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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軒轅冥

  番外——軒轅冥


  季九歌說我這一生注定為情所困,隻是他指的這個情是父母的親情,可是正如他不知道我亦是為感情所困。


  我以為婧兒隻是一枚牽製沈戰的棋子,因此對她亦是存了厭惡和心煩。如果早知道我會愛她愛的無畏沉淪死亡,那麽初見的時候定會對她好些,讓她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也許正如婧兒所言,她“借屍還魂”才又是特別,才又是被我所愛,依稀記得婧兒眼中的堅韌和倔強,倒是還要多謝姬姝兒讓我發覺我的一生所愛。


  情之一字,卻是疾苦,盡管嚐盡了它的錦繡繁華,卻落個生不見人的下場,我從未相信婧兒已經殞命,因為婧兒是我的特殊,唯一摯愛的女子,她絕不忍心拋我而去,她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我。而我要做的事便是傾我畢生之力,尋遍千山萬水,隻為覓的她留下的痕跡。


  我不顧一切的拋下責任,自私自利不管山河初定,也小人行徑的逃之夭夭,為的便是世間唯一的婧兒。五年來,相思入骨,似已病入膏肓之感,我身為邪醫卻不能自醫,每每折磨我於夜深人靜。


  一天天的看著小貝長大,那模樣像極了婧兒,那種入了魔怔似的不能自拔的無限噩夢中婧兒就這麽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更是將我推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讓我在漆黑無比的暗夜中獨自救贖。


  我惱你,怨你,甚至於恨你,這天底下怎會有如此負心的女子絕情至此。眼淚頓時也打濕了衣襟,從前婧兒的眼淚我都心痛萬分,如今婧兒若是見我如上傷心會不會也為了我痛上一分呢?


  最終還是和小貝來了蒙山,那蒙山的桃花果真入徐磊說的那樣,漫山遍野,灼灼其華,最重要的是那桃花四季不敗,似乎是停留在永恒的一瞬間,妖嬈美豔但絕不俗氣。


  蒙山山下的黎民百姓,民風淳樸,樂於助人,而最讓人驚訝的便是,每一位行人都不見半分憂容,看的出來這裏的人很質樸,也很容易滿足。


  我和小貝來不及欣賞這十裏桃花便匆匆直奔蒙山山頂而去。我自幼也算是熟讀兵法陣列,然而桃花林的太極八卦陣卻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破解開來。


  桃林深處,有一院子,那院門緊閉,門前隻有兩株開滿白色花朵的桃樹,花朵玲瓏剔透,白如皚雪,吐出來的花蕊精致小巧,迎著從枝間匆忙掠過的光線,花蕊上的花粉撒在了白色的花瓣上。


  我從來沒有忘記在南國時毀掉的那一院桃花,想不到過了這麽多年,我依舊對桃花提不起半分歡喜。不過門前的這兩株桃花,雖是談不上歡喜,可也不怎麽討厭。


  我冥想了片刻,低頭看著小貝,心中隱隱作痛,那痛在口中卻化成了溫柔。


  “小貝,你去敲門。”


  我想著第一次登門拜訪,兩手空空實在不為妥當。若是換做以前,我的性子絕不會允許我這樣去考慮,隻是現在我甘願平凡如常,回歸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希望在這個普通又平凡的人世間能找到婧兒。


  小貝在認真的敲著門,胖嘟嘟的小手倒是很有規律的敲打在木門之上,而我轉身去了右邊的白色桃樹哪裏,想著就地取材,折上了幾枝這稀罕物,倒也不失禮貌。


  我在認真的挑選著合適的桃花,忽然聽到小貝軟糯的聲音夾著瘋狂的歡喜,和抑製不住的激動。


  “娘親,娘親,爹爹,是娘親啊。”


  我不敢置信,手中抓住的還未摘下的桃花枝,啪的一聲,被我毫無顧忌的折斷了。桃花枝緊緊的被 我握在手裏,我多怕這又是一場夢,念及此處,我不禁潸然淚下,眼前一幕幕的場景似是昨日舊事,繁華落盡,我不過是想得她一人相伴終老,世事無窮,勞生有限,兜兜轉轉幾載,可見上天仍待我不薄。


  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還好一切都不晚。


  耳邊又傳來小貝焦急的聲音“爹爹,快過來啊。”


  我身堅如石,可那雙腳卻意外的走了過去,我掩去內心的恐懼和緊張,盡量放鬆的笑著,桃花開的那麽燦爛,是為了相見而盛開。


  那張臉如記憶中不差分毫,是我一生最美的珍藏,明眸皓齒,不施粉黛卻仍是天下最為之驚豔的獨一無二。她一身白衣,像是站在高處一般,凝視著我,我從她明亮的眸子中竟然讀出了疑惑和防備。我心頭頓時猶如利劍穿刺一般,淋漓鮮血肆意充斥這整個身體。雙腳像是生了根,木訥的不知錯所。


  我毫不掩遮掩的釋放我內心深處的痛苦,雙眼充血,傷心,疑惑,憤怒,驚訝種種情緒在我眼中交錯重疊,我也毫不吝嗇的將這些情緒拋向那雙陌生的眼睛。


  小貝拉扯著我的衣袖,但欲言又止,我卻是不為之所動,依舊將我這幾年的深情相思傳遞給麵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忽然感到身邊的小貝有異動,還來不及阻止,小貝已經向著她跑去,短小的胳膊緊緊的環抱住她的大腿。她顯然被嚇住了,退後了幾步,而小貝也順勢向前了幾步。


  她疑惑,才緩緩開口道:“請離開這裏。”


  我心頭又是一頓尖銳的刺痛,整個大腦隻剩下了個問題,她不認得我了?


  時間還容不得我考慮,我的手已經拉著她走了幾步,直到她用力的甩開我,用著憎惡的眼神看著我。我故意的忽略她的情緒,再次抓上她的手說道:“跟我走。”


  想不到五年的相思卻換的這般結果,時過境遷,天高地迥,我又能去責怪誰呢?現在我隻想帶她離開,不管這五年來發生了什麽,她依舊是我的婧兒。


  那熟悉的味道依舊充盈著鼻間,隻此一眼,縱是人潮如海,我也能辨的出她的模樣,她是沈婼婧,是我軒轅冥的王妃。所以她隻能跟我走。


  我一邊不顧她的掙紮,一邊朝著小貝說道:“還不跟上。”


  我見小貝很是遲疑,當下便一陣懊惱,我的語氣嚇著小貝了,畢竟她還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小貝,跟爹娘下山。”不覺間我的語氣柔和了許多,這世間也隻有婧兒才能挑起我平靜許久的情緒了。


  流年匆促,時光愀然,繁花開盡終是不敵那一年情定,流光易逝,相思難失,孤雁南飛,錦書何寄?沒有她,我度日如年,失去她,我一生無味。


  這蒼天饒過誰?年少為了複仇,讓雙手沾滿血腥,談不上殺人如麻,但總歸是犯了好些人命,如此結果便是蒼天給我的惡報嗎?

  我惴惴不安的拉著她走不到十步,就聽見我身後那人氣憤的聲音傳來。


  “站住。”


  我愕然我自己的行為,我居然就這樣停下了。


  “軒轅冥,既然你都找到這裏來了,不妨在這裏住上幾日在走吧。”


  “假仁假義。”我還是停在原地,隻是那隻手握的更緊了些。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前因後果嗎?”那人威脅道。


  我心中一愣,他說的不無道理,然而話到了嘴邊,就變了味道。


  “我不在乎,隻要她平安就好。”


  “你不在乎?那麽她呢?”


  我轉身看去,隻見那人抱著小貝已經踏進了木門。我別無選擇,或者說是他幫我做出了選擇。


  我放手,將她緊緊的抱住,這個懷抱,不知在夢中出現過多少次了,當夢醒來的時候,我還以回味著那殘留的餘溫。我現在已經成為了驚弓之鳥,甚至於在恐懼著這個懷抱是否仍是鏡花水月,是轉瞬即逝的璀璨煙火。


  我在她耳邊輕聲耳語,生怕懷中的人會變了縷縷青煙,飄向遠方,

  “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任你離開我的視線,以後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你的影子便是我的身體,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多想時光留戀這一刻的風景,然而它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走,將人世間的許多遺憾都留給了以後,諸多的癡恨,也都停在了風走過的間隙,多少人都執念過去,執念後悔,如果蒼天寬恕了執著,我願意在最開始的時候放棄所有,回到最初執念開始的地方,將它消亡。


  我見她身體不在抗拒,心下一鬆,我低頭將冰涼的唇緊緊的貼著她的唇,這一刻,我歡喜異常,我感激涕零,我終於找到她了,而她也不是陌生人。我知道她對我也是濃烈的思念,我知道她沒有忘了我,我還知道她在等我,等我帶她離開。


  片刻溫情之後,我看著她眼中激起了熟悉的目光,無論如何,這一次我真心感謝徐磊。


  我依舊牽著她的手走進了她生活五年的地方,這一刻我隻恨自己太無用,為何不早早過來接她回家,為何要把她置在這樣一個危險的環境中?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我向著她道歉,真誠的道歉。


  她默不作聲,看著她這樣我更心疼了,這五年她也不好過。


  這個院子和之間在南國見到的相差無幾,倒是多栽了好些桃樹,我仍然覺得那桃樹分外紮眼,也仍然有了毀滅的衝動之意。原來我性子倒是沒變多少,隻是這幾年被我刻意的壓製住了。


  到了正堂,那正堂上的牌匾依舊名曰“桃夭”,我看著那牌匾依舊是紮眼很,心中亦是燒起了無名怒火,真想一把火燒了這裏,一了百了。


  我不顧主賓之禮,擅自拉著婧兒坐上了主位,少頃之後,徐磊才來到正堂。


  “這目中無人得狂傲勁可是一點都沒變啊。”


  我看著徐磊那輕蔑的目光隻覺得十分好笑,他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叫囂,若非他我和婧兒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這筆賬遲早要從他身上討回來。


  “變與不變,不是你說了算。五年,徐磊你真是害苦了我。”


  若不是顧念著婧兒,我真想用武力去釋放我這麽多年承擔的痛苦。也許這一劫是我命中注定,也許我和婧兒的感情還處在蒼天的磨練之中,可是有些人一旦插手,亂了命運,我就是逆天而為,也要此人付出代價,徐磊你是躲不掉的了。


  “那個小不點呢?”


  我聽見婧兒小心翼翼的問道,她何時變了性子,以前乖張跋扈,驕橫張揚,現在怎會變的如此唯唯諾諾,謹小慎微,若非那一模一樣的容貌,我幾乎都懷疑她不是婧兒。


  “不用擔心,紅纓會好好照顧她的。”徐磊忽而像是春風般溫柔,他的柔情恍惚間很不真實。


  我看著婧兒那放鬆的神情,猛然瞳孔一緊,她和以前一樣,又和以前不一樣,我仔細琢磨著,忽的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我的心也隨之毫無章法的亂如麻團,我驚醒的看著徐磊,一記眼神過去之後,我便起身離開座位。


  我腳步在前,身後的聲音也傳到我的耳中。


  “筱筱,你去看小不點,我一會兒再去找你。”


  我雙腳瘋狂的移動著,最後幹脆運氣,踏風而去,我知道徐磊就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


  腳下的十裏桃花,紛繁妖嬈,層層疊疊,宛如一片片雲霞,映著湛藍湛藍的天空,遠遠看去,美得像仙境一般。爭相怒放的花朵更像是從幻境中出走的姑娘一般,個個美豔脫俗。然而在我的眼中,這些如姑娘般的桃花是我一生最苦難的開始,於是我開始遷怒於這些桃花。


  我從腰間拿出軟劍,瘋狂的怒吼著,五年的絕望和希望在這一刻爆發了,我開始用我雄厚的內力控製著軟劍,那軟劍似乎也能感到我的暴戾和憤怒,劍身急劇的抖動著,泛著隱隱光芒,頓時我大喝一聲,軟劍像是一道明亮青光劃破了十裏桃花。其間徐磊想要阻止我,我狂怒大笑,使出渾身的力量集於軟劍,那軟劍帶著我瘋狂報複刺向徐磊,千鈞一發之際,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幫助徐磊躲過了我的致命一擊。


  我罷手,定睛一瞧,原來是離笑,正巧我和離笑還有一筆賬沒有算呢,今日便徐磊和離笑一個個都為婧兒陪葬。


  “離笑,五年前我飛鴿傳書於你,誰曾想到你視若無睹,今日便做個了結。”


  既然婧兒已經消失在這世間,我也沒了活下去的理由,今日若是能葬身在桃樹下,來世便和婧兒在桃樹下相遇。我飛身而下,不在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們,而那些被我摧殘毀滅的桃樹,像個病人一樣奄奄一息的殘喘著。


  我憎惡的目光還未從桃樹上收回,那些桃花便開始快速的凋零,霎時間,一場漫天的桃花雨覆蓋了整個蒙山山頂。落英繽紛,殘花兮兮,如同淒美的愛情走向了終點。我呆滯了片刻,那些凋殘的花瓣,似乎還在留戀著樹枝,惶惶然,我像是看到我的感情在做著垂死掙紮,明知會落下塵土之中,仍期盼在清風的幫助下重現往日的精彩。


  “軒轅,我和離笑被困也五年了,飛鴿傳書你怕是徒勞。”


  我看著又一個故人出現在我眼前,一晃五年過去,物是人非果真如此讓人歎息。離笑和季九歌如此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一眼真覺得恍如隔世。


  我定了心神,狂躁的情緒似乎也漸漸平穩了些,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也像是瞬間熄滅,隻留下了醜陋不堪的燒傷。我沒有時間去計較其他,唯一得到寬慰的便是季九歌還活著,我迫不及待的詢問著這五年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


  季九歌仍是白發赤眸,麵如血色,甚至是有些慘白滲人,他這副模樣一看就是遊走在生死邊緣之際。


  “九歌,這麽多年你還好嗎?”我心中有千言萬語,話到了嘴邊,似乎這剩下了好與壞。


  “好與不好都過去了,別後相聚,我們待會兒再說。”


  我看季九歌哀默的神情,心亦是不由的抽痛萬分,他是摯友,是知己,為情所傷,我無能為力。


  我們四人就這樣靜靜相互看著,沒多久徐磊便開始說話了,他說的這些話,便是我想要的答案。


  “溫無雙精通天文星象,更是對周易研究頗深,對他來說推算命格猶如探囊取物一般,筱筱到來之時,正是紫薇坐命,君臨天下,正是如此,溫無雙才會出世,暫且不管溫霸天是如何謀算前事,單是溫無雙此人,亦是命格之中的一個變數。我曾與他做過交易,我給他想要的,他給我算了筱筱的命格,我給他的是葉筱的生辰八字。還記得“紅顏命,西海絕”?這說的便是紅顏薄命,在郢都的時候我本想不惜一切代價的帶筱筱逃脫這個結局,最後我還是放棄了,因為她對你的愛已經超越了生死,既然此路不通,我便另尋它法,無論如何我定要她性命無憂,我以嬴苒屍骨要挾溫無雙,逼他想出破解之法,最終他過多的泄露天機,落得淒慘下場,而我也在兩軍對戰的之際,帶走了身受重傷的她,我費盡心思讓她痊愈,她醒來之後卻成為了沈戰之女沈婼婧。與人鬥有輸有贏,與天鬥我們仍是稍遜一籌。”


  我心中一顫,難怪婧兒會這般陌生又熟悉。


  “與天鬥才是其樂無窮,我相信婧兒她肯定會回來。”我信誓旦旦的說道,其實也隻是安慰著我這顆不大堅定的內心。


  “若是她永遠都不會回來呢?”徐磊像是嘲笑一樣的問著我,如此正麵直白,我倒是逃避不了了。


  “我會帶著她重新經曆一番我們的故事,我會用我的愛,等著她回來,若是一月不行,那便一年,一年也不行,那我便賠上我的一輩子,我相信,我們不會這般命苦。”


  我見徐磊沉默著,季九歌和離笑也若是有所思,我釋懷的一笑,轉身離去,還悠悠哉的說道:“小貝就交給你們照顧了,若是有緣,我們來日再見。”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更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在做父親之前,我要先學會做一個好丈夫。


  我提氣便使上輕功,直奔筱筱而去,要在徐磊反應過來之前帶著她離開,重新再走一遍我們的路,這一生愛上她從未後悔過,一天,一月,一年,一生,我都會等著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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