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車子急速行駛。宋懷承望著前方, 「你也別緊張, 我聽說孩子小的的時候發燒感冒是常有的事, 等六七歲就好了。」
顧念呼了一口氣, 「你不知道, 盼盼她生下來就經常生病。」這幾年她也習慣了。
宋懷承咬咬牙, 「以前她都怎麼樣?」
顧念側頭看著窗外飛逝的景物, 她眯起了眼睛,「以前啊——」她都不敢回憶了。「她早產,七個半月我動了胎氣, 當時情況很危急,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
宋懷承聲音沙沙的,「你是怎麼選擇的?」
顧念默了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還好葉聲當時在, 我很放心。為此,我一生感激他。沒有他, 也許我和盼盼早就不存在這個世上了。」
宋懷承的眸里留過一陣酸澀, 他感到異常的難受。他大底能想象出那時候她的艱難。生死徘徊之間, 她肯定選擇留下孩子。她那麼喜歡孩子。
「陸葉聲他——」宋懷承哽著喉嚨, 沒有說下去, 他欠他一個人情, 也許這一輩子都還不了了。全世界的人,他最不想欠的就是他了。
偏偏他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顧念輕輕說道,「所以你不追究他, 我很感謝你。陸葉聲是個好人。」
宋懷承不喜歡聽她說起他, 「昨天我和盼盼通電話,她說話聲音啞啞的。怎麼現在說話zhichishi都說不清楚呢?」
說起這個,顧念也很擔心。
宋懷承餘光掃到她的臉色,「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過兩天我們再帶她去看看醫生。」
顧念嗯了一聲。
因為她這個嗯,宋懷承的心不覺得有了幾分開心。
兩個人從S市的機場回到D市是在兩個小時之後,到達醫院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一路風塵僕僕,兩人的心又牽挂著孩子。一到病房盼盼已經睡下了,方栩栩和梁景深都在。
「盼盼怎麼樣了?」 顧念開口。
方栩栩拉了拉梁景深的手,面色緊張。
梁景深走上前,「顧念,你聽我說。」
顧念似乎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盼盼前天開始發燒,低燒,我們一直給她降溫,昨天突然燒上來,栩栩將她送到醫院。當天晚上,她開始說不出話來。」梁景深艱難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顧念虛晃了一下,宋懷承連忙扶住她,「什麼叫說不出話來?」
梁景深面色沉沉的,「醫生暫時也在全力檢查,不過什麼也查不出來。」
宋懷承鐵青著臉,他的心裡也滿是擔憂,卻不得不忍著,「盼盼不會有事的,等她好了,自然會說話。」
方栩栩點點頭,「是啊,我諮詢過了,也有孩子發燒失聲兩三天之後又能開口了。」
這時候說什麼都大家都聽不見去,擔憂根本無法阻擋。
顧念空洞地開口,「栩栩你和梁老師回去休息吧,今晚上我陪著盼盼。」
「你剛下飛機,我留下來陪著你。」方栩栩說道。
梁景深拉了拉她的手,「聽顧念的。我們先回去,你已經兩晚上沒有合眼了。今晚回去休息,明天來換顧念。聽話!」
方栩栩點點頭,看著宋懷承,對他使了眼色。
方栩栩走的時候宋懷承送他們出來。
「你要說什麼?」宋懷承冷峻的臉上滿是情緒。
「剛剛有些話我沒有在念念面前說。」方栩栩綳著臉,「醫生讓我們做好思想準備。」
「什麼思想準備?」宋懷承暴躁起來。
「你冷靜點!你想顧念聽到嗎?」 方栩栩拉住他的手,「盼盼的身體本就不好,這也是早晚的事。」她的眼淚忍不住涌了出來,「陸葉聲早就說過了。」
「你說什麼?陸葉聲說了什麼?」宋懷承一字一頓地問道。
方栩栩握緊手,「當年你給顧念吃的葯有問題。」
很久很久之後,宋懷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靈魂好像被抽離了,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五臟六腑疼的他每呼吸一下都在刺痛。
自作自受。
報應吧。這是老天對他的報應嗎?
方栩栩紅著眼,「而且顧念當年生產大出血,傷到身體,以後她都很難有自己的孩子。」
宋懷承的臉白的已經看不到血液了。「她知道嗎?」
「她知道她的身體以後不會再有孩子了,不過她並不知道你給她吃的葯有問題,我們當時怕她難受,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她。」
走廊靜的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音。
「怎麼會這樣?」宋懷承失魂落魄地自語道。
方栩栩心裡有很多的怨氣,可是這一刻看到宋懷承這樣,她竟然說不口了。
其實他也只是一個可憐人而已。
她和梁景深走到醫院大樓。
方栩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有情人並不一定會終成眷屬。」
梁景深可不想她這麼悲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分,故事還在繼續,結局誰都不能妄下斷言。」
方栩栩挽著他的手,頭靠在他的肩上,心裡一片踏實。她也很累,可是這個男人會為她撐起一片天。
宋懷承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身上滿是冷氣。走進病房時,顧念坐在床沿,拉著盼盼的小手。
他深深呼了一口氣,走到她的身旁。
顧念感覺一陣冷意靠近自己,她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朦朧的燈光下,兩人各自沉浸在思緒中。
直到宋懷承的手機響了,是桑雲彤的電話。
他走到門外接起電話。
「懷承,不是說今晚的飛機嗎?怎麼還沒有回來?」
「我今晚有些事不回去了。」
桑雲彤心裡有些難受,她知道兒子現在和她一直保持著疏離的態度。雖然她一直努力想修繕這段母子關係,奈何有心無力。
「對了,好久沒有見盼盼了?你看看這兩天把她接回來住住怎麼樣?」
「我有點忙,過些日子再說吧。」
「那好吧。你也別太累了,注意身體。」
「嗯。」
掛了電話,桑雨彤擰起了眉,也不知道他們在巴黎怎麼樣了。
朵朵問道,「哥哥不回來嗎?」
桑雲彤看著女兒,「是啊,他有些忙。」
「忙只是借口。哥哥去追盼盼媽媽了。他追到了嗎?」
「胡說。這樣的話不要在你哥面前說。」
朵朵吐吐舌頭,「我就知道嘛。」
「行了,明天媽媽帶你去找盼盼,你也早點休息。」
「哼,自此回國之後,你就不喜歡我了,你就喜歡哥哥。」
桑雲彤被她的話氣得笑起來,「媽媽陪你哥哥的時間少,你呀。行了,媽媽最愛你。」
朵朵眨眨眼,「我開玩笑的。在中國,你就喜歡哥哥多一點吧。哥哥挺可憐的,沒有爸爸,盼盼媽媽也不要她了。哎——」她嘆了一口氣。
童言無忌,可這話桑雲彤聽的不是滋味。
宋懷承和顧念一夜都沒有合眼,第二天兩人的精神都很不好。
盼盼睜開眼就看到兩人,抑制不住地興奮,可是卻發不了聲,嘴巴啊啊的張張合合。
顧念的眼淚無法抑制,卻竭力地彎起笑容,「好了,媽媽和爸爸會一直陪著你的,你現在好好休息。你想說什麼用手語和媽媽說。」
盼盼連連點頭,小手比劃著,「媽媽,巴黎好玩嗎?」
「好玩,媽媽給你帶了很多禮物。」她一樣一樣地拿出來,「這是埃菲爾鐵塔。」
「好漂亮。哇——」盼盼愛不釋手。
宋懷承站在一旁,連忙獻寶,「爸爸買了巧克力。」
盼盼那雙澄凈的眸子瞬間亮了,宋懷承趕緊拿出來。
顧念皺了皺眉,「她現在喉嚨不好,還是不要給她吃了。」
盼盼嘟起了包子臉,可憐兮兮地看著顧念。
宋懷承拿著巧克力,再看著女兒那副表情,心如刀絞,「我去問問醫生。」
盼盼連連點頭。
「小貪吃鬼。」顧念點點她的鼻子。
不一會兒宋懷承回來。「醫生說可以吃一點點。」
顧念這才同意。
宋懷承撇了一小塊。
盼盼拿在手裡,眼睛都彎成月牙狀了。
宋懷承貪婪地瞅著她,內心卻是難受的無法抑制。
她一點一點吃著,吃的滿足。他抬手擦著她的嘴角,內心呢喃:對不起,盼盼,是爸爸對不起你。
顧念站起來,「我去洗手間,你看著一下。」她對宋懷承說道。
顧盼吃光了巧克力,意猶未盡,舔了舔手指。
宋懷承抽出她的手,「不衛生。」
她抬手指了指巧克力盒子,用眼神在說,「我還想吃。」
宋懷承糾結啊,一邊是顧念,一邊是女兒。
「我都生病了,想吃一點巧克力都不行,真可憐。」盼盼比劃著。
宋懷承又撇了一塊,「吃快點,一會兒你媽就回來了,別給她看到。」
盼盼咯咯笑著,巧克力香醇,她咬了一口。
宋懷承看著就急,「快吃吧,別讓你媽發現,不然你媽會生氣的。」
盼盼剛想說什麼,顧念已經出來了。她趕緊通知宋懷承。
宋懷承一回頭就看到她綳著臉,他趕緊拿過盼盼手上的那吃剩下的巧克力,「好了,爸爸給你聞過巧克力的味道了。」
盼盼配合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宋懷承解釋著,「我沒給她吃,就讓她聞聞味道。」
顧念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
宋懷承陪了盼盼一上午,直到吃過飯他才走。「我有點事,晚上我再過來看她。」
顧念幽幽地說道,「你不來也沒有關係得。」
宋懷承苦澀地牽了牽嘴角,「一會兒方栩栩過來,你去睡一下。」她的眼下是一片青黑,宋懷承很心疼,可是卻無能為力。
×××××
徐行離開萬千之後,就和人合夥重新開了一家網路公司,憑他的能力,公司現在已經上了正軌了。
宋懷承來的時候,他們正在開會。徐行提前離開,帶他到辦公室。
宋懷承看著辦公室比他在萬千的公司小了一半,他眯了眯眼,和他對視著。「我問你,當年顧念的葯到底有沒有問題?」他凝視著他,眼底的怒火洶湧而上。
徐行眉心動了動,「這是你第二次來問我。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宋懷承猛地一抬手,朝著他的胸口打去,「為什麼?為什麼要給她給那樣的葯?!為什麼?你不是說葯沒有副作用的嗎?」
徐行吃了他幾拳,跪在地上,胸口火辣辣的疼,「你問我為什麼?」他慢慢站起來,目光深遠,「因為那時候好好回來了。」
宋懷承殷紅著雙眼,他握緊拳頭,骨骼咯咯作響,「徐行,你有沒有心?你知道那葯對她的身體有多大的傷害嗎?」
「我問過你。」徐行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絲。
是的,他說過,那葯有副作用。
「那時候是你選擇的。」徐行冷漠地說道。
「你故意不說那葯真正得副作用。混蛋!」宋懷承再次出手。
這一次徐行不再任由他出手,他也開始反擊。「懷承,這四年你是怎麼對好好的?」
「這是我和她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宋懷承一拳桑去。「你為了好好就這麼肆意欺騙我嗎?徐行,你當我是你的兄弟嗎?」
徐行一腳踢過來,「宋懷承,你也不是好人!」
辦公室瞬間一片雜亂。
當兩人終於打累了,各自坐在沙發上。
宋懷承喘著氣。他明白這是他咎由自取。他的心抽痛,想到顧念,想到盼盼。「盼盼也許以後都不能開口說話了。」說完這句,他起身離開這裡。
宋懷承再次到醫院時,他的樣子把顧念嚇了一跳。他的臉色好幾處青紫色印子,嘴角也有血跡,衣服更是雜亂不齊。
方栩栩一愣,「你被打劫了?」
宋懷承一步一步走到顧念身邊,每一步都走的及其艱難,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他會面對什麼。
「方栩栩,麻煩你帶盼盼出去一下。」
方栩栩被他的氣勢怔住了,二話沒說帶著盼盼出去了。
病房裡只剩下他和她。
「你怎麼了?」顧念蹙了蹙眉。
宋懷承握緊著手,骨結泛白,他猛地把她拉進懷裡,「怎麼辦?我也無法原諒我自己了?」如今,他真的走進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