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錦畫很是享受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自她那日被杜子辰從東宮接回丞相府,沈婉便動員全丞相府的侍女來伺候她,聲勢浩大,不亞於接待一個公主。


  此時,淺兒正一勺勺地將燕窩遞到她的嘴裏,床旁十來個侍女,恭恭敬敬地站著,手裏托著各式各樣的點心。養尊處優的生活就是容易讓人上癮,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輕掐腰間,斜著身,問道:“淺兒,你摸摸,我這腰上是不是又長肉了?”


  淺兒翹起蘭花指,點著她的額頭,“你就是沒個正經,這好好養著,竟還擔心長肥。”錦畫笑得一臉得瑟,雖挨了訓卻樂在其中。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終於調教出一個稍微能說得上話的人了。


  她嘟嘟嘴,不甘心地湊上前調戲淺兒,“瞧瞧你這俊的,嫩得都能滴出水來。從了公子我,可好?”


  淺兒立馬跳得遠遠的,錦畫支起身,笑得不懷好意,對著走到門邊的淺兒喊道,“跟本公子回去,定賞你做個正經主子。吃香的喝辣的,金銀珠寶隨你挑!”淺兒遙指著錦畫,笑得前俯後仰,“你倒真是死沒正經的。”隻顧著笑也沒看路正好撞到了人,仰頭一看,是杜子辰。淺兒嚇得趕緊行禮,杜子辰一擺手,“不用了。”便直接朝著錦畫走去。


  “你倒是好好的有力氣在這與丫鬟說笑。”他隨手拿起茶杯,自己沏著茶,微吸氣,慢慢地抿著茶杯邊沿。她瞥一眼,杜子辰那翩若驚鴻的臉,以及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遮起的影子,讓她很是嫉妒——一個男人,沒事長得那麽好看幹嘛,簡直就是禍國殃民。


  “外麵都快鬧翻了,你卻在悠閑地吃著燕窩賞著花兒。”杜子辰說話的語氣一如以往,他對著她說的每句話都像在說“醜女人”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會看著你微笑而不是擺出一副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


  她躺下來,轉過身背對他,對他的話不以為然。果然是蕭慕翎那一堆的,裏外都是沒良心的,救了他還這麽語氣強硬地說話。她合上眼,算了,懶得和他計較。


  杜子辰本來佯裝著對她說話溫柔一點,畢竟她飛身擋的那一刀在他心裏留下淺淺的疙瘩,他告訴自己做不來對她好,起碼說話要客氣點。但一想到大臣們因為她在朝上吵得不可開交,父親也不知發了什麽瘋不顧一切地處處庇護她,還有母親,天天把她捧在手心,為了她還和太子鬧翻了,他就來氣。


  這一切都被她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攪亂了。即使她不是故意的,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爭議。


  杜子辰來到床邊,壓低了音調對著床上躺著的人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去解決。”丟下一塊玉牌,拂袖而去。她拾起,無意地看了兩眼,特有的符號刻在玲瓏剔透的玉石上,顯示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字“皇禦”。


  杜子辰走後,沈婉後腳便跟著來了。“丫頭,好些了沒?”


  她睜開眼,將玉牌放在枕邊,對著沈婉嫣然一笑,“婉姨,我好多了。隻是········”她何嚐不明白杜子辰今天來一趟的意思,因為遇刺,太子砍了自家那棵珍藏百年的白頭吟來救她的命的事,使得滿朝文武知道了她這個太子妃的存在。不少人對皇帝私下裏賜婚的事而不滿,揪著她的身份挑三拈四,更有眾多朝臣因為自家女兒無緣太子妃之位而分外眼紅,也跟著找碴。雖有丞相極力辯護,但一張嘴哪能說動千張嘴,皇帝為此頭疼不已。


  而這一切恰好是錦畫想要的,借此機會,她正好可以退掉此次婚姻。可,錦畫望向沈婉,她雍容華貴的臉此時掛著幾絲憔悴。


  “那群不知好歹的老家夥,一門心思地盯著太子妃的位置,仗著祖上留下來的功勳,一個勁地排擠安哥。”她很是憤恨,“這就算了,竟然還數落起你來。說什麽來路不明,奇醜無比,委屈了太子········”


  錦畫剛抿下的水全噴了出來,委屈了太子?!“婉姨········”


  沈婉一拍大腿,情緒激動地道,“我杜家的女兒能差到哪去?竟說委屈了蕭慕聆!這群糟老頭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幸好,這次蕭慕聆還算有點良心,站出來說非你不娶。“


  電閃雷鳴。非她不娶?!錦畫不太堅強的心髒再一次受到不小的打擊,那個男人想做什麽,她還不至於傻到以為他愛上了她。


  一個激靈從床上起來,她從床上起身,將玉牌遞給沈婉,“婉姨,這個是怎麽回事?”沈婉在看到玉牌之後,嚇了一跳,而後輕掩而笑,“是誰給你的?不會是子辰吧?”錦畫點頭默認,沈婉眼裏的微笑漸沉下去。


  這枚玉牌不簡單。“他這是要你親自去說服那些老頑固。”沈婉反抓起錦畫的手,“玉牌是朝臣進入議政廳的唯一憑證。這枚玉牌十有八九就是太子授意杜子辰交給你的。辰兒尚未考取功名,是沒有這玉牌的。”


  “去不去都由你。”沈婉起身,目光中有著閃爍。“無論你怎麽做,婉姨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緊緊握著玉牌,手骨處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白。蕭慕翎這是鐵了心地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她突然明白過來,蕭慕翎之所以說非她不娶,就是為了把這把火燒得更旺,眾人肯定會因此添油加醋,更是將她視為魅惑皇儲的妖女。他這是擺明了不想娶自己。


  那她更應該幫他一把,來一陣東風,讓這火燒得更熱烈。


  “婉姨,我去。”沈婉點點頭,傳來淺兒,又親自為她挑選了一身衣裙,比照著為她上妝。


  一個時辰後。皇宮議政廳。


  “皇上,此名女子來路不明,雖名義上是丞相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可又有誰能擔保不她是有人別有用心安排的呢?”一名著朝服的男子,嘴上兩撮胡子已經略微發白,雙手抱拳,恭敬地撲倒在地,“皇上,此名女子留不得!”


  “秦大人,你這話可不對!錦畫是我的親女兒,杜安再不濟,也不至於認錯自己的女兒!”杜安斜著眼,白著眼對著秦實,你個糟老頭子,不就是氣著你家女兒沒有嫁到太子府嗎?有事沒事就跑到皇上這來發牢騷。


  “杜大人!你突然領了個女兒回來,還連帶著太子妃的尊貴身份,也不知使了什麽法,迷得太子非她不娶。哼,我看,那個別有用心的人,此時正笑得合不攏嘴呢。”


  而他嘴裏那個別有用心的人此時正在龍椅上頭疼不已。要不是國師的預言不能昭告天下,一不會招來這麽多事。苦了杜安,替他受這個罪。


  “秦愛卿,這杜家姑娘朕是見過的,長得清秀可人,閉月羞花,舉止大方,談吐皆是上品。實為太子妃的不二人選。”仁憲此時隻希望事情早點過去,本來打好的如意算盤被一場刺殺攪亂,現在把錦畫娶進門都是困難重重。


  “皇上!您不過見她一麵,是不是大方有致,是不是閉月羞花,這還有待考察。但就今日太子在朝上信誓旦旦地說非她不娶,就不能讓她入主東宮。大婚之前,就將太子迷得如此模樣,以後嫁進東宮,怕更是媚主惑國!皇上,三思啊!”


  仁憲的腦袋裏現在是一團漿糊,頭疼!翎兒也真是的,喜歡就藏在心裏,當著那麽朝臣的麵說出來,把事情越搞越糟。


  杜安正準備反唇相擊,卻聽得門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那秦大人可真要仔細瞧著,看錦畫是否真長著一張媚主惑國的臉。”眾人回望,隻見一個白衣女子徐徐而來,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一身素白長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轉眼又望,她整個麵龐細致清麗,如此脫俗,就像墜入人間的仙子。隻是,這膚光勝雪,眉目如畫的麵龐上添了一絲病態,卻顯得她愈發旖旎如畫。


  眾人在她嘴角若無若有的微笑裏癡呆迷離。杜安第一個迎上去,“女兒,怎麽來這了?不是讓你在家好好休養嗎?”對於杜安的親昵,她沒有感到生疏,很是配合地一笑,然後朝著高坐在龍椅上的仁憲行跪拜禮。仁憲及時走下來扶起她,見了自家兒媳當然高興,“免了,畫兒何必如此見外。”畫兒?他那日奪玉石時笑得可沒這麽親切。“謝謝皇上。”麵上卻還是要做足功夫的。


  三人站在一起的和諧畫麵顯然刺激了嫁女未成的秦實。“議政廳豈是你等女子可以私自闖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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