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史終端
訂婚這事已經塵埃落定。整個暑假都呆在女方家裏，這很離奇，但舊日對此沒有多少想法。去就去了，隻要不被趕出來，那就還有戲，反正她家也有空房間。這裏又發生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那依然是舊日對女方家人的稱呼，那就是沒有稱呼。
??盡管為此出現了一些小插曲，但那依然隻是小插曲。暑假結束後就是大學二年級了，一晃又是辦半年過去了，是寒假開始。末日的第一重奏已然開始，其名為瘟疫。高中三年級時見千年紅月，兩年之後又有星球變局，倒是好時候，
??這半年裏倒是女方住在舊日家裏，盡管那時的屋子並不很大，但勻出一間還是可以的。再次迎來暑假，寒暑連假，不可多得。已經有許多日的朝夕相處，若是這時成婚，那自然是最好的，因為有許多同學都困守在這同一座城裏中。
??舊日不打算奪人所愛，哪怕是虛擬的投影體，也值得認真對待。算一算時間，又有半年，人類曆史的最終點已經差不多到了。
??終於，那個身影再次浮現。他也說不明白，到底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年，或許真的是十萬億年。反正也還是在夢境，過去了多久又有什麽重要的呢？他已經掩蓋不住他的欣喜，以至於不得不要高談闊論一番。
??“當前人類的所有知識，其實也就不過於此。我學到了更多的知識，但智慧卻沒有更多。我知道的遠遠勝過從前，但這些卻不能讓人更加快樂。我疑惑為何以往有如此的愚蠢，非要在知識的海洋中拋頭露麵。
??“我不需要再看，就知道會有怎樣的未來。我已經見過太多的悲苦離別，舊日永恒，我終於明白。並非要有人追憶，而是已經發生那就必然存在。
??“人類的欲望一層接一層，即便有幸攀登世界巔峰，卻依然要深切體驗歲月衰老的無力。我討厭人與人之間的善意，我詛咒他們的仁慈。我欣賞他們有無窮無盡的弱點，我讚美他們總是不在不知不覺中墜入深淵。”
??舊日將時間壓縮到了一個完美的刻度上，這之後的未來，他不必再親自參與。“來吧，再次回到熟悉的時間節點，看看這一次你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高談闊論沒有得到回應，那必不能令人滿意，“等等，我還有很多話沒講完。”
??“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些事先緩一緩吧。”
??“如果我沒死，接下來的事是怎樣的？”
??“投影體的現實和真實現實還是有很大不同。你並未身亡的那種可能性並非你真實的可能性。”
??“那就是說還有可能？”
??“有。”
??無數遼闊畫麵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數不盡的悲喜人情繽紛而冷寂。無知覺中時愈來愈久，孤身一人歲悄然下沉。延長的可能性不會太長，因為本就不存在，也不過就是有多苟了那麽一點點時間，終究不能親眼目睹最終的末日盛景。
??“掛科太多，學籍警告，學費和生活費都沒有著落，逃掉了太多次明知過不了的補考。
??“冰箱裏還有一顆大春筍，三顆高山娃娃菜，四斤臘肉，兩根茄瓜，兩個雞排腿，200克裏脊肉，12顆金桔，四個檸檬。如果省著點吃，不對，再去買些春筍，燉臘肉，或許還能撐過一個月。
??“這一個月，拚一拚時間，一本書有上下部。每一部有30卷，每一卷有35章，每一章有2500字，一天怎麽說也可以寫十章吧？一個月能不能再寫十卷？核心要義寫完，具體的劇情隻能來世再補上了。
??“擺在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抑鬱與死亡。我想去檢查到底有沒有得抑鬱症，但是剩下的資金已經不夠了，而且萬一查出來沒有也不好收尾。如果有什麽絕症，應該也可以吧？資金已經不多了，最後還是要迎來死亡嗎？
??“我走了之後，室友是不是就無力承擔房租了？我所學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將我推向無以複加的深淵。
??“我也是會選擇自殺的人嗎？這可真是丟人的死法。我總是會在悲傷到極度之時猛然大笑，在即將落淚之時強行提起精神湧現出那麽一點點的憤怒與激情。
??“我得把我的自殺做成意外身亡。這樣應該會好看一些。要怎麽做呢？這一個月透支我的身軀，能不能死呢？一日隻吃一餐，或許還能再堅持兩個月吧！後半段更新速度就沒那麽快了，兩個月能再寫完15卷嗎？有這半本書，做遺書，也算我這一生沒有白來。
??“這應該就是一場完美的謀殺了吧？又有誰能查的到證據？饑餓，疲倦，抑鬱，心力交瘁，哀傷，絕望，無助，大喜大悲，有這些完美的凶器，應該不會有證據吧？
??“世界仿佛是寂靜的，我居然一個讀者都沒有。”
??眼看舊人欣然赴死，他很不樂意。居然、居然隻過了大半年，又死了？人有這麽脆弱嗎？為什麽、為什麽又有那樣的境遇？
??“這就是我的未來嗎？比我想象的短了許多。”
??“這不是你的未來，這是你投影體的未來。你哪裏還會有未來呢？”
??“你在開玩笑嗎？你做的投影體未來有多少實現的可能？”
??“你看到了，那就再無可能。”
??“我現在應該做什麽？你得聽聽我從萬物曆史中發現的偉大秘密。”
??“那隻是其中一種可能性。你更應該注意你身邊的人。”
??恍惚間又是許多新鮮的畫麵，真不愧是舊日，這兩年真是能做成很多事情。
??“你要走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這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當，萬物的賦稅權也送給你了，至少你不會再因為交不起學費和生活費而做出過激行為。我已經給你預留了一場極度繁盛的婚禮，在你們最初相遇的地方，我想看看投影體的不一樣的未來。”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這並不重要。”
??周遭的虛浮煙霧都已散盡，舊日消失在光輝散亂之處，再一睜眼是熟悉的人。舊日歸還了這兩年的所有，就好像他從未離去。已經分不清舊日與今日的諸多纏綿，比如一位友人逝去，你與他的關聯之處一同逝去，還是你帶著他的關聯之處活了下去？
??此時就是這樣的關係。
??“同學，真是好久不見了。”他這話說得很輕，以至於對方隻能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但又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嗯？”
??“你又變好看了。”他這話說的不假，因為印象中這個人遠沒有現在這麽白，這麽年輕。必然是舊日又做了更改，讓眼前人更接近於心上人。有幸得見心上人十來歲的模樣，懵懂扶稚遠勝過以往，但似乎又比不得今日。
??“我不是一直都這麽好看嘛。”
??他稍做猶豫，四目相對之時又緩緩低語，正是熟悉的人，“按小朋友話來講，你確實一直都這麽好看。”
??“你是不是小朋友？”
??“我當然是。你也是啊。好啦！下午還有課吧，也差不多該午休了。那麽，午安。”
??“安。”
??笑意在心中化開，步伐逐漸沉迷，回到“自己”的房間，舊日的品位終究還是與他有所不同，有很多擺件明明可以更豪奢，更真實。再查一查餘額，居然還有千分之一個小目標，舊日果然富庶。
??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世界，那個充滿矛盾的世界，很值得更改，隨便挑出一處都有許多值得更改的地方，但卻又毫無必要。他們並不感激這樣的變化，而且這些變化也並不能長久。刻在基因裏的人性準則本不需要變遷，人間萬物運轉總是恪守著無需變遷的穩定準則，盡管墮落，但卻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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