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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北昌皇宮

  季九歌不知怎的一心隻是想著床榻上那個瘦骨嶙峋的人,卻是沒有注意到季九卿的變化和激動。


  “哥哥,父皇他怕是已經到了大限。”季九卿是有那麽一瞬間的高興,但是他的哥哥回來了,就意味著他的父皇即將要離開這個人世。


  季九歌靠著殿門,神情落寞,赤紅色眸子忽遠忽近,似乎還有些迷茫,一身緋衣像是也染上了悲涼,他那淡淡的口吻問著他十幾年來的執念。


  “九卿,是我錯了還是他錯了?是我恨透了他,還是他該恨毒了我。”


  “你從未恨過他,他也從未恨過你。說到底隻是心中的那些執念而已,放下了也就沒了恨。”季九卿心中亦是苦的,他從出生之時起便背負了季蕭的悔和季九歌的恨。


  “執念嗎?那現在我的執念似似乎變了樣,他怎麽那麽可憐,可憐的像我一樣。”季九歌此刻也說不出他的感受,不是痛恨亦不是原諒,似乎他學會了站在外人的角度去看見季蕭的懺悔。


  “不,他比你可憐,比你想象中還要可憐,你看他的花白的頭發,看他眼角深深的皺紋,在看他為了你而拚命的呼吸,他在死亡邊緣苦苦掙紮,他做的著一切的努力是為了什麽?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季九卿壓著心中的感情靜靜的訴說著,像是說著別人家的事兒,沒有知道他心中的淚水像是汪洋一般起起伏伏。


  “是,你說的對。他是比我可憐,你隻是看到他的可憐,卻從未看見我冷冷的夜晚望月哭泣,他有你為他訴說,誰有能替我開口,無數個黑夜之中陪伴我的僅僅的娘親的名字,當我冷了,餓了,累了,困了,隻有一遍遍的叫著娘親我才能捱過心中的恐懼。”


  季九歌許久沒有將他的情緒表現上出來,曾經他的傷,他的痛,都是他不願揭開的傷疤。原以為不會在那麽疼了,可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似乎又無情的割著他的皮膚,刺著他滿目瘡痍且殘缺不全的心。


  “哥哥,你的痛苦也能感同身受,因為我們是骨肉相連的兄弟,今日我們便放下仇恨,放下著執著。”季九卿發自肺腑的聲音緩緩的注入那顆血淋淋的心,似乎是帶著一線生機,讓季九歌頓時有了重見光明的希望。


  “放下?真的能夠放下嗎?我這一生若是沒有了恨還能有些什麽?”季九歌淒然一笑,看著遠方忽的沒有了人生目標。


  “放不放的下,你看看的他的反應吧。”季九卿看著床榻上那人,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好。”季九歌重新鼓足勇氣,步伐沉重的走向那個垂死之人。


  季蕭這一生可以說是為情所困,為愛更是獻出了他的生命。本應是年輕有為的帝王,本應是天子驕子最尊貴的人,為了愛生生的折斷了他的命格。


  他愛藍沁芳,但是年輕的愛經不起懷疑和猜忌,帝王之愛在他年輕的時候分給了許多人,他從未感覺有何不妥之處。隨著藍沁芳的自縊,他的那份帝王愛才變得完整起來。但這一切來的太遲了。之後所做的任何懺悔和彌補也來不及在換她笑靨如花。


  床榻上的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吃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混沌的眸子,隻是看見了季九歌的輪廓,但那樣日盼夜盼的人僅僅隻是一個輪廓也足以讓他模糊的雙眼變得瞬間清明。


  “歌……兒”沙啞無力的聲音,無情的衝擊著季九歌心中的防線,那個聲音是在絕望中的期盼,是在溺水時的一口空氣,悲愴和希冀共存。


  季九歌蠕動的嘴唇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但是他的赤眸中卻早已充滿了淚水。


  季蕭似乎精神有些好轉,他竟然自己坐了起來,雙目亦是變得有神,雖然臉上顴骨突出,但不影響他此刻的極好的氣色。


  季九卿暖暖的一笑,果然他的哥哥回來之後,父皇的病情就大有起色。


  “歌兒,你來了,路上累不累?有沒有用過膳?這衣服怎麽傳的那麽單薄?”季蕭像是一為尋常的父親問著尋常的話,他心中油然而生的關切似乎將他和季九歌拉的極近。


  季九歌從未想過有生之年可以和季蕭這般平靜的相處,這樣簡單的問候和關心不正是他自己所妄想的東西嗎?似乎他和季蕭真的就是一對兒平常的父子。季九歌內心痛苦的糾結著,那一聲父皇他卻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我很好。”季九歌極度壓抑的情緒,其聲音還是有幾分顫抖。


  “好,好。”季蕭激動的抓著季九歌手,眼睛流出的不是淚水而是十八年的悔痛和等待。


  季蕭的手雖然是恨粗糙,但手上的皮膚暗黃鬆弛,就像是隔著見衣服摸著枯骨一般,整個人瘦的不成人樣,眼窩處空洞的厲害。


  季九歌瞬間淚崩了,他無聲哭泣,顫抖的身軀無不在宣泄著他的情感。


  “歌兒,我想親耳聽聽你喊我一聲父皇。”季蕭帶著哀求,眼中的期盼不是那麽明顯,因為他不敢期盼太多,他已經到了絕望的盡頭,已經沒有餘地再去絕望了。


  在季九歌的人生中“父皇”一詞是極為陌生的,他甚至有些恐懼,那兩個字像是野獸一般追著他,他拚命的跑拚命的跑,忽而發現他跑的其實是一個圓圈,無論他怎樣的逃避,那個人始終是他的父皇。


  “爹。”季九歌還是沒能夠將那兩個字說出來,而是以另一種方式承認了季蕭,兒這樣的答案亦是讓季蕭含笑九泉了。


  季九歌忽的感到季蕭的手越發的用力了,似乎是在極力的挽留什麽,然後他就看見季蕭嘴角噙著笑意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嗬嗬,你起來,我還沒有恨夠,你給我起來。你睜開眼啊……”季九歌像是瘋了一般,使勁的搖晃著季蕭,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大哭,總而言之他的內心早已是狂風暴雨一般。


  季九卿安靜的看著,靜默的的眼淚順著臉頰留在衣襟之上,他不知到那是悲痛還是喜悅,原以為他的父皇真是病情好轉,可誰曾想到不過是回光返照的告別。


  忽的季九歌站了起來指著床榻上已經沒了呼吸的季蕭怒吼道“你依舊是最殘忍最無情的人,害死了母妃不夠還不放過我,我日日夜夜受的煎熬還不夠嗎?你死了了之後還要繼續懲罰我嗎?哈哈,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季九卿衝了上去,按著發瘋的季九歌,迫使季九歌盯著他的眼睛,那眼中的清明倒是讓季九歌冷靜了幾分。


  “沒有誰對誰錯,他已經解脫了,而你現在要做的便是放棄你的執著。”


  季九卿早已經看透了生死,麵對季蕭的死他冷靜的像是一個外人,不是因為他沒有感情,而是因為季蕭的死對他亦是解脫。他不是不孝,反而他會因為季蕭的死而高興,因為季蕭活著比死了痛苦,他那樣半死不活的活著更是痛苦萬分。


  季蕭這樣平淡安詳的死去,對所有人而言是最美的結局,但除了季九歌。


  “解脫?他是解脫了,他是一了百了了,我又該去恨誰呢?”季九歌掙脫季九卿的鉗製,指著床榻上的人,赤眸紅的厲害,像是著了魔一般。


  “你還想著恨?在你喊出“爹”的時候你便已經原諒他了,為什麽你不願承認,他都以已經這樣了,你還要逃避到什麽時候啊?”季九卿平靜的心也被季九歌擾的極亂,他怒吼著,咆哮著,試圖將季九歌的恨抹平。


  季九歌明顯的身軀一震,他逃避的眼光四處飄散,他忽然像是隻迷路的羔羊,那麽脆弱那麽惹人憐惜。


  “醒醒吧九歌,你恨早就已經不存在了,你偽裝了這麽多年還不夠嗎?我不否認你曾經是恨他的,可你想想你的恨延續了多久,到了現在你的恨還剩下多少?”


  季九歌眼睛漸漸的有了焦距,他似乎是在想著季九歌的話,這麽多年他確實是在麻痹自己去恨季蕭,他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恨有多大的殺傷力了。


  “九歌,你看那個男人,他是愛母妃的,隻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母妃在天有靈是願意看你這樣活著嗎?相信我,父皇和母妃在天上會好好的。”


  季九歌看著那個麵容安詳的男人,眉目間漸漸的有了些柔情,他驀然的想起了母妃的一身緋衣,他忽然的笑了。或許季九卿說的對,他的母妃是愛著季蕭,如此他似乎也釋懷了不少。


  “皇上駕崩。”季九歌閉起眼睛,待睜開眼睛時他已經放棄了他心中的執念。季九歌朝著門外大聲喊道,渾身的悲涼也隨之而來。


  不多時,沁芳殿中已經圍滿了大臣。那北昌的後宮中的女子除了宮女再無其他。哭聲一片,哀嚎一片,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北昌皇帝駕崩他們都必須哭喊著。


  季蕭葬禮尤為隆重,那一日北昌也下起了大雪,季九歌站在城牆之上,目送著靈柩出了昌城。那一日,他完全的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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