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吹皺一池春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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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是3月25日上午出京的,在26日上午,他還奔馳在北京至山海關的官道上時,北京的通政司這邊,已經被如山的奏本給淹沒了。
這會兒禦史言官們名義上的總杠把子,乃是剛剛從南京兵部調上來的許弘綱。作為跟朱由棟朝夕相處五年多的大臣,這位是非常清楚太孫殿下厲害的。對於手下相當一部分言官爭相上書,要求皇上重視皇太孫的教育,讓太孫殿下留在北京好好念書的行為。左都禦史大人隻覺得很傻。
太孫還需要念什麽書?前些年那首《詠蛙》還多少帶了點稚氣,而今《沁園春雪》這樣的大作都出來了,還念啥?你們這些覺得太孫沒文化的家夥,有本事也來一首這樣的?
“孫憲台,咱們北京都察院的禦史們都是瞎的麽?太孫的大作才剛剛傳入北京,如此佳作,便是再挑剔的人也說不出來什麽硬傷。這些家夥居然在這個時間點上書,說太孫荒廢學業?”
“哎,總憲啊,您看看那些上書官員的籍貫或者跟腳,就大致能猜到是何人在背後做推手了。”
“嗯……原來是東林黨!嘿,這些家夥被太孫收拾了一頓還不知道痛麽?”
聽著許弘綱的話,右都禦史孫瑋隻是訕訕的一笑:這些東林黨怎麽會不知道痛呢?就是因為痛狠了,所以才要抓住一切機會妄想翻盤嘛。
太孫去了南京,大家都以為他要整頓戶籍。誰知道他虛晃一槍後卻去抓輿論。措不及防的東林書院倉促上陣,結果被搞得大敗虧輸不說,還被打上了隻會玩嘴炮,不能幹實事的標簽。
非但如此,後來更是被李三才反戈一擊,又戴上了一頂“禍害平民士子”的帽子。
如此一來,東林的名聲臭了,輿論權也拱手讓出。
之後太孫聯合江南最大的幾戶商家,以操江提督和崇明沙所艦隊為依托,搞了一個大明海貿。從此之後,長江一線的走私商們完全沒有了活路。而且隨著孫承宗去了福建,福寧鎮進入太孫掌控後,福建的走私渠道也完了蛋。這就紮紮實實的把江南普通士紳們給刺痛了!
可是刺痛了又怎麽辦?在商業物流上,人家掌控了南直隸和福建兩路,就剩下一個浙江有啥用?船從浙江開出去,總得經過崇明沙所和福寧鎮的防區啊!如此一來,江南士紳們直接麵對外商的海貿生意,就真的做不下去了。
現在江南士紳們要做生意,要麽低頭,到大明海貿下麵做一個底層的供貨商,忍受各種壓榨。要麽就專注於內銷。可是明眼人都清楚得很,方山實驗室各種新東西層出不窮,價格也越來越低,搞內銷最後還是會完蛋的!
然後呢,因為輿論權的失去,江南士紳們現在想要引起民間潮流去反對太孫基本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說遼東一戰,橫海衛的強大有目共睹,惹毛了太孫,直接用武器批判你們的身體信不信?
所以,真的是沒招了啊。商貿完了蛋,唯一的生發就是在土地了,可是太孫萬一啥時候要整頓黃冊庫呢?總之,若是不能扳倒太孫,大家的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我們也知道在太孫做出《沁園春雪》這種不世出的大作時上本說太孫要好好念書不像話。可是我們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說太孫有不臣之心吧?隻能是趁著太子點頭許可,皇上可能心有瑕疵的這個機會,看能不能把太孫給扳倒了。不不不,我們沒想扳倒太孫,我們隻是想要太孫在江南的產業罷了。
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問題都是經濟、利益問題。當人站到了一定高度,自然是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的。
作為陝西渭南人,對於解決了陝西茶葉問題,又因為土豆等高產作物的推廣,使得陝西民生得到極大改善的太孫,孫瑋是既感激又佩服的。所以,在這個事情上,他和許弘綱的意見一致:你們這些家夥鬧個屁!真當我們兩個都察院大佬是泥塑的麽?我們手下還不是有一群小弟!
“總憲,下官覺得,咱們都察院有些禦史,確實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說不得,此間事了後,應當整頓一下的。”
“孫憲台說得有理,本官確有此意。不過,在此之前,本官作為禦史,也是有本上奏的。”
“下官也正有此意。”
很快的,通政司頭天接到一大批要求皇上重視太孫教育問題的上書,第二天就接到了幾乎同樣數量的,針對昨天上書那批人的彈劾。彈劾的內容很一致:滿口胡言。
看著司禮監小宦官們搬進來的如山的奏章,萬曆皇帝的選擇是:一律不看!
他先去了鄭貴妃那裏。
“皇上,今日來臣妾這裏,為了何事?”
“咦?沒事就不能來愛妃這裏了麽?”
“皇上,您就是沒事要來臣妾這裏,也是晚上來啊。哪有大清早的就過來。”
“那,愛妃猜猜,朕來尋你是什麽事?”
“咯咯咯”鄭貴妃這一年也47歲了,但因為平日保養得好,加之體型富態,所以這會兒掩嘴笑起來,竟然還有些許小女兒姿態:“皇上,還能有什麽事?這會兒大內都傳遍哪,說您嫉妒您那孫兒的才華,要廢掉他的儲位。”
“胡鬧!這又是哪些奴婢亂嚼舌頭!嘿,朕一向以寬仁治理天下,沒想到宮裏的奴婢們都肆無忌憚了。”
“臣妾當然知道這是謠言了,皇上九五之尊,胸懷四海,哪裏是一首詞就能讓您心生嫉妒的呢。不過誰讓您對那些上本要廢了太孫儲位的奏章都留中不發呢?”
“扯鄭秀兒,朕看宮裏最會散播謠言的就是你了。”萬曆聽到鄭貴妃如此說話,剛才還有點氣急的腦袋徹底輕鬆了下來:“說吧,棟兒派誰來聯係的你?許了你什麽好處?你竟肯幫他說話?”
“哈哈哈,聖明無過皇上。太孫這會兒是否知道京裏的消息都還不清楚呢,能派誰來?是兵部的少司馬自己聯係的國泰。”
“嗯?溫體仁?他許了你們什麽?”
“他一個做臣子的,能許什麽呢?少司馬說,讓我們鄭家想清楚兩個問題。其一,皇上萬年之後,若是太子上位,以太子的性格,肯定不會因為當年的國本之爭對我們鄭家進行打擊報複。但若是諸多大臣一擁而上,以太子的性格,也不會保護我們鄭家。而隻要有太孫在,以太孫的擔當,肯定能遮護我們鄭家周全。其二,我大明祖製,外戚不得幹政。我們鄭家以後想要貴,除了一個爵位,權柄什麽的那是不可能了。但要富,甚至是幾代十幾代的富下去,這大明,隻有太孫可以做到。”
“嗯……”聽完鄭貴妃的話後,萬曆扶著自己的大肚子,艱難的徘徊了幾步後道:“這溫體仁還是有點本事嘛。愛妃,朕實話跟你講,這些年要不是太孫偷偷送來的藥物,朕的身體真的很難熬。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去見列祖列宗了……朕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常洵了。正如那溫體仁所說,太子是個柔弱的孩子,就怕禁不起東林黨那些家夥的鼓噪啊!”
“皇上!臣妾……”
“愛妃!”
老夫老妻一陣溫存後,萬曆輕輕推開懷抱裏的鄭貴妃:“這個事情,朕還得去和太後商量一下。此事,或許是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