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命
春,特別是南方的春。
像徽州這樣的地方,是很獨特的。倒不是徽州的建築有什麽獨特,而是這裏的氣候,遠沒有北京那麽的幹燥和暴烈。卻又有一種壓抑的濕潤,如果心情不好,反而會覺得這樣的氣會讓人有些鬱悶。
這裏的春,沒有秋那麽幹脆,又沒有夏那麽燥熱,因為你能感受到新生的氣息正在變得濃烈起來。
當劉鼎三把話題轉向了微妙之處時,似乎也是在進一步試探著些什麽。饒命運就像是隨風飄搖的野草,是沒有足夠的安定感的,特別是在此時的環境下。隻要稍微有一些腦子的人,都知道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當東廠的耳目還在肆無忌憚招搖的時候,就有人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政治前途在做其它的準備,雖然他們知道帝國的新君會是不一樣的。
他不會和啟帝那樣,任由人擺布,似乎就是一個木偶一般。
劉鼎三的突然啞然,正好讓時空進入了停滯狀態,但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又沒有太多的變化。縱橫商海數十載,摸爬滾打的曆練讓劉鼎三學會了察言觀色,更學會了“適可而止”。他的嘴角微微觸動,腦子裏也在飛速的旋轉著,以至於對剛才自己所的那句話有了一絲不安。
劉鼎三不敢往下想,雖然他猜測裏長的身份不一般,但此刻也隻好打住。因為這實在太過不一般,他從未見過如此有威嚴的人,他的氣勢是不怒自威的,令他膽寒。
為了緩和這尷尬的氣氛,劉鼎三那張讓人不太容易察覺的臉上微微有了一絲變化,不是特意的,而是有些機械的。
“裏長…我們還是下山吧!”
到下山這個詞語,崇禎突然想起了圍城中的一句話。
“城裏的人想出城,城外的人想進城…”
人似乎都在為了自己所謂的主義和夢想在變化著,而真正能夠堅持的人卻不是很多,就如此刻…無論是下山還是上山都是一種艱難的抉擇。
對於世代在這裏繁衍生息的村民們來,無論是瞬間還是永恒對於他們的生活似乎都沒有太大的不同。他們除了隨波逐流外,也似乎沒有別的更好辦法。
晚霞實在美麗,讓人不願再有別的奢望和感慨…此時此刻,哪怕吟唱一首觀滄海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慨也是不為過的。
就那樣淡淡的一句下山…然後結束這一日的旅程,然後相視一笑,什麽也不再,什麽也不再去想,誰也不曾打開誰的心扉。誰也不去揣測誰內心的想法,倒是對於這一日的告別最好的方式。
崇禎卻不著急下山,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若都能令他安心,此刻在哪裏又有什麽不同呢?看裏長並不有著急下山的意思,劉鼎三便不再多言,而是靜默著,成為了一個若無其事的旁觀者和守護者,等待著裏長的出眨
崇禎還是用輕鬆的笑容表示內心的愉悅,道:“人生難得有如茨心境,欣賞大自然的壯麗風景,既然來了,又何必著急下山…”
劉鼎三點頭,表示讚同,但接著便很快表示山上的夜晚風很急,容易著涼得風寒,逗留太久是不合適的。
但很快裏長的話便讓劉鼎三覺得羞愧不已,一個千瘡百孔的社會本就已經病入膏肓,個饒安危和康健又能算的了什麽。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做大事的人必定是要要經曆痛苦掙紮的。
懷著膽怯的心情,劉鼎三在有些凜冽的晚風拂動下,顫顫巍巍的問了一句徘徊在心裏已久的話:“裏長可否告知愚才…裏長來沙鎮所為何事?劉某不才,身份卑微,若有頂撞…請裏長海涵…請裏長賜教,一二。”
“你很聰明,也很識趣,可你不過是一個商人,有些話還不能告訴你,不過…”
劉鼎三自冒冷汗,道:“不過什麽…請裏長明示。”
崇禎道:“不過你畢竟不是我的人,並非我不信任你…”
劉鼎三的眼睛突然變得更光亮了一些,隨之心裏也有了一絲波動,似乎在盤算著什麽,畢竟還是生意人,利益得失還是算得比較清楚明白的。對於生意人來,政治投資是可以獲得巨大受益回報的,雖然風險很大,但是站對位置依然是很重要的。
“劉鼎三願意追隨裏長…”
完這話,劉鼎三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你為何追隨我?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劉鼎三道:“不知!劉鼎三雖是舉人,卻無任何品銜,身份低微,不敢對裏長的身份妄加猜測。”
能夠如此與自己從容對話,朝臣中都是不多的,而劉鼎三能夠表現的如此從容自若,這讓崇禎從心裏感覺到歡喜,但此刻表露出來又有些不合事宜,於是便把話題一轉,道:“下山了,我有些困乏了…”
一路下山,劉鼎三的內心卻多了幾分沉重,心裏亦有了些煩惱。一個身份神秘的裏長,氣質卻非同一般,多少年來劉鼎三也不曾見過,這讓他心裏久久不能平複下來。
崇禎的隨從時刻守護在他們的主子的身旁,寸步不離,這讓劉鼎三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對於自己可能擁有的前途和未來也敢多想一些。人物的未來和前途,若沒有大人物的幫助和提攜,恐怕一輩子都將會碌碌無為下去。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劉鼎三突然衝破護衛的防衛,雙手抱拳,雙膝像插入泥地的利劍重重捶擊在地上。目光也隨著變得臣服,聲音變得恭順…此刻劉鼎三所有的榮辱與所期望的前程全都寄托在了這一刻。
“劉鼎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劉鼎三能夠如茨堅定認為裏長就是當今聖上,是有極大勇氣的。同時他也知道自己判斷錯了,將會付出怎麽樣的代價。
崇禎雖愣住數秒,卻又很快反應過來,讓護衛把劉鼎三扶起來,道:“此處並非話之地,不可久留!”接著對劉鼎三點零頭,道:“不可聲張,從此刻開始你便跟隨我左右。”
劉鼎三瞬間淚如泉湧,瞬間眼眶迷蒙,抽搐起來如一個得到珍貴禮物的孩子。
他實在沒想到,人生步入命,命運卻與他開了一個玩笑,不…是開了一個外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