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四年後, D市變得更加的繁華了。城市中心滿是來來往往的路人, 紅燈黃燈綠燈按著時間有序地跳動著。


  街角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地上塗鴉, 一對可愛的男女娃娃, 畫面滿了立體感, 又迎合了七夕的浪漫氣息。


  不一會兒周圍圍了一圈人。


  「兒子, 你看, 叔叔畫的多好看啊。」一個年輕的媽媽對著四五歲的孩子說道。


  小孩子也看不懂什麼,只是指著畫面上的那隻大白貓,「貓貓很可愛。」


  顧念看了一眼那對母子, 眼底浮出一絲絲暖意。多可愛的孩子啊。


  烈日下,她的臉色被火熱的太陽曬得略顯蒼白,細密的汗珠順著額角慢慢滑過。她站在人群中, 認真地看著。等到男子拿著水和抹布開始擦掉時, 顧念才轉身走進商場。


  商場里的廣播正播放著七夕節的購物廣告。


  原來明天竟是七夕節了。她不禁撓撓頭,趕緊去某香水專櫃。


  「你好, 我要這款香水。」顧念把紙條遞給導購小姐。


  小姐一看, 「不好意思, 這款已經賣光了。」


  「能不能調到貨?」方栩栩很喜歡。


  小姐搖搖頭, 「這款昨天D市的貨都賣光了。」


  顧念失笑, 真是太巧了。


  「您要不要看看其他款的?」


  顧念搖搖頭, 「謝謝,不用了。」轉身,眸光一動瞬間停住了, 她的腳像被定住了一般。


  是周好好!


  周好好也看到了她。


  「你終於回來了?」周好好的聲音脆生生的。她一身得體漂亮的及膝連衣裙, 氣質高雅,靈動飄逸。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顧念一手還領著寬大的布袋,布袋上染著各種顏料,陳舊而沒有生機。而她的手裡提著是某個國際品牌的手袋。


  這樣的她和她面對面的站著,真是有種雲泥的對比。


  時光易轉,容顏已變。


  「回來了。」顧念的臉色冷靜自持,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嘈雜的商場,冷氣陣陣襲來。兩人各懷心思。


  周好好抬手輕輕擼了擼額角的髮絲,那芊芊無名指上一個精緻的指環,在熠熠生輝。顧念看到了,很漂亮,她的臉色沒有一絲起伏。


  「我還有事先走了。」顧念沒有想過回來后能這麼平和的和他身邊的人說著話。


  周好好點點頭,看著她的身影,眉宇漸漸發沉。她的心底竟然生出一絲不安來。


  周好好買好了香水去了宋懷承的公司。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自然沒有人攔住她。周好好悄悄的走進他的辦公室。「懷承——」她親昵地叫著她的名字。


  宋懷承的目光從雜誌抬起,「怎麼突然過來了?」


  「想你了唄。」周好好上前攬住他的脖子,親親地在他臉頰吻了一下。


  「換了香水?」宋懷承眯起了眼,不著痕迹的皺了皺眉。


  「換一種香水換一種心情嗎?好聞嗎?」周好好瞅著他的眸子,四目相對,隔得這麼近,可她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宋懷承勾勾嘴角,「還不錯。」


  「咦,在看什麼?」她看到雜誌。


  「裝修。」宋懷承翻開一頁,「這幾家的壁畫挺好看的。」


  周好好隨意的看了一眼,「是挺特別的,和我們新房的風格挺搭的。懷承,要不我們就找這家吧?」


  宋懷承默了一下,「好,我讓秘書聯繫一下。」


  顧念回到「栩栩如生」美術畫室,方栩栩剛上完一節課,學生差不多都走了,「我的香水呢?」


  「沒貨了。」顧念坐在那兒用左手揉著右手,剛剛拎了一點重物,手還是發抖。


  方栩栩嘆了一口氣,「真是討厭。手怎麼了?又疼了?」


  「估計要下雨了。」


  方栩栩望著她的手,「改天讓陸葉聲給你看看。」


  顧念噗嗤一聲笑,「他是婦科醫生,又不是外科醫生。」甩甩手,「也沒什麼,都習慣了。對了,我今天去商場時碰到周好好了?」


  「有沒有抽那賤人?」方栩栩惡狠狠的說道。


  「方老師,為人師表,請注意形象!」


  方栩栩隨意坐在一張報紙上,「當初就你覺得她單純,別人咬了一口都不知道。還有那個宋懷承,都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聽到那人的名字,顧念也只是彎著嘴角,表情雲淡風輕,眉宇間一片冷漠,好像和她無關似的。


  方栩栩緊緊地咬著牙。宋懷承和顧念離婚後,生意越做越好,這幾年不知道賺了多少。當初顧伯父準備打造的新城市中心,也被他拿下,如今那裡一派繁華。


  方栩栩覺得有時候老天真的挺不公平的。


  顧念有什麼錯?上一代的恩怨她完完全全什麼都不知道,卻要承受他給予的報復。可是那傻子對他卻不恨不怨。


  但願四年的時光她真的放下了。


  晚上,宋懷承在「栩栩如生」附近的酒店用餐。對方公司的總經理是北方人,喝起酒來,一口一杯,豪氣衝天。


  宋懷承喝了不少。


  飯局結束后,他上了車,「等一會兒,我抽根煙。」


  司機沒有說話。


  宋懷承以前不喜歡抽煙,可是這幾年,他抽的煙越發的頻繁了。車窗外,煙霧慢慢飄到窗外。他側著臉看著馬路對面。


  當年方栩栩和顧念的畫廊轉手,那間畫廊後來被一個法國買下來,如今還在,卻真是物是人非。


  兩年後,方栩栩在D市開了一家美術培訓機構。宋懷承在機構開業時來過,不慎熱鬧的開業場面,門口站著五六個人。


  他只看到了方栩栩。


  從四年前,顧周道被判入獄,他再也沒有聽到顧念一絲消息。


  一根煙的時間,他終於清醒過來。「開車。」


  司機發動車子。


  宋懷承臨走時瞥了一眼,只是這一眼——「等一下!」


  宋懷承的眸子瞬間定住了。美術館走出一個人,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夜色下,她和一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不知道在說什麼。泛白的牛仔褲,上身一件綠色翻領的T恤,頭髮紮成一個馬尾,發尾在說話間輕輕的晃動著。


  宋懷承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腦海竟然浮現出她大學時期的模樣,他的眉心越來越緊。


  徐行問過他,你對顧念到底是什麼感情?他沒有回答。


  顧念送走最後一個學生站在門口,吹了一會兒涼風。


  宋懷承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直到顧念進去,他才離開。


  世界總有許多無法解釋的事。你不想見的人偏偏充滿了相遇的幾率。


  顧念回D市,不想再見和宋懷承相關的一切人。可是老天偏偏不讓她如意。D市這麼大,她該怎麼形容這種緣分?


  倒霉吧。


  方栩栩接了一個活,只是今天她要去省美術協會參加一個會議,便讓顧念代替她去。


  顧念到咖啡廳時,僱主已經坐在那兒了。


  「黎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顧念歉意的說道。


  黎先生點點頭,「要喝點什麼?」


  「水就好。」顧念說道,她把自己準備的畫稿放到桌面。


  服務員送來一杯水。


  黎先生不著痕迹地打量著她,「方老師的作品我看過了,只是你們的價格似乎比市場高了不少?」


  顧念抿抿嘴角,「確實。不過如果我們的作品顧客最終不滿意的話,我們分文不收。」


  黎先生挑了挑眉,「這樣會不會太吃虧了,畢竟是自己花了心思和精力的作品?」


  顧念眉目清遠,「所以我們是雙向選擇。」


  黎先生點點頭,「顧小姐,我看你有些面善,我們是不是見過?」


  顧念微楞,她快速的搜索著,可終是沒有想出來眼前這位。聽方栩栩說過這位黎先生實在國外長大的,回國定居。


  黎先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合同你帶了嗎?」


  顧念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決定下來,連忙將合同拿出來。


  黎先生只是翻開最後一頁,快速地簽下來了自己的名字。「定金隨後我會打倒卡上。」


  顧念拿過合同,看著他的名字——黎賀。


  她隨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顧小姐是左撇子?」他望著她的左手。


  顧念指尖的力氣微微一加,「不算是。」


  黎賀沒有再多問什麼,再看到她的名字,他突然說道,「顧念,回首一顧,念念不忘。」


  顧念莞爾,如果真是這樣,她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了。「黎先生,合作愉快。」


  黎賀站起身,「顧小姐,期待你的作品。」


  顧念並沒有關注黎賀的身份,看得出來,黎賀是個有錢人。所以顧念內心是非常希望能簽下這個合同的。因為她還欠了很多人的錢。


  離開D市時,她全身連一千塊都沒有。她並沒有去雲南,當時的經濟和身體都不允許。如今她欠的最多的就是陸葉聲了,想到這裡她都沒臉見陸葉聲了。


  傍晚她便接到銀行的簡訊,黎賀的預付款。


  顧念心情非常好,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那端很久才接通。


  「秦姨——」這些年秦坊還是和她一起生活。


  「盼盼不肯吃飯,我怎麼說她都不肯聽我的。」秦坊無奈。


  顧念皺起來眉,「您讓她聽電話。」


  「盼盼,我是媽媽——」顧念的聲音微微發顫,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女兒了。「盼盼怎麼不吃飯啊?」


  她聽到孩子淺淺的呼吸聲,整個胸腔湧起一片酸意。「盼盼不吃飯媽媽好難受啊。」


  「盼盼,媽媽下個星期就去接你好不好?你要聽外婆的話好好吃飯,能做到的話,敲一敲話筒。」顧念緊緊地握著手機。


  耳邊傳來兩聲敲打聲。


  「盼盼真能幹,那今天要把飯吃光光啊!」


  又是一下輕敲聲。


  顧念的神色滿是溫暖。


  盼盼,她的女兒,是她翹首以盼的孩子,是她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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