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有些奇怪的女生
外麵大概是個很好的天吧。
深藍色的遮光窗簾裏一片的黑,我躺在床上看了一眼窗簾縫隙的光又閉上了眼。喜歡這種黑、這種靜。
我一點也不困,就是有點累,懶得下床懶得走動,幸好今天雜誌社好心,看我累的沒點人樣放我一天假。我還是加緊趕快進入夢鄉“養精蓄銳”,因為誰知道明天雜誌社又要怎樣“壓榨”我了。
眼皮都懶得抬,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我躺在這張大床上13個小時了,愣是10分鍾的時間都沒睡過。
為什麽?
我隻是怕那背影再在夢裏挑戰我的淚腺,讓我崩潰,如同廢人。
畢業有4年了,可我的一切好像還停留的大學時代,停留在那個揮灑汗水的足球場上。
幾乎要翻爛了,記錄著我的大學青春的日記本就在桌上的一角。書皮渣子都要落到幹淨的地板上了,愛幹淨的我卻不忍心把它丟掉。
因為裏麵記錄了太多……
有你——全都是你。
——
文化大學,很陌生。
第一眼就開始討厭這裏,陌生的環境,要去融合這裏的一切,這對我來說是個難題。
我所謂的親戚和鄰居說的——我有自閉。
爸爸去世後原本那個灑脫的我的靈魂就拋棄下我了。
——
人太多,多的可怕。我就像站在一個黑色的透明屏障裏,外麵一片的熱鬧與歡笑,我在圈內不敢伸出手也不敢探出頭,看著望著,那麽可憐。
那個女人說的:“你生出來就那麽可憐!可恨!你害死了你爸還要來毀了我嗎?毀了我的前程嗎?你走吧,我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女兒,這個世界有你的存在!那樣我就毀了!”
猙獰的臉,還有因為恨我而血紅的眼嗎?
我閉了閉眼睛,隻是覺得突然很澀,並沒有其他感覺。
良久,感覺太陽下的頭頂要被“燒焦”了,我才呼了口氣直直腳要往人堆裏衝。可邁出腳的那一刻像是被由地裏冒出的藤蔓纏住,怎樣都動彈不了。
害怕接觸那些陌生的人……待在又黑、又靜的房子裏多好?
“前麵!前麵的那個女生!你往旁邊躲一下!刹車失靈了啊!”又急又尖的喊聲。
我回頭身體未動分毫,一張紅撲撲的臉和飛揚的齊肩短發出現在視線裏。害怕又緊張的臉有些猙獰,沒有美感,但身材是好的,清涼的背心和短褲。
耳邊一陣唏噓聲,所有的視線一瞬間投向了立在空地上的我和遠處的她。
我皺眉。左右看身側正笑著看我、緊張著看我的人,一下變成焦點,我一瞬身體微顫,楞在原地無法動彈。
“前麵的同學啊!!”
單車上的女生像風一樣的朝我襲來,最後一聲“啊”消失在我痛的麻痹的手肘和壓在身上的單車聲響前。
痛,後腦勺重重的往堅硬的地上一撞又彈了起來,眼前霎時間一黑,身上的汗這一刻好像都嚇跑回去了。
一起壓在我身上的女生叫了一聲後飛快的跳起來,想要扶起壓在我身上的自行車,無奈她的賽車太重她扶不起來,她急得要掉眼淚,這時左邊人群突然走出一個人。
擋住了灑下的耀眼陽光,頓時陰影一片。
我把頭埋得很深,眼睛都紅了,死死的咬著嘴唇,手和腳……身體顫的更加厲害。
別過來……
“同學,你沒事吧!”關切的聲音。
我猛的一抬頭,女生眼角的一滴眼淚突然滴落到我被粗糙地麵摔得血肉模糊的手肘,瞬間消融化做血水一滴兩滴染紅了被太陽烤熱的沙土地麵。
她緊張抱歉又同情不忍的看著我手肘處的一片觸目驚心。
忽然緊緊的,抱住了我。
我僵直了背瞪大了眼睛,麻木的手終於傳來了一陣一陣的疼痛感,刺激著神經,連同大腦一起嗡的爆炸。
我盯著血紅一片的手臂,沙石夾在黏糊糊的血液裏,很髒。
身上的女生死死的抱著我哭喊著說她沒錢我可不能有什麽事啊!
我想要推開她卻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任由她抱著我喘不過氣。隻覺得思緒恍然一閃,一切那麽真實又那麽虛幻。是一條新建起的公路,黑油油的還有一股濃濃的汽油味,放眼望去一片的幹淨,可是遠處卻烏泱泱的擠滿了人。
在上帝看來這是這條幹淨馬路上的一塊巨大垃圾!
沒人為跪著地上哭喊著又可憐的我撥打電話,沒人為倒在血泊中我的爸爸撥打求助電話!隻是眼睜睜看著圍觀著,發出唏噓感歎世態炎涼——對方可是有錢人啊!被撞了能怎麽辦!看人家開著車都走了吧?車殼上還有血跡呢……
我通紅了眼睛,眼淚卻怎樣也流不下來。
“同學你說句話不要嚇我啊!”
這個太陽猛烈的早晨,耳邊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女生害怕的將我一寸一寸抱緊。我無法分辨我的上衣是被自己冷汗浸濕還是被她洶湧的淚水和髒兮兮的鼻涕浸濕,隻有身體不斷地顫抖著,卻溫暖……
原來有人會為關係我,為我而緊張。
在這個異常酷熱,圍滿了陌生人的空地上,出現了一雙雙擔憂的目光……
我被人扶到了二樓的醫務室,身後跟著一群人,還有那個女生哭紅了臉和眼睛扶著我走在左邊。
手臂一絲一寸灼熱的痛,我的腦部神經早已經麻木了。看了一眼旁邊矮我半個頭的女生,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
心裏有一股暖流,是闊別已久又似前所未有的。
很矛盾。
她的手黏糊糊的,和我一樣輕輕顫抖著。一會緊張的看著我的臉,一會又感同身受的看著我的手臂再一次落下淚。
眼淚這種滾燙的液體……,可那天分明是冰冷的吧,如同冰塊一般,落在同樣冰涼的身體上……
“小肖老師!快來!”一個男同學突然衝到我身前朝一個虛掩的門大喊。
急匆匆出來一個人,穿著白色大褂和平底布鞋,正要出聲製止那位男生在安靜走廊的大吼大叫,她的視線落到我血淋淋的手臂,頓時一頓,把門全部打開讓我走進去。
不似印象中醫院濃烈的消毒水氣味,這間小小的醫務室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因為窗邊一把高高的細長凳子上擺放著一束粉色的鬱金香。
走到一個立櫃前,那個被叫小肖老師的女老師拿了些瓶瓶罐罐,為我清洗幹淨手臂然後上藥。她的動作一點也不輕,我的手臂卻感覺不到疼痛。直到纏好雪白的繃帶,她好氣的往我受傷處一拍,我才驚的感覺到疼痛。
“真是的,一大早兩位學生掛了彩!”
我猛的一怔!可是抬眼看到了她上揚的嘴角,微微一愣。
身後同學接她的話,開玩笑的說:“我們小肖老師那麽漂亮,大把人受傷就是會了來近距離接觸您啊。”
“就是就是,讓您不那麽寂寞還不好嗎?”
“得了,這太熱鬧了點。”她整理了一張床,示意我過去。
我站在原地沒動。她不解,然後看著我笑了笑。對其他同學說:“行啦,各忙各的去,傷者要休息了!”
一群人被鎖在了門外,吵鬧了一陣後,門外靜了下來。
一下變得安靜,我腦袋裏崩著的那根細線一點點的鬆了,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吐了口氣。小肖老師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這屆新生吧,看著麵生。”
我沒有說話,又聽她說:“好好休息一下吧,那有床。下午還要去找宿舍忙著忙哪的,就趁現在休息一下吧。”
她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又黑又直的頭發像瀑布一樣。她從我身邊經過進了立櫃旁邊的一個隔間,很刻意的不知道對誰說:“馬上中午了!我要去食堂打飯了!餓死我了!”
看緊鎖的門,我全身的力氣瞬間消失了,走到床邊坐了下去。
這間醫務室裏一切都是白色的,隻有窗邊的那束鬱金香粉色奪目,卻不顯得格格不入。
醫務室在二樓,樓下應該是操場,因為當我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樓下突然變得很吵,球鞋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刺耳卻充滿活力,還有籃球在地麵活潑亂跳的聲音……
仿佛那個黑色的透明屏障又出現了,我被禁錮在裏麵,不能動彈。
突然,幹淨的窗戶被一個物體猛的一砸,我嚇得朝旁邊瞪了過去,卻接觸到了一雙眼睛。他好像看了我很久,我的血液一下湧上了大腦!而他在我看過去後不自然的收回了視線,朝窗戶下方看去,
他就是小肖老師口子另一個“掛彩”的學生?
我在想。
樓下有人在大喊——
“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