風了,怎麽可能伸手救援呢。”
“官人,即便如此,我們去興華宮外下跪認錯不行麽?太孫殿下推廣番薯,教導百姓進行牛痘種植,號稱萬家生佛……”
“哈哈哈哈婦人之見!夫人,太孫是未來要做皇帝的人,對百姓好那是理所當然。但是為夫這次是去動了他的儲位,他不會放過為夫的。而且,這會兒真正希望為夫死的,不是太孫,而是東林黨啊!”
說完這話,郭正域也不解釋,很是決絕的將頸項放進了那個圈子:“夫人,為夫必須要走,否則你和孩子們都難逃一死!皇家做事是有底線的,但東林黨做起事情來可沒有底線。為夫走了之後,你隻管向禮部報告為夫在家暴病身亡,如此,你和孩子們才能保全!告訴兒子們,以後考個舉人也就是了,千萬不要入仕,千萬不要入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