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宋懷承抑鬱寡歡地回到家中, 大腦一時間難以平復下來。他依舊讓人看著顧念, 這個孩子他必須讓顧念留下來, 不管用什麼方法。
錯過了盼盼的出生, 就讓這個孩子來彌補他吧。也許再有一個孩子, 顧念的心也會軟下來。
他來到畫室, 顧念曾經的東西都留了下來, 他翻開一頁一頁的素描畫稿,回憶著往昔的一切,他有些慶幸顧念當初沒有把這裡東西帶走, 不然他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只是可惜了當初她為他畫的那本畫冊已經燒毀了,他知道在有生之年,顧念不會再為她動筆了。
他傷她太深了。
這個傷口就算癒合了, 可終於不能恢復到原本的樣子。
顧念正在擔憂這個孩子的突然出現時, 國內一家期刊突然發表了一篇關於她造假的文章。文章指出顧念的手在四年前就受了嚴重的傷,而她這幾年的畫根本沒有什麼水準。所以那篇文章推斷《聽》肯定是代筆, 而非她本人的作品。
消息一出, 一時間炸開了鍋。
記者找到畫室, 方栩栩頭大, 說的口乾舌燥。那些記者就是不肯離開。
梁景深收到消息趕緊過來, 有記者也認識他, 他正色道,「各位,顧念是我的學生, 我可以保證, 她絕沒有代筆。」
「那就請她出來證明,南北周刊上的文章字字表明她造假的事。」記者咄咄逼人地說道。
「梁教授,知人知面不知心,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太有功利心,為了名利出賣朋友,您就能保證顧念的畫真的是她親手所畫嗎?」
梁景深眯著臉,表情清冷,他一貫雲淡風輕,可是這會兒卻透著懾人的氣勢,「這件事自由美協的專家會處理,輪不到無關人來指點。美協的人自然會處理好的。」
那幾位記者礙於他的身份,不是靜若無聲,就是尋思著該怎麼處理。
這時候裡面有幾個孩童走出來,「顧老師,人很好。」孩子的媽媽陪在一旁,堅定地說道,「顧老師是個很負責任的老師,我們相信她的水平。」
「對啊,我們是跟著他們從上一個地方搬過來的,我們相信她。」
方栩栩向前走了一步,「各位記者,你們有你們的工作,我們也有我們的工作,請不要影響我們孩子的學習。不然我只能報警了。」
幾位記者沉默,面面相覷。
梁景深開口,「大家請回,關於顧念的事請關注美協官網。」
幾位記者終於離去,方栩栩呼了一口氣,「真是討厭,到底是誰在無中生有啊。」
梁景深握著她的手,「也許是同行吧。」
方栩栩暗暗咒罵了一句。梁景深捏了一下她的手,「好了,知道你不高興。」
「那現在要怎麼辦?」
梁景深想了想,「讓她出面澄清。」
「這要怎麼澄清?念念的手受過傷是事實,《聽》根本就是她這幾年唯一爆發的作品了。」方栩栩急切地說道。
「你先別急。省台有檔節目,每期都會請嘉賓,明星作家都會有。」
「你的意思是讓念念去參加那個節目?」
「嗯,這時候不是避著就能解決事情的。」
方栩栩嘆了一口氣,「可是念念現在懷孕了。」
梁景深一愣。
方栩栩無奈,「是宋懷承的,也不知道他是撞了什麼邪。」她看著梁景深,見他似在沉思,拉著他的手臂晃了晃,「你在想什麼?」
「唔,方小姐,請問我努力了那麼多次,怎麼——」他的眼睛瞄了瞄她的肚子。
方栩栩大窘,立馬甩了他的手就往畫室走去。
梁景深勾勾嘴角。
只有深愛,才會千方百計地讓一個女人為他生兒育女。
就如當初,顧念心心念念地想一個他們共同的孩子。
顧念這幾天根本沒有心思去管那篇文章,她一心想著度肚子里的這個該怎麼辦?話已經說死了,她不可能再和宋懷承有什麼牽扯了。
宋懷承也看到了那篇報道,期初他也讓公司公關部去聯繫了雜誌主編,對方表示美協那邊會儘快處理,他們也會如實報道。
黎賀拿著文件走進來,「你看看,這是養老場所的那塊地,預計15億能拿下來。」
宋懷承翻了翻文件,「D市首個養老場所,已經有很多人看中這塊肥肉了。要想拿下來不會那麼容易。」
黎賀點點頭,「是啊,光是周家就夠難纏的,最近我們看中的地,周家非要來插一腿。」
宋懷承眸子沉了沉,「見機行事吧。」
黎賀見他臉色不是很好,「上次車禍醫生讓你要好好休息,你也別折騰了。顧念的事別把自家逼的太緊。現在陸葉聲也不在她身邊,她守著盼盼也不會有什麼,你再多給她一些時間。」
宋懷承苦笑,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方栩栩把梁景深的辦法告訴顧念,顧念想了想,也決定去參加節目。
雖說清者自清,可她也清楚,梁景深為她頂了多少壓力。
周五下午,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盼盼交給方栩栩,梁景深過來接的她,顧念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人看上去有些清瘦。
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男人正在打電話,「宋先生,顧小姐上了一輛黑色的福特。」
「好,你盯緊點,她到了哪你再和我聯繫。」宋懷承沉聲說道。
到了電視台,兩人下車。梁景深剛剛已經在車裡把主持人要問的問題和她說了一遍,顧念也有了底。
兩人下車時,宋懷承收到電話。
「宋先生,顧小姐是去電視台,沒有去醫院。」
宋懷承呼了一口氣,他真的怕了,卻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去電視台。「是她在一起的是什麼人?」
「一個男人,三十多歲,高高瘦瘦的,帶著框架眼鏡。」
是梁景深,宋懷承第一時間反應道。
「好,我知道。你上去看看,他們做什麼。」
宋懷承放下電話,沉思了一瞬,起身拿起衣服往外走去。
節目已經開始,梁景深坐在人群的角落裡。顧念坐在嘉賓位置,表情淡淡的。
節目進行了十分鐘,她都沒有怎麼開口。直到主持人開口說道,「顧念是學畫畫的,你前後的風格都不一樣,對你有了解的人都很好奇,能不能說下一下原因呢?」
方栩栩昨晚上和她說過,大不了把當年的事說清楚。被人拋棄了,離婚了,也沒有好說的。
自己的傷口何必要給無關緊要的人看呢。
博取同情?不,有時候只是自取其辱。
顧念吸了一口氣,嘴角微動,「幾年前我的手受過傷,所以我前後期的作品有很大的出入。」
「這麼說你的傷影響了你的水平?」
顧念點點頭,「是的,我有一年多的時間根本不能提筆。」
現場觀眾一陣嘩然。
「那麼你現在的手好了嗎?我們都知道你近期獲獎的那幅畫《聽》讓你在國外很有名氣。」
顧念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淺淺的,動容感人,她舉起手,攝像機對準了她的手腕,白白的肌膚上一道醜陋的疤痕。「受過傷手肯定不如從前了。《聽》的主角是我的女兒——」提到女兒,她的表情漸漸放鬆下來,「在我還沒有生她之前,我就有一個願望,將來要為她畫一本成長冊,可惜我的手受傷了,我女兒的一歲前,我根本無法完成一幅畫。在畫《聽》時,我遇到了很多事,也許人總是在壓力下才能激發潛能。」
大廳的屏幕正放著《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畫面上。
「我愛的我的女兒,作為一個母親,我怎麼可能拿孩子作假?」她悲涼的扯了扯嘴角。
場下不知道是誰帶頭鼓起掌來,一時間大家都被她最後一句感動著。
主持人轉來話題說道,「我們都知道藝術家每個時期的表現都會呈現不同狀態,有低谷有高潮,那麼幾位是怎麼面對低谷時期的呢?」
梁景深不著痕迹地動了動嘴角。顧念這招以情動人用的真是不錯。
他的手機震起來,是方栩栩的信息。
「怎麼樣了?」
梁景深不由得心一暖。這兩個女孩子真是難得,情意深切。
遇到方栩栩,也是他的福氣。梁景深是個惜福的人,他食指微動,也該讓她定下來了。
節目結束后,顧念身邊圍了幾個學美術系的學生,問了顧念好幾個問題。顧念一一解答。
梁景深見她面色疲憊走了過去。
那幾個學生看到他,眼前一亮,都尊敬地喊了一句,「梁教授——」雖然梁景深不是他們的老師,不過大家對他都異常的尊敬。
梁景深儒雅地說道,「有機會歡迎大家來聽我的課。不過今天我們要先走了。」他沖著幾位學生點點頭。
出了演播廳,顧念笑說道,「我現在算是理解栩栩了。」
「怎麼了?」梁景深側頭說道。
「梁老師風姿卓然,老少通吃,壓力啊。」顧念故意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
梁景深看她這樣,知道她心情不錯,也愉悅地笑了笑,「我壓力也很大,那丫頭到現在都不肯去見我父母。」
顧念抿著嘴角,「這個嘛我願意效勞。」
「那我就多謝了。」
兩人說著話,不想顧念的手機響起來。「我接個電話。」
陸葉聲拿著手機,「你在哪裡?」
顧念回道,「我在電視台,現在正準備去畫室。」
陸葉聲沒有問她去電視台做什麼,「我有點事想和你說,電話里說不清,我們見面再說。」
「好。」顧念想了想,就報了一個地方。
「那一會兒見。」陸葉聲掛了電話,看著玻璃上的雨滴,一片模糊。
梁景深不放心,將她送到咖啡廳,叮囑道,「有什麼事給我或者栩栩打電話。」
顧念點頭,「謝謝您,梁老師。」
安靜的咖啡廳,她坐了七八分鐘,陸葉聲匆匆趕來。他那黑色大衣的肩頭上還佔著水滴。
顧念遞過面紙,「肩上有水。」
陸葉聲接過紙,卻沒有動。顧念的眼睛一片坦然,「怎麼了?找我什麼事?」
陸葉聲一點表情都沒有,他的心裡也是思量著,終於他開口道,「四年前,你的手是周好好找人故意弄傷的。」
顧念的手一滑,杯子里的水瞬間全部灑出來。
「這件事宋懷承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