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徘徊之期
如果你不想讓一個人在夜裏搞事情，那就不要讓他在白天睡覺，但是你絕對不能在夜裏斷電。人都是容易激動的，人都是不容易滿足的，白天瘋狂聽講座，不能打瞌睡不能玩手機，你夜裏再把電斷了，那就真瘋狂了。
??把這幾萬名學生都綁起來，那也不現實，而且也容易出岔子。不久之後，下一批工作人員到來，學校解封，因為食物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學校裏聚集了太多的無關人員。各級官員、專家，各級工作人員，比如說警員、醫護人員，多達數千人。這也不奇怪，如果隻找幾個人來管理這幾萬人，那就隻能多用用敲山震虎的手段，但如果用幾千人管理幾萬人，十人之中有一兩個能辦實事的就可以了。
??亂象逐漸平息，而在平息的過程中，舊日住進了久違的宿舍，這是不可能的。舊日在封校的前一日就立刻在校內租到了一間房子，雖然生活環境差了些，而且又沒有投影體的一日三餐，但也還能湊合著過。
??宿舍是不可能住的了。從開學到現在這二位隻進入過宿舍一次，整頓了床鋪和日用品之後就離開了。軍訓的那一周都沒有在宿舍，現在回去了，室友會怎麽想？就算室友沒有什麽想法，舊日會怎麽想？
??舊日當然可以大張闊斧地修改一切，也可以為身邊的人修改一切，但這都遠遠偏離了已有的現實。修改掉這麽多人時時刻刻都存在的惡意，這很簡單，但是很不真實。比起被修改之後的順風順水，舊日更願意用他無與倫比的財力解決一些問題。
??食堂裏的食物還不錯。你選擇了更高水平的消費，那你就有更大的幾率得到更高水平的食質品質。有三五元的簡餐，也有三五十元的複雜餐，你是做出選擇的一方，學校是給出選擇的一方。
??校內本來是沒有專門的帶餐服務的，但是當前環境惡劣，所以幾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被更換掉了，或者是所有工作人員都被嚴密監視。學生們之間互相擊殺已經夠亂了，如果再出現哪位大廚在食物中投毒，那一切就都完了。
??學生之間互相帶餐是很正常的，但是在現在的大環境下，可不敢保證那份食物無毒。即便留下證據，也要取你狗命，這都是很有可能的。有些學生過於恐懼，所以帶餐服務就這樣展開了，而且還是免費的。
??從教室到餐廳，免不了要人員聚集，一路行程800米，至少與幾十個人相遇，如果中途再騎上電車，稍微出點岔子就吃不了兜著走，萬一跳出來一個持著高級匕首的人，恐怕又是十殺。
??無關人員大多數做的是服務業。封鎖學生們的行動，然後由他們來補充這些生活中的必要步驟。如果他們做的不夠好，那很有可能又會出現岔子。這裏不僅僅是做得夠好，而且他們也得有足夠的防護措施。
??每天早上從8點開始，連續聽三場講座，一路推到11點，然後集體點餐，大家再聚在一起聽聽笑話，閑聊一會，討論討論後感，時不時還有要被提問的同學，大約再過一個小時，會有專業人員送餐。
??在教室裏享用了午餐，稍微刷一會兒手機，到下午1點的時候繼續聽講座，又是連續三場。集體點餐，到6點的時候開啟夜間場。夜間場也是三場，集體點餐，到夜裏11點時開啟最後一場，臨走時再分發一點零食點心飲料讓學生們當早餐。
??細心的你已經發現了，這每天一共有三個階段的空缺。這三個階段是用來洗澡、刷手機以及處理一些其他私事的。總得留出點餘地。每天十場，那在這十場裏都講些什麽東西呢？把這麽多人聚集起來上大課？
??按照這樣的頻率上大課，那人真的會瘋掉。十場大課，十個小時，如果真是從早上八點上到夜裏六點，那也就算了，然而，這是從早上八點一路突擊到了夜裏十二點。
??上午的三場講的是社會科學，下午的三場講的是人類曆史，夜裏放兩場低齡電影，而且第二場低齡電影一定要盡可能地乏味、無聊。深夜最後一場是“數學課”。其實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名為“數學”的課，反正那是一門極其催眠的課，隻是其中大多與數學相關。
??都夜裏12點了，如果學生們依然保持著濃厚的興趣和激情，早上八點醒不來是一回事，夜裏會不會有人找事又是一回事。然而，這種環境下還是萬萬不能斷電的。斷電了之後就會覺得有如夢幻，人一犯傻就容易激動。
??用社會科學煽動人的熱情與振奮，用人類曆史中的種種趣味巧合使人始終保持著亢奮，然後又是兩場低齡化的電影，低齡化的好處是它有更多的平和性，它沒有那麽激烈，也不會使人那麽振奮。
??就好比你去看日常生活，其中有溫暖的，而且也沒有什麽激烈的場景。用一個半小時講完一個枯燥的故事，這是第一場。第二場是一個更枯燥更乏味更溫暖的故事，這聽起來很矛盾，但這樣的電影在人類影史中並不少見。
??有了這兩場極其寡淡的電影做鋪墊，最後再用一節非常無聊的“數學課”收尾，人的激情應該已經不剩下多少了。如果這個時候再沒收手機，那也不行，那也會出岔子。沒了手機又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黑幕。
??於是，在深夜12點，這幾萬人從教室中走出，其中有學生，有老師，還有無關人員，他們都拿著明天的早餐。早餐是在第一場的時候食用的，也是為了防止有人投毒。早餐的分量還算充足，超大份的牛奶、麵包、曲奇、方便麵、礦泉水、人造肉，都價值不菲，而且都是免費的。
??學生們在學校裏丟了性命，如果學校再不做出點表示，那這所學校估計也就隻能走到這裏了。越是容易激烈的人，你越是不能激烈地對待他。一個人死了，這是小事，1%的人死了，但他們在死亡之前殺傷了2%的人，並使7%的人產生了這樣的想法，那這就完了。
??用足夠強大的信息流去衝擊他們的已知，無論是對的信息還是錯的信息，甚至就是一些虛構的信息，或者是玄之又玄的神秘信息，怎麽吸人眼球怎麽來。誘導他們放下心中的殺戮欲望，迫使他們回歸正軌，這很花錢。
??你可能會想為什麽不把這些人聚集起來瘋狂上課。這有許多方麵的原因，比如說我們所學的所有課程都不能讓人變得更幸福，以往是有那麽一個目標，但現在那些人隻想活下去，你還去跟人講學習怎麽怎麽好？那不好意思，你是要謝罪的。
??學習也是一種貪欲，甚至說生命本身就是貪欲。此刻名為生命的貪欲蓋過了一切，你還讓他們去學習，這不是笑話嗎？即便你真的一意孤行，一天安排上12節課，每節課一個小時，難道他們就聽得進去嗎？
??他們會想現在站在講台上的是哪個蠢貨？有沒有哪個好心的同學上去把他幹掉？這垃圾的課程我已經聽夠了，每天早上都吃這些東西，我已經煩了。上課不讓玩手機，不讓打瞌睡，居然還不讓走神，這真是夠夠的啊！
??說到這裏你就應該已經明白了。“學習”是一種約束，是一種正常約束，如果再加上“上課不讓玩手機不讓打瞌睡不讓走神”的約束，那這約束是不是太多了點？那你到底要得到哪一種效果？
??是讓這些人努力聽課，積攢憤怒值，然後剛一下課就開大招，果斷殺伐？還是讓這些人不那麽努力地聽課，但盡可能地消耗他們的精力，迫使他們疲憊，然後他們在下課的時候昏昏欲睡？
??如果你的腦子沒問題，你會做出選擇的。這是學生方麵的原因，老師那邊也都有客觀條件。現在是學期初，多數學生一周可能也就十五、十六節課，每節課90分鍾，現在好了，一天十節課，每節課一個小時，不到三天課上完了，那不死定了？
??你可以延長每節課的時間，比如說把90分鍾延長到兩個小時，但那也隻是杯水車薪，因為多數人在周末是沒有排課的。短時間內無法形成足夠的穩態，你這五天累死累活拚命壓製學生，然後給了兩天假期，那你這五天的所有努力恐怕都白費了。
??足夠的穩態需要足夠的時間，信息的流向和信息流的走向都需要有一定的規律才能延展，你妄想保持太多已有的習慣，那你就無法順應當前的殺戮場現實。以前的習慣是給正常學生準備的，現在學校成了殺戮場，固守以前的秩序已經毫無意義。
??誠然，學生們的學識可能會受到影響，特別是那些大學三年級的，都快要準備考研了，現在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心就亂了。大學四年級的，該考研的馬上要考研了，該實習的馬上要實習了，現在發現有些人被殺了，也坐不住了。
??會有許多影響，但唯獨沒有哪一個影響是涉及到生與死。校方可以不管不顧，可以讓這些人繼續上課，但這是對雙方都不利的事情。學生人數會急劇降低，一部分人是去了另一邊，而另一部分人則是逃了。
??即便強行保持原有的秩序，原有的秩序也會被蠶食的千瘡百孔，倒不如用一種新的態度來迎接這些變化，盡管這些人很有可能犯罪，但絕對不能把他們看做罪人。搜查宿舍隻是為了減少他們犯罪的幾率，但絕不是趁此機會收集證據，然後把他們送進去。
??你不給他們足夠的善意，那他們就會用足夠的惡意來揣度你的心意。到那時就不再是學生與學生之間的互相殺戮，而是會變成劇烈衝突，甚至會影響到大國氣運，這顯然是所有人都不想見到的結果。
??四萬人，能成什麽事呢？死亡率有10%，這會發生什麽？換一個想法吧，如果一場瘟疫的死亡率有10%，這叫什麽？如果一場瘟疫的死亡率已經到了100%，這又是什麽？這裏是四萬人，但他們又會有多少家人？
??他們滿懷期望而來。然後被團滅。這座城市裏的人會怎麽想？這個國家裏的人會怎麽想？這個星球上的人會怎麽想？種種條件，內憂外患，是崩潰的千裏之堤，還是千裏之行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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