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仁憲的眼裏泛起一絲精光,“丫頭,你是如何做此想的?”


  錦畫以為他要反悔,急忙說,“你已經答應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是皇帝,更應信守承諾才是。”


  “哈哈,別急,朕當然會信守承諾。你的要求又不過分,朕怎會反悔?隻是,朕弄不明白,既然你已經答應嫁給翎兒,又為何非要他愛上你之後才肯與他歡好?”


  “女子不都希望嫁一個愛自己的人麽?”她答應嫁,隻是要求那位太子暫時不要動她,他們,現下隻做對表麵上的夫妻,等日後他真心愛上了她,便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給他。


  她口頭這麽說著,心裏暗做打算,等待著逃跑的機會。 可皇帝終究有著皇帝的老謀深算,仁憲又道,“當然。女子有擇夫的權利。隻是,要守住承諾需要雙方的配合,不知姑娘能以什麽為擔保不會逃跑呢?”


  老狐狸。


  錦畫下意識地捂住脖子上懸著的五彩玉石,還來不及遮掩,便被手疾眼快的仁憲扯了去,“就以此物為憑證吧。” 那玉石是老媽叮囑一定要隨身戴著的物什,說是返回時空的一個契機,沒有了它,自己是徹底地回不去了。


  “可不可以另外換一件?”她低聲求道,“我一定不會逃跑。”


  看來是拿對東西了,看這玉石五彩照人,玉質奇特,定是非凡之物。看這丫頭如此緊張,這玉石一定是件重要之物。仁憲心中暗想,捏著玉石,道,“朕許你自由,你許朕承諾。若有一天,你讓朕抱上孫子,這玉石便還與你。”


  錦畫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仁憲千萬遍,嘴裏卻還是應承著,魚肉於人手,不得不權宜。


  奸詐,還想著抱孫子?找別的女人為你生孫子吧!

  她走出宮殿,隔了老遠還聽見仁憲在身後止不住的笑聲,又遠遠瞧見那該死的太子朝自己走來,心裏不禁一陣惱怒,雙手握拳,滿心的怨氣無處發泄。


  “你到底和父皇說了什麽?”他劈頭就是一問,錦畫繞過身,裝作沒聽見一樣往前走。


  “回來!”他一把扯過她,俊逸的臉上添了幾份惱意,“問你話呢!”錦畫扭過頭,衝著他就是一句冷言,“我又能和你的父皇說些什麽?你們是皇室,所有的事不都由你們說了算麽?我一個小小的女子,又能插上什麽話!?”


  “你,????????”他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放開抓著她的手,卻聽得她在耳邊接著說,“我杜錦畫天不怕地不怕,難不成還怕你不成?不就是嫁人麽?嫁誰不是嫁!”


  他的怒氣一下子被點燃,再次粗暴地抓起她的手,道,“那我可就等著娶你!”說完,甩開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錦畫愣著,自己怎麽又惹了他?


  算了,反正隻要他不碰自己,又何必膽戰心驚地對他?我杜錦畫,一定能活出自己的路。


  她立於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大聲喊道,“喂,等一下!”


  他憤然地轉過頭,“你記好了,蕭慕翎,我叫蕭慕翎!不是叫喂。” 他不知自己為何如此火大,尤其是麵對她的時候,天哪,他見到她不過半天的功夫,為何如此在意她?!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妻子?

  他斂下眼簾,試著讓自己平靜,“喊我做什麽?”


  錦畫在他的吼聲中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是任人宰割的地步,在心裏呼口氣,杜錦畫,你不能這樣,這是一個皇權社會,你要處處小心呐!她瞬間變得特別小鳥依人,纖纖做細步朝著蕭慕翎走去,“太子殿下,這皇宮甚是偌大,我怕迷路。”


  原來是想討好自己。蕭慕翎抬起頭,她粉雕玉琢的麵龐近在眼前,如櫻桃般紅潤的小嘴微微撅起。心下一陣異樣的躁動,別過頭,腦海裏極力回憶起她野蠻的神情與不羈的話語,暗下決心,定要好好訓訓她的這性子!


  蕭慕翎掃了她一眼,麵上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麽?還怕迷路不成?”向後拂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錦畫瞪著眼,“哼。”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什麽太子,不過就是一被慣壞了的小屁孩,自己如此低眉恭敬地與他說話,他竟如此不屑,以後嫁了他還能了得?就這樣,兩人背對著,一南一北,身影在走廊旁微弱的燈光裏漸長漸遠。


  皇宮的夜深的可怕。


  穿越後的第一夜。幾個時辰前,她還在蕭慕翎的懷裏莫名其妙的躺著,現在卻一個人獨自在這更深露重的皇宮漫無目的地走著。猶如一隻沒有歸宿的遊魂。


  她在這皇宮兜兜轉轉,完全迷了路。想要問路,無奈那些個太監宮女們將自己看做空氣,無人上前引路,她一靠近便又都紛紛躲開。她想這一定是那個該死的太子下的命令,憋著一口氣,仰頭大步地尋找路,撐著麵子不肯向任何人低頭。


  轉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她已經累得抬不起腳了,在長廊的一頭無力地抬頭望著那頭蜿蜒的盡頭,眼裏慢慢濕潤。找到路又如何,她根本就不知該歸往何處。這裏本就不是家,連個讓她容身的地方都沒有。


  錦畫開始後悔嚐試什麽時光穿梭實驗,她現在隻想回家,隻想回到那不大的小屋裏看著電視吃著零食,再在暖和的被窩裏沉沉睡去。


  媽,我想你。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蹲下去,掩著自己淚流滿麵的臉,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身後傳來細瑣的腳步聲,一雙青色底靴引入淚水模糊的視線。


  “你因何哭泣?”


  男子的聲音有如春天裏的和煦微風,一下子吹散了所有的陰霾。她仍埋在膝間,未曾回答。皇宮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男子卻俯下身,遞過去一方巾,“擦擦吧。”


  錦畫倔強地不肯回應,男子便將方巾輕塞進她手中,而後離開。紅色的長廊,男子的腳步輕得幾乎沒有動靜,錦畫這才抬起頭,望著遠去的男子,一身白色貂毛披風,背影在碎光裏搖晃。


  而手中的方巾,梅花繡底,素潔地盛放。


  她一時看呆了,沉沉的夜裏,隻看得他腰間顯露的玉牌,清晰地刻著‘齊’字。一時,止住的淚光在飄蕩的空氣裏慢慢風幹,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躲在暗處的蕭慕翎麵色陰沉,手中拿著的披風緩緩掉落,他原是想讓她嚐嚐苦頭,吩咐太監宮女們不得與其談話,不得上前為其引路,他隻是想讓她收斂戾氣的脾性。當他聽著下人的回報,說她一遍又一遍迷路,立在長廊前不再前行時,他終於忍不住跟了過來。


  夜真的很深,寒氣打在她嬌小的身上,鋒利刻薄。他吩咐內侍取來披風,滿心期待地準備上前時,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看不清男子的麵貌。蕭慕翎緊張地看著錦畫,瞧見她對那男子冷漠異常,心裏莫名地輕鬆。隨後,男子轉身離開,她卻慢慢地抬頭凝視男子的背影,雖是黑夜,可她眸裏閃閃發光的出神徹底擊垮蕭慕翎剛才的期待。


  我竟還想著為她添衣。蕭慕翎輕哼一句,擺手喚來身後的隨從,“帶她去西宮。”


  說罷,示意內侍撿起掉落的披風,掉頭便走,漸漸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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