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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吹落一場雪

  除夕。


  長安城下了一場大雪,漫無邊際的白色雪花覆蓋了過去一年的所有痕跡,也迎來了新春佳節的喜慶氛圍。


  事實上,長安城經常會下這樣的雪,有時候會斷斷續續地下到三月份。但這樣的天氣絲毫不影響長安人對過年的熱情。除夕夜長安城不設宵禁,自酉時開始,從朱雀門至玄武門的長安主禦道上便已是人頭攢動,張燈結彩如同一尾長龍自南向北平地而起。


  其間時常有酒樓在自家門麵前燃起鞭炮,意欲自家店鋪能在新的一年依舊紅火;街頭巷弄有孩子追逐嬉戲,用小手團出稀鬆雪球相互投擲。更多的則是商賈的叫賣聲不絕於耳,來自天南海北的風味小吃讓那些和大人們一同逛街的孩子目不暇接。


  濃重的年味兒充斥著長安城的每個角落,但在長安城一座頗為氣魄的宅邸中,卻與長安城的喜慶氛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除了門前那副辭舊迎新的春聯,絲毫看不出有任何過年的樣子。


  陸府,兵部尚書陸廣丞的府邸。


  昏暗的房間中,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不斷在房間裏踱步,身旁坐著的年輕婦人雖然不像他那般焦躁不安卻也是緊皺褶眉頭不斷地歎氣。


  昏暗的光線傾瀉在兩個人的臉上,微弱的燭光在屋外不時刮進屋裏的寒風中抖個不停。


  在陸廣丞在房間裏轉了第十九次的時候,那年輕婦人終於不耐煩地破口大罵道:“別轉了!姓陸的,我就不該瞎了眼嫁給你!好日子沒過上不說,現在連命都要陪你這喪門星搭進去!早前說的好好的,不會去摻和這趟渾水,可現在……我……我,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罵著罵著那年輕婦人竟是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委屈哭了起來。


  陸廣丞被年輕婦人吵得心煩,猛地一揮袖子怒喝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怎麽知道怎麽辦!難道你哭就能解決問題了嗎?指不定那封密信已經遞到九千歲的麵前了,我能有什麽辦法?”


  年輕婦人依舊是哭的梨花帶雨。


  陸廣丞沉默了許久終於有些心疼地看向眼前這個五年前才被他扶正的二房妻子,歎了口氣輕聲安慰道:“我也想不到事情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丞相郭威聯合大將軍王庭堅本想趁著九千歲不在長安城的這個空檔,推翻司禮監的那些宦官。當今聖上已經越來越不能忍受九千歲的獨攬朝政,廢除閹黨隻不過是時間問題,我怕以後到時候沒有退路,便跟著寫了投名狀。可誰知事情突然敗露,九千歲連夜趕回長安,一夜之間宰相郭威被軟禁,大將軍王庭堅被以叛國罪腰斬,我本以為此事會就此作罷,可誰知那黃門朗林益如何得了那投名狀……”


  他苦笑了一聲繼續道:“哎,罷了,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你我好歹夫妻一場,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身為長安第一皇商嫡長女的年輕婦人崔英英突然止住眼淚,指著陸廣丞的鼻子怒罵道:“老不死的,誰要和你一起去死!我這就走,看誰敢攔我!”

  陸廣丞有些哭笑不得地歎氣道:“走?能往哪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底下有什麽地方是九千歲管不到的?”


  “我……我不管,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說著塗了一臉名貴胭脂的崔英英又要哭了起來。


  一人歎氣,一人哭泣。男默女淚,但他們倆都絲毫沒有察覺到門外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趴在門外偷聽著他們的對話。在聽到那句“我還年輕”的時候,少女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偷聽了這麽久,她可不認為繼續聽下去,能從這兩個奇葩口中再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於是便躡手躡腳地向後退去,準備悄悄從門前溜走。


  可正當她準備溜之大吉的時候,轉身時突然腳下一滑,一個重心不穩竟是直直向前撲去,剛好撞在門坎上發出很大的聲響,額頭磕出了一塊淤青。


  “誰?”雖然他們已經是身臨必死之境,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剛才的那些話若是讓九千歲知道了,足以讓他們比死還難受。聽到屋外聲響的一瞬間,陸廣丞和崔英英幾乎同時起身朝屋外衝去,陸廣丞最先衝到門口,可見到的卻是自己的“傻子”女兒陸芸生一臉傻笑地站在門口。


  陸廣丞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此刻看到這個不討喜的女兒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幾個月前自從他這個女兒大病一場之後,行為竟是越發地荒誕了起來,動不動便給家丁們說一些有違三綱五常的癡傻言語,一想到這些陸廣丞更是氣的不行,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陸芸生的臉上,五根通紅的手指印在她白皙無暇的臉龐上,腫出了一大塊,但陸芸生卻是絲毫不生氣,隻是乖乖地站在一旁,低著頭“嘿嘿”傻笑。


  陸廣丞低頭啐了一口唾沫,指著芸生的鼻子罵道。


  “呸,一巴掌下去都打不出個屁的東西。我陸家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傻子,真他娘的晦氣。”


  崔英英更是咬牙切齒地說道:“這狗東西和她娘一個德行,都是掃把星。當初我讓你把她賣給宮裏的劉公公作對食的丫鬟,你偏不聽!這下好了,給陸家帶來這麽大的災禍,咱們都得給她陪葬!隻是可憐了我家仙兒啊……”


  陸廣丞心如死灰,大概是大難臨頭又或是血濃於水,終究沒有再對這個傻閨女言語刻薄,隻是狠狠地罵了一個“滾”字,便扶著崔英英回屋“等死”了。


  等兩人關好房門,剛剛一直在兩人麵前一言不發的少女嘴角突然出現一絲與年齡不符的冷笑,她揉了揉有些脹痛的臉頰,聳了聳肩而後歎氣道:“哎,本姑娘都做好宅鬥宮鬥,讓這對狗男女生不如死的準備了,可偏偏這時候要本姑娘遭這份罪。蒼天啊,大地啊,我咋就這麽倒黴呢?”


  陸芸生學著陸廣丞的樣子唉聲歎氣,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竟是挽起了袖子大步流星地朝馬棚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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