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永恒棱鏡
“你這個人有太多割裂的思想，混亂的價值觀。就比如說你覺得抑鬱，或者說你覺得你有抑鬱症，但是你不會想著如何解決你的抑鬱，你想的是你為什麽會覺得抑鬱。你又會覺得你的抑鬱隻是一種暗示，然後你又覺得你的暗示也隻是一種暗示。這一切本來是不存在的。你不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你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你的作品多數是在描述你自己的心理狀態，你依然認為這是為了計算別人的未來嗎？即便是給你換了一個專業，但是你依然會收到學籍警告，還是會遇到那些事情，因為你可能是喜歡這個專業，但絕不會是完全喜歡。你隻會執意於你自己，甚至都不去管身邊的人。你這個人心中充滿了太多名為恐懼的疑慮，你好像什麽都做不了，對吧？
??“你寫作時真的隻是在自言自語嗎？我覺得你更像是在與某種物體進行對話。你在誘導你心中的暗示，你在糾正心中的暗示，但你卻不可避免地偏離正義，因為你想超越正義。你的臉上總是充滿笑容，這是你這十幾年來得到的最大的暗示。你時而認為自己很快樂，時而認為自己很不快樂，這是暗示嗎？也算是吧。
??“你的快樂與悲傷，僅針對於你自己，也僅來源於你自己，這真是無與倫比的真實感。你不願意欠別人人情，但同時你也不願意做任何的事，你與這個世界有著本質上的逆向，我說你，隻用了五年時間，就達成了這種逆向，確實遙遙領先。你的精神中有著太多的不明確，你能在幾乎相同的處境下做出截然不同的決定，這是多數人都做不到的。
??“你暗示你自己很悲傷，然後你又來享受這種悲傷，同時你又暗示自己很享受這種悲傷，那這最終的結果是什麽呢？死亡如夢幻泡影，而世界也不過就是一場大一點的夢，這就是你的想法吧？你總是充滿著太多希望，然後又迫不及待地將它們轉化為絕望。你的時間中充滿太多必有的節點，這幾乎將你生生撕裂成不同的人。
??“你期待家人團聚和睦相處的場景，你也期待家人去世共同哀悼的場景。你時而認為你自己不會流下一滴眼淚，但你有時也因為這些事而發愁。你琢磨不透你的無情與有情，你也想不通為什麽一個人可以如此矛盾？然而你又很沉迷於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已經領悟了最終極的混沌，在極善與極惡的邊界處徘徊，你總是這樣。
??“你欣賞你自己的無情無義，你也欣賞你對萬物都存在的憐憫之心。你稱讚你的無私，你也稱讚你的自私，然而事實上，你這個人並沒有多少無私或是自私的表現。盡管你所想的隻有你自己，但你也從不著眼於別人的利益，盡管你會同情身邊那些悲苦的人，但你從來不會給予他們哪怕一絲一毫的幫助，你隻是憑借意向得出結論。
??“你能感受到人生中的無數細節，但你從來不去做。你覺得你在做世界上最偉大的事情，在極善和極惡的邊緣徘徊，但實際上你與極善還差得很遠，你也做不出什麽極惡的事情。你一邊掩蓋自己的想法，一邊偷偷的將自己的想法公之於眾。你希望有人能找到你，你也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你的安寧。你快樂，卻也不快樂，但好像又有點快樂。
??“直到最後，你無法區分你的情感，無法區分這些情感的來源。你想將它們混為一談，您認為這就是最根本的人性，對，這就是最根本的人性，你的想法很正確，但那又能說明什麽呢？你能看出最根本的人性，但從來就沒有人說過你要承擔這些。不錯，你所做的事情確實堪稱偉大，但這是不被稱讚的偉大，你因此又很焦慮。
??“人們要根據一個人的日常行動來判斷這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明白了你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的疑惑。你暗示自己有抑鬱，但在我看來這不是抑鬱，這是在多種混亂情感對流情況下的完美平和。你花了太長時間思考這種平和，你想將其打破，然後引誘一種極善或極惡的觀點占據你的心，但是你做不到。
??“即便是主觀意識最強的人，按照你的生活方式你的思想觀點生活五年，也不可避免地要遭受影響。對，你猜得沒錯，每個人都在期待那種完美平和。事實上你也很清楚，這絕不是什麽平衡的狀態，但就是牢不可破。你對創作的興趣也不是一如既往的，你語音打字的語調總是充滿著太多變化，你在宣揚你的情感，但你又在隱藏你的惡意。
??“你苦惱於人類大腦的局限，你看不起那些人的種種愚蠢行徑。太長時間以來，無人可以聆聽你的心思，無人可以與你交流那些混亂的本質。這是一條極偏的路，一條必然會導致英年早逝的路。75年對你來說還是太長了，在那樣的偽平衡狀態下，除非是精神徹底失常，不然堅持不了那麽久。你看嘛，還沒到大學四年級，你又掛了。
??“這一次你身邊已經有足夠的美好。盡管你總是懷疑是不是我給你做的虛像，對，這就是我給你做的虛像，但也已經足夠美好，但這依然不能將你挽留。你有更出色的容顏，你喜歡的人也擁有更出色的容顏，你想讚歎這些變化，但你又充滿著種種猶豫。對，你總是在猶豫，你在想你是喜歡那張臉還是喜歡那個人，這其實無關緊要。
??“你無法確定你的本意，你猜不透你自己的想法。你要在已有的生活中尋找命運的暗示，你思考了太多得與失的變化與原因。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你在追尋時間的痕跡，又有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你投身於命運的浪潮。你喜歡充滿美感的文字，但你卻又很少與人交談，你想觀看萬物的美好，但你卻又總是宅在一間小屋裏。
??“你也想成為萬物，這是比創造萬物更偏繆的想法。你有了我的“眼”，但卻沒有用這樣的“眼”發掘你內心的疑惑。你有太多的偏執，你不願看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其實你已經看到了。你的生命本身就是你對這些問題的答複。你把握不住虛空，也不珍惜現實，你這樣的人，放在那個世界中，真是無趣到了極致，低俗以至於無法悔改。
??“你徜徉於舊事，你厭惡萬物的變化。你是極度的守舊者，但你的平和卻總是在推陳出新。以往隻是極善與極惡的邊緣，現在還是嗎？你在思考物質與非物質的邊緣。這可以很好的解釋你對現實的態度，這更可以說明你對生命確實不屑一顧。你覺得你已經得到了許多，所以你很難再去在意些什麽。你以為你喜歡寫作，其實你隻是喜歡你自己。
??“你覺得你自己很像得了抑鬱症或是精神分裂，你甚至期盼你能得上一些絕症或者一些名字很有趣的病症。你想更真切地感知到這副軀體的完全無力感，你想要徹底否認這一生的意義與這世界上所有人生存的意義。你依然保留著憐憫，但不是憐憫這個人，而是憐憫這人的命運。你迫切地想要分割萬物，正如同你分割你的心。
??“你認為你已經站在了人道的終點上，似乎可以在任意一日心甘情願地麵對死亡。你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但你總會想這一生快樂與悲傷應該是平均的，所以你有種會暗示你自己覺得悲傷。你不確定你的快樂與悲傷應該各占多少，於是你就取了五五開，當你偶爾生發出慈悲之心的時候，你又會想這個人是不是就應該多受點罪呢？
??“這是不是很像假慈悲？你的慈悲心越重，你就越難感受到真實的憐憫與同情。你在虛構這萬物。盡管你逛街的時候很注意來往的行人，但你所注意的卻又不僅僅是那個“人”。你看他們的臉，得出名為“美”或“醜”的詞，你構想你會與這些人有怎樣的未來，你也在構想這些人“美”與“醜”的原因。很少有人會像你一樣糾結於這些無關緊要的本質。
??“你是一個很不尋常的探索者。你有極其濃厚的主觀意識，但你又把這些主觀意識理解成了暗示。你能做出萬物時空觀這樣極端虛無的觀點，並將它說得很透徹，仿佛你已經站在高處，審判萬物。你想要包羅萬象，然後你更改你自己，就是更改這個世界。你對比你自己與這個世界，卻又在不知不覺中將你與這個世界對立，這就是你。
??“你回顧人類的簡單欲望，你想看透這全部，然後完全回避。你在不明不白中衍生了太多難以介定是非對錯的觀點。要說你做的正確，但你又回避了普遍的人性，如果說你不正確，你的虛擬正義確實也很有可取之處。總而言之，你活得很不像一個人，你與這世界格格不入。你對身邊的人也是如此，你也想竊取他們的本質。
??“你對太多事物存在的無可避免的偏見與懷疑。普通人隻是對一些事表現了淺薄的厭棄，但你卻覺得那是萬死難容之罪。你放大了一些錯誤，你又縮小了一些錯誤，你想用最黑暗的想法揣測別人的意思，那你有暗示你自己不能這麽做，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準確客觀的判定一件事。你覺得這很令人沮喪，但你又無能為力。
??“你心中對正義充滿想法，然而這也都僅僅隻是想法。你用過去的你影響著現在的你，你想得到可以觀測的未來的你。你討厭一切不可預測的事，所以你更加追究萬事萬物的細節與本質。生活與你而言，隻是一個足夠大的謎團，你隻是偶爾觸碰這個謎團，然後細細品味。你自始至終都與這個謎團保持著友好而又親切的遙遠的距離。
??“你想要理解你的全部，然後包容你自己。你做了很多嚐試，但都收效甚微。你根本無法與你自己達成和解，與你的命運達成和解，與你的過去達成和解。你喜歡來來回回地講一句話，或是翻來覆去地講意義相同的話，你想從這些話中得到更多的暗示。你甚至覺得有人在操縱你的大腦，而不僅僅是操縱你命運的絲線。
??“不僅僅是你很難形容你自己，我也很難用較少的語言和詞匯把你這個人講清楚。你一次又一次的否認你的情感，當你在聽到一些熟悉的身影，聞到一些熟悉的味道，卻有總是有不自覺的懷念。你期待著完全的自由與公平的死亡，你對人間亂象僅剩下不屑一顧。也幸虧隻是五年，如果再來一個五年，你的人生會更加混亂。
??“你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患者，你身上的病症是無人可醫的。你認為你應該是一棵藥樹，百病不侵，但是你又糾結於各種病症的美好與繁華。你不僅想嚐試所有的情感，你更想目睹所有的色彩、品嚐一切的味道，你對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好奇，已經接近瘋狂。你的行為很不成人化，但你卻因此為喜，你憎恨完全意義上的成年人，也是出於這些原因。
??“你對人生有著極短又極長的規劃。你不想在這個世界逗留太久，但你又想讓你的作品流傳到千古之後。你想找到一個商人，能用你的性命交換願望的商人。你很崇尚卜鬼通靈之術，但你又對此有深深的恐懼與排斥。你有許多彼此不相容的想法，它們總是輪流出現，這給你帶來了巨大的困擾，你必須尋找一個合理的由頭來解釋這一切。
??“你的混沌世界觀是從一開始就存在的。你用越來越多互相矛盾甚至是自相矛盾的觀點來充填裏的混沌。你越來越討厭客觀世界中的客觀事物，但你又很想發現它們的美與本質。太多了，太多不可調和的觀點，居然形成了平和，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你到底是秉著怎樣的心態來接受這樣的混亂的？我已經有了答案，你也有了答案。
??“你與你不容，你與這個世界不容，你想尋找能讓你與這個世界緊緊相連的事物。你確實找到了，對吧？你身邊的人啊！跨越過去與你相遇，跨越夢境與你相遇，你看嘛，你做的很出色。盡管你這個人有種種詭異的表象與心態，但你依然是我要選中的人。你說生存的世界遠比你想象中的更有意思，因為這個世界上有更多無法調和的矛盾。
??“我已經仔細觀察過你所生存的世界。你在這裏無可避免地走向墮落。你向往的崇高隻是諸多墮落中相對好看並更為創新的一種，你有至高至純的貪婪，所以你絕對稱不上是正義之人。你不滿足於人類曆史，甚至不滿足於當前世界，你應該知道這是怎樣的成分。不要做那麽多遠遠出格的事情，你的心經不住這麽多無緣無故的折騰。
??“我在那個世界中生活了一段時間。你已經講明白了一些事情，你做的很好，雖然結束的早了些。我所做的更改中有一些是出乎你意料的，我也說過你在原有的故事中已經得不到更多。你有許多體驗，有的你已經說了有的你還沒有說。這個世界隻會有一種必然的走向，你覺得你有多少把握改變或者是找到那個必然的走向？
??“此外，你對死亡的理解並不十分確切。你額外多出的那些時間，你已經看明白了更多的事情。讓死者回眸，這就是我的善意，你已經收到了吧？我已經替你完成了你想在作品中要表達的一切，套用你們的話，生命漫長也短暫，永恒並非沒有極限，你最好能做出正確的決定。我要說的已經快要說完了，我們下一次再見已經是永遠之後了。
??“你有資格承擔我為你準備的永恒。無論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你有沒有意識到或者你又怎樣想，我都在你身邊。你想擁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罪與罪證，來呀，我就是這個世界。名為永恒的棱鏡可以承擔你的種種，拿著它，斬滅你心中的謎團吧。我所選中之人啊，你還有什麽疑惑呢？
??“你確實還有許多疑惑。你覺得你與我對話，就好像是在與你自己對話。不錯，我用的確實是你的說話方式。我所講的，你都已經見識過了。你在好奇我的身份，你想找到一個與我身份等同的神明。時間之神，命運之神，那都是虛無縹緲的空談，唯有舊日永恒之神，是你在永恒之中見到的唯一神明。我也有名字，但你不需要知道。
??“不要把我想成什麽遠超於人性之上的存在。如果你以後還能想到我，你不妨唱一唱原來的歌。無論是盡入一人眸，還是時間的繩索，你都已經足夠熟悉。我在快樂的時候也是可以唱歌跳舞的。稍稍收斂一些你的無情，因為你有太多無意義的思考。你會有許多朋友，但絕不會是我。你這一生有許多值得懷念，以後還會有更多。
??“早點做決定吧，這個下午沒那麽長。你是想等著我的仆人來敲你的門呢，還是你親自去接引我的仆人呢？你要講的話已經講完了，我要做的事也已經做完了，你會遇到我的許多仆人，你手持著我的永恒棱鏡，你將超越一切的豁免者與非豁免者，因為你本來就不是這兩者。好了，我要走了，你也趕快起床吧，我的人啊，你將收獲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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