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陌路相逢不相識
“因為幼時所遭之事,導致我本就是冷心冷性的一個人,是你教會了我怎樣去愛一個人……”
他點點頭,想起初見之時她滿臉的淡然,再與現在對比。現在的她與自己初見之時雖有相似,卻不盡相同。
最顯著的區別,正是那周身的氣質。若是說初見之時她宛若驚鴻一般,以淡然出塵的性格闖進了自己的心,那現在的她,一定是以憂傷的氣質狠狠撞擊自己的心,讓自己無法呼吸,想要把她摟進懷中疼愛,卻要死死壓抑住,裝作若無其事地聽她說完。
然而接下來她所說的話,卻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但是,你也教會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高看自己,也許你自己以為你在別人心裏占了很重的分量,但實際上,卻是一文不值。”
霽月下意識地反駁道:“不,子歌,你還是不明白嗎?我愛你啊……”
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可是已經太晚了。若是在孩子未落之前,自己尚還可以接受他的情意,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霽月不明白為何兩人明明相愛,她卻因為一點點小事而不肯承認自己的愛。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此時正在榻上休養的歐陽伏修一直低垂著頭,嘴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傅子歌當然不可能知道,霽月當時被附了身,對於“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當初昏迷在城牆上的他被正在巡邏的侍衛發現,在自己的寢宮悠悠醒來,隻在隨侍的小太監口中得知,自己心愛的女人已經出宮,隨後在稍稍有精神的時候,便追著出了宮。
誰知道她竟然說出如此絕情的話,難道是自己的心意不夠真誠,打動不了她嗎?……
“子歌,你和我回去,你這樣在外麵浪跡,就算你吃得消,孩子也吃不消的不是嗎?”
聽他提起孩子,傅子歌心中鈍痛,就像是忽然被雷劈中一般,久久說不出話來。
榻上正在看好戲的歐陽伏修聽他提起孩子,有些慌亂,可是稍稍一定神,眼珠子一轉,便道:“傅姑娘什麽時候竟有了身孕?我隨身多日竟沒有注意到。”
傅子歌看著霽月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仇人一般:“太子殿下,我腹中的孩子怎麽樣了,你不是比我更加清楚嗎?”
霽月正想反駁,卻被她冷冷的聲音阻止住了:“太子殿下!您請回吧,我們還要趕路,就此別過。”
還想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嗎?怎麽可能!
此時的傅子歌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她怎知道,這件事情的幕後凶手,就在自己的身邊……
而她自己,正在把自己命中注定相愛的人,推出了門外……
把他推出了門外,關上了門,不再理會他在外麵的苦苦哀求。因為他這樣,隻會讓自己想起來,自己當初苦苦哀求他留下孩子之時的狼狽……
久之,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小,直至最後忽然傳出一聲重物倒地之後,便再沒有了聲響……
傅子歌連忙打開門,隻見霽月已經昏倒在地,不知何因。歐陽伏修此時也走了出來,見她臉上浮現擔憂的神色,也明白一時間讓她忘記,也實在是強人所難。
正在擔憂霽月的身體,身後的歐陽伏修忽然站在自己的麵前,對著自己道:“傅姑娘,讓他到床上休息休息吧。”
她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建議。兩人把昏迷的霽月扶到床上,之後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愣愣出神。
是啊,愛上一個人很簡單,但是想要忘記一個人,就像是要剔除跗骨之蛆一般,痛徹心扉。
他的眉眼,依舊是當時的驚豔,讓她不由得想起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冷的時候,他會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到自己身上。
這些小的事情,自己仍舊記得清楚萬分,隻是……這一切,都已經成了過往。
她真的愛他,隻是這些愛情,在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早已不再是那麽的單純,那麽美好。從前聽師兄說過,世上那麽多的仇恨,隻是因為愛。
最為深沉的恨,是因為極致深沉的愛。愛得越深,恨得越深。
不再留戀他的溫度,站了起來,正想要走開,卻聽見榻上的人夢囈聲中充滿了恐懼:“子歌!子歌……不要離開我……我是真的愛你……”
聽到了這句話,更堅定了自己想要離開的心。與其留在這裏和他共同維護一份殘缺的愛,相互傷害,那還不如就此分開,兩兩相忘。
正想要離開,誰知霽月就像是察覺了一般,大喊一聲:“子歌不要走!”
猛地坐了起來,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在她疑心他是否是裝作暈倒,博取自己的憐憫之時,那雙漸漸清醒的丹鳳眼中卻露出迷茫的神色。
傅子歌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冷冷地看著他,想要看他到底耍的什麽把戲。豈料他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她瞠目結舌。
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中雖然仍是迷茫,卻比先前多了一分淡淡的疏離:“這位姑娘,請問這是哪裏?在下為何在此?”
唯一沒有驚訝的,也隻有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在一旁陰陰笑著的歐陽伏修了。
“你還記得我嗎?闌國尊貴的太子殿下——霽月。”
霽月見她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份,眼神危險地眯了起來:“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會如此清楚我的身份?”
傅子歌微微苦笑。他隻是忘了自己罷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再為那些事情而徒增煩惱了。
“太子殿下不必驚慌,我與舍弟隻是恰巧路過,看見你昏倒在路旁,便將你救下。這裏是楓城通往天山的道路,我們姐弟正要去天山收集藥材……
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
有禮而疏離,就像是兩人真的從未有交集一般。就連一旁看戲的歐陽伏修,也不免暗中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