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分通識
回想起剛才奈亞被打成一團血霧,無數血滴飛濺,四處渲染,整個餐廳慘不忍睹。多餘的子彈嵌入了牆壁、地板,屋內各樣擺設支離破碎,繁亂不堪。
??有的子彈穿過了她的身體,因此在渲染的同時,還帶了點骨肉,讓這樣的東西滲入牆皮,可以說是極凶極惡。像是將一個活人打碎,然後不均勻地塗抹在房間裏。
??有血花在這裏綻放,他自己身上也染了血,而他本人更是滿臉血汙,頭發粘糊糊的,雙眼像是被什麽東西粘上一樣,無法完全睜開。刺鼻的血腥氣讓人幾乎想嘔吐,幸虧還沒吃多少食物,不然真的會吐。
??不必再看周遭血色彌漫,在奈亞解體的地方躺下,眼看天花板,有淤泥狀的血肉緩緩滴落。他想,即便是無敵的舊日?奈亞,也並非堅不可摧。如果這人還能活蹦亂跳,最快捷的辦法應該是換一個軀體。
??有血滴在臉上,他沒有挪動位置,就當是浴血贖罪了。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打成可食用狀態,是略微出格了些,如果把這些組織碎屑收集在一起,再混上一些去腥的調味料生吃,是不是才不會浪費?
??牆壁上的血逐漸幹涸,再無流動趨勢,睜開雙眼,所見都是血紅,像是用了什麽濾鏡,他覺得這種狀態可以保留,就當是對這人逝去的身軀表示哀悼。如果能再見,勻一個差不多的悲痛,也就不欠什麽了。
??再次手握永恒棱鏡,倒轉破碎的身體組織,最終還能勉強聚成一個人形,隻是沒有了生命。這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對這樣一人而言,身軀比生命更重要。因為身軀是無罪的,盡管這人做起事來很不妥。
??如果非要把這件事分為兩麵,確實有好處,雙方都借此機會重組身體。嚐一嚐這人的血肉,也是一種新體驗。但這樣的區分隻是自欺欺人,任誰也知道被打成肉泥當顏料塗牆絕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明顯是壞事的事,如果不站在命運的角度查看,無論怎麽分析都毫無意義。正好比有人有悲痛的童年,似乎學到了一些隱忍與堅韌,但又損耗了一些仁慈和善良。盡管可以因為隱忍和堅韌而奮發圖強,但缺少了仁慈善良的內核,也不容易通關人生路。
??倘若是站在命運的角度,可以學到一些,可以偽裝隱忍和堅韌,更可以偽裝仁慈與善良。就好比介尋空把別人打成了碎屑,甚至還要吃掉這人,但依舊心懷感恩,而非濃烈仇恨與憤怒欲望。
??刷掉了四周的異色,重組了桌椅和餐盤,平複了被血腥氣滲透的肺葉,不去計較此處曾被鮮血浸染、菜肴更無法入口,隻當一切從未發生,或是偶爾嚐嚐人血也不錯,也算一種稀奇的新體驗。
??邀來這一世的父母,說句實在話,這兩人做得還算不錯。或許是因為沒做什麽,所以也沒有太多過錯,又或是足夠富裕,所以才足夠容忍。又召來三人組,帶了幾個小菜,擺開六套餐具,各自落座。
??兩位“老人家”看到了新菜,免不得要激動一番,當看到另外三套空餐具的時候,他們更為激動了。似乎有什麽陰冷的氣息在給予暗示,這一餐從一開始到完全結束,彼此都沒有任何言語。
??介離塵想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或許自己的兒子就是喜歡擺空盤,這不奇怪。年輕人嘛,難免有更新奇的愛好。迭浣清時時注意著空盤,她更加注意兒子對空盤的態度,那裏似乎有三位看不見的客人。
??介尋空沒有注意到這兩人的驚詫,他對這一萬倍平均水平的午餐感到很滿意。但免不得又要想到還好多帶了幾個小菜,不然恐怕不夠六個人吃。
??桌上有一盤大黃魚,這是夏言搞不到的食材,因為這是皇室專屬。這一餐的主食是一種蟹肉,像麵包,不,像麵條一樣,一絲一絲,入口清甜,似乎還混有油香。
??嗯,不過夏言的食材都是從哪裏搞的呢?有那麽多反季節反地域的食物。夏炎平時不怎麽用永恒棱鏡,總不能真是騎車逛菜市場買來的吧?明明是內陸小城,哪裏有什麽新鮮深海魚?真是奇怪。
??午餐結束,三位客人離場,剩下三位逛了花園,裁了幾棵小樹,看了魚塘,撈了幾條稀有物種,又談起昔日友人如何、今日客人如何,研討了夢境,分析了大國趨勢,算是充實愜意,各有所得。
??回想起極年少時,食用煮熟的水果。那時穿衣打扮的習慣,仿佛根本沒有。似有溫情與安心可探討,又無端添了許多自卑。看看時間,算個時差,也是時候離去。取了金銀珠寶,遊深井拿了惑石,這就告別。
??臨行時打包了不少好東西,花種、花樹、稀有的魚、專屬惑石、各樣財物、豪華餐具、專屬食物,又有贈言,”如果可以,最近幾年不要做出太大動蕩,也讓你的妹妹能如你一樣到五歲後選一條路,不用太繁榮,能少一些憂愁就行。”
??“我知道。我現在無法使用那個稱呼,我會給她、給你、給你們留出一條可行的路。今天就到這裏吧,以後有時間再來。”
??瞬閃,避開最後的告別語,這應該不是永別。這一世固然好,但總覺得少了些俗套關係。親子、同學、友人,都不見得有什麽固定的稱呼,是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有很多事再也無法嚐試,義無反顧投身於舊時舊夢,遠遠偏離現實。
??如果這一生也不是萬事順遂,是應該多找一些人做成投影體,若真有一日隨永恒故去,這些人活著應該也是快樂的。已經不能得到更多,也不能失去更多,選擇不再失去,那就是不再擁有,至少不是用自己的真體擁有,如飄浮雲霧,無法停歇。
??回到露營地,三位也在,“我家的午餐如何?有時間再去蹭飯。”
??“是大手筆啊!專屬黃金魚,有價無市。”
??“我這裏還有些幼期生物,回去之後種下。我們對麵那套房子裏住的是什麽人,你注意過嗎?”
??“無論是什麽人,出一個足夠的高價,總能解決問題。”
??“夏言,你偏激了。收拾收拾帳篷,過一會兒就該回去了。銀離,白葉,我給你們帶了禮物,來看看。”
??白葉選了一塊葉子化石,這塊化石有極其絢爛的顏色,就像被後期染色一樣。他覺得若是練一練,說不定就能手繪出這片葉子,用桔梗色墨水混入銀粉,照著楓樹葉描一描,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這麽一片葉子,最長線大約七厘米,厚度約三毫米,其中葉脈清晰可見,堅固,輕盈,不知有何作用、是何來源,若是做吊墜,未免太過無趣,倘若成書簽,恐怕也磨損得厲害,不知白葉選來是作何用。
??“你準備用這片葉子做些什麽呢?”
??“發帶。”
??“哦,哦,這個我不太懂,回去之後讓夏言整一整吧!說不定也挺好看,特別是映著光,會閃。銀離,這裏有你喜歡的嗎?”
??她伸出手,指了一個物件,“那個很亮的石頭。”
??那是一塊桅子色琥珀,其中封存的是一顆卵。卵殼破損過半,卵液已經明顯晶體化,或是雪白色,或是山吹色、向日葵色,並不明確。他還記得這塊琥珀的價格,一大串零,在那一屋子所有珍品中位列第四。
??“用做成吊墜或發飾嗎?”
??“不要,太大了。”
??對啊,這畢竟是一塊真正的化石,比剛才那片樹葉重太多了,盡管那片葉子也是化石,但更像是豁免者的手筆。這塊琥珀的高度高度隻有五厘米多一點,形狀圓潤,但把這樣的東西掛在脖子上或吊在發中,未免壓力過大,何況還是小朋友做這事,更為不妥。
??“那你要怎麽用它呢?”
??“能不能不問?”
??“好啦,不問這個了。夏言,你有需要的嗎?要不你就拿一棵小樹吧,長大之後折幾根枝,說不定還能再移栽,怎麽樣?”
??“也好,我去收拾收拾,咱們也回去了,不然來不及做晚餐,又要在外麵吃咯。”
??這一行人離開了,不遠處,奈亞剛剛下葬,有漂亮的水晶棺與浮光裙,她在入土前還不忘留下吩咐,“如果七年之內咱沒有醒來,去把湖底挖開,那裏還有一座棺材,裏麵的人丟掉,把咱放進去。”
??“你說我們有沒有什麽偏謬的觀點?”
??“現在倒是你多想了。找他討一個六年,也還踏實吧。”
??“他拿走了不少東西。倒也不是哭窮,隻是最近幾年是得省省了,能走老家夥的賬就不要走我們的賬。”
??“你把黃金魚賣了,換來的夠我們花一周。這樣的魚每個月都有,也沒見你拿去賣。”
??“這不合規矩。我不喜歡那種魚,多數都養起來了,今天才挑一條最大的。賣了不好,兩邊牽扯,我再想想辦法。”
??“小家夥出生還有挺長,看看有不要的房啊地啊,拋了。”
??“你說咱們的兒子已經到了哪一個級別?”
??“可以製造時間空餘,老家夥們有這麽做的嗎?”
??“無所謂啊!反正是他那邊走的賬,隻要惑石沒有完全超標就不算什麽大事。哎呀,他對我們的稱呼沒有了。”
??“不想這個了。你還是92%,哼,沒見漲啊!”
??“按說隻要不意外身亡,最後都會到,不急這一會。”
??“你爺爺那邊,還有聯係嗎?”
??“人多。估計就是定點給我們點食物,不過也是,本來就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六年,老家夥真要有心幹點什麽,應該也能成吧?”
??“誰知道呢?”
??“好了,咱們也該享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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