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燈火星星
這一年,冰雪三紀,高中,校內,盛宴,固然離奇,卻也必然。禮炮,紅毯,花瓣,繁燈,浩大異常,從正午到正夜。彼此父母,未有缺席,再上一代,依舊圓滿。錄製,轉播,有許多人,未邀而至。老師,同學,友人,親族,各有歸途。偏遠小城,多了一對新人。
??有煙火嘈雜,與新奇的誓言,是進化與基因的節奏,盡管艱難,仍有背叛。萬物的賦稅已經解決了99%的問題,剩下的1%已經完全無立足之地。
??放寬心想一想,任何問題都不會單獨產生,當然,也有巧合。沒有了99%的低俗問題,那麽那最後1%的崇高問題也就不複存在了。崇高本身是一種堅守,完全背棄已有的現實,這,很抽象。
??父母親族,來得很多,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不如古日肅穆,卻也少諸多和煦。光與霧旋轉升騰,煙與塵終不辜負三年雪,唯有歎餘息,也有許多觀眾已缺席。太長的弧終不至圓滿,幻夜下離色隻與極光最配。
??有許多無端的緣故,這一切美景,唯光與瞳。多多少少,終有落魄,往日同學,再見時已經談不起情分,倒還剩一點點緣分。同學到場是不用隨禮的,來此處免費混一頓大餐,這是好的,但人不多。
??大喜的日子之後還要許久才能領證,這已經隻是一個形式了。當前於此的諸多規定早已千瘡百孔,有許多支離破碎的誓言隨時間越來越荒唐。這一日入夜,可以有千言萬語,但其實沒有。
??已經相守,足夠長久,有朝暮與鎏金,有初識與後來的彷徨。這一夜裏,這兩人依然保持著可觀的距離,已經有奔騰的契約,但卻不能再往前、有一絲一毫的進步。這以前與以後的日子,以“同學”相稱都是確切的。
??凜冽寒星,有雪國遠風。這二人住的地方還是有點偏遠的。身處於黑燈瞎火之地,方圓百米之內可探尋的無線信號屈指可數。是常見的農村小別墅,雖然麵積是大了一些,用的柱子是多了一些,但也不太貴。
??四四方方的院子中留出一角,這一角就是四層的偽宮殿設計,整整四層,每一層也約有四米。第一層要稍微複雜些,留出大大的客廳,然後是稍小一些的餐廳,再勻出一間廚房和兩間臥室,再隔出一個樓梯間,算是寬敞,但並不是很寬闊。
??第二層留出了很大的空餘,有矩形的一間,兩側是玻璃,可算是一個異樣的陽台。毫無疑問,這樣的一個陽台這是四四方方中一角的一角。這一層的臥室稍多些,但也隻是多出一個,再加上一間浴室,已是全部。
??頂上兩層是怎樣那就不必詳述了,大多數客人到第一層來就差不多了,友好的朋友可以到第二層。再往上,是寬闊開朗,還是幽暗深邃,都與外人無關了。一層疊一層,有更多的富麗堂皇,與滄海冰涼大窗。
??“我一轉身,滿眼遺憾,夢幻。”他蘇醒時,眼前人還在熟睡,確實也該如此。厚重的被子,其下有如冰雪骨。穿上厚厚的睡袍,踱步到窗前,覺得那句話確實漂亮,但卻想不到下一句了。
??不知是過了多久,才勉強續上一句,但已經不如那般繁華至極,“湯骨燉蒜,稍帶奶油,很淡。”再躺到原處,倒不冷,雖然沒有供暖,但總有辦法升溫。心中還在思量那番絕句,那兩句話是值得作賞析的。
??有些技巧也是發自肺腑之言,你隻一句話就能忽悠住別人,讓他主動暴露自己的無知。骨髓,奶油,這兩者有多少相似程度呢?真的能把骨湯燉出奶油味嗎?這是個很神奇的問題,恰到好處,不知不覺。
??在大床上稍做翻滾,舒坦,眼前的人,驀然睜眼。這一次,總得稍稍解釋一下,畢竟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洞房花燭夜,可為何如此孤寂?
??“你醒啦?”
??“不容易睡著,好像少了些什麽。”
??他伸出手,與她,十指相扣,“還可以有餘地。三年前我們十八歲,可如今卻好像隻有十四五歲了。時間在我們身上是不是很像到倒流?如果我說,這就是倒流的時間,你是否能,與我,站在時間的冰點,冒險?”
??這話講的很出奇,聲音不大,隻是內容足夠吸引人,所以她聽得很清楚,先是覺得天方夜譚荒誕不經,隨後卻又坦然,自畢業以來,是有年輕化的趨勢,而且已經有了結果,如果真是身邊的人在對抗時間,那這個問題真的很有必要仔細思考。
??“時間的冰點?卡在這個年齡上嗎?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後輩們也不止十四五歲了。四十年之後?後輩們成了長輩。如果更長五十年、六十年?會不會死?如果真的就這樣長長久久地活下去,身邊的人好像就是唯一的選擇了。”
??她有想法,有疑問,但都不表達,她所說的隻有:“如果,這就是,我們,要麵對的,誓言,我願意,與你,一起背叛,已有的,時間的方向。”這是按照對方的的用語給出的回答,盡管有許多保留,但自身已經不再有過多的固守。
??這個答案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因為她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所想的也是十年之後如何?二十年之後如何?一百年之後如何?一千年之後,又如何?把時間定在一個點上上,十年和一千年,那風險已經截然不同。
??這樣的身軀用上十年不衰老,硬要解釋的話,可以說保養得好,但如果二十年還是如此,那可不是搬個家就能解決得了的問題。再往多了算,一旦跨越了正常壽命的那條生死線,還能不能維持人的身份都不好說。
??承擔停滯的時間,那就意味著要有不止一次的死亡。送走第一代後代,再送走第二代後代,這還是不令人踏實。一代和二代之間的過渡,甚至說一代本身的過渡,這不容易理解,這根本不能講明白。
??“是啊,這就是我們的誓言。超越時間,目送滄海桑田,我們將會成為最後的背負者。這還有很長。時間還早,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否值得你思考到疲憊呢?我的小朋友。”
??“你對我就沒有一點點期待嗎?”
??他當然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要說沒有一點點期待,那必然不可能,但總覺得人心中升起無端的壁壘,確切地告知那件事情並不妥當。倘若不妥,該從哪裏算起呢?是在這個投影世界中扭轉的“命運”嗎?
??用近乎敲詐的手段與喜歡的人在一起,是為心還是為人?倘若再進一步,是不是已經有了點禽獸不如的意思?但如果止步於這裏,是不是也不比禽獸?他很糾結,但依舊選擇了後者。
??他自認為不是什麽極度崇高之人,隻不過是有了那麽一點點偏隘的自覺,所以尚且存在疑慮。若是放在初識之後一年,那個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斷,倘若真有這樣的選擇,那一定是來者不拒。
??“沒有這回事。再等等。”
??李續嬈輾轉反側,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具體是什麽在此不表,但總還是圍繞那一件事,隻是又多了對對方的猜度。李溯澄當然也能想到這些猜度,但他依舊保持著充滿善意的微笑,後悔為什麽要在起夜時開燈。
??這一日諸事繁忙,確實很令人困倦,雖然此時場麵極度尷尬,但他竟然還先入睡了。李續嬈已經驗證出這人不是在假寐,接下來還有許多事需要驗證,她睡的比較晚,但她卻醒得要早一些。
??“你醒啦?”
??在這四目相對之時,他看見若隱若現的激情與渴望,但他並不打算回應,隻是隨口“嗯”了一聲便再無下文。有太多“抱歉”停在嘴邊,這個詞會被重複許多次,但終究無法有任何補償。
??以往也曾戲稱“守活寡”,心中有欲望翻湧,但眼前人卻無比真誠,種種巧合之下,這樣的事就這樣發生了。有傳聞說最終極的欲望是超越欲望,這樣的“傳聞”就是他說的,他不介意以身犯險,這就是他所暢想的從一而終的“尊重”。
??兩日後便是小年了,雙方家屬又小聚一場,這之後又隔了幾日,有更多的親屬回鄉休假,開一場不隨禮的村宴,來的人倒是多了,但有許多是生麵孔,這十裏八鄉稍有瓜葛的人,或許都來齊了。
??畢竟這二位也算得上是“全村的希望”,當然,這兩人絕不是同村。實際上,這場村宴的位置是偏向於李溯澄那邊的,這不難理解,因為李續嬈在小城中的居住環境比他那邊要好一些,不那麽偏,也不那麽有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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