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十章 流蘇與綠萼的日常
龍后壽誕的第三日,鳳羽族中來人傳話有要事需他即刻回一趟青丘,鳳羽走後綠萼一人在龍宮亦覺無趣得緊,含煙成日同龍青延在一處連個影子也瞧不著,是以第二日綠萼便拜別了龍王以後亦回了自己的鳳族。
回去以後發現爹娘均不在族中,想來下界之事定是尚未忙妥。綠萼只得成日里窩在自己的逍遙居,無趣度日,連個說話的人亦沒有,綠萼覺得自己在這般下去定是快發霉了。
這日綠萼正如往常般在院中閉眼曬著太陽,耳邊聽見響動,於是睜開眼來看了看。
「你……」綠萼屬實不知看著眼前之人該說些什麼,只得驚愕的看著他。
「我來鳳族尋過你幾次,你皆不在,今日總算見著你了。」流蘇依舊一襲黑衣,面覆黑紗,然而眼神里卻有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你來尋我可是有何事?」綠萼問道。
「無事。」流蘇頓了頓,繼續說道:「就是想來看看你罷了!」
「你,如今安身在何處?」綠萼為流蘇倒了一杯茶遞予他,斟酌了一番才開口詢問道。
「人界。」流蘇從一來此便一直盯著綠萼的臉龐看,彷彿想從她身上搜尋到清瑤往昔的的身影一般,「你娘親以前曾說想同我去人界居住一段時日,學一回那些人界夫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奈何那時我們一直未有機會,因我族中時常有要事脫不了身,後來待我有時間了以後,我與她……」流蘇的眼神里有著難掩的傷痛,語氣亦沉重了幾分。
「你又何必執著於已逝之事不肯放呢!?不管你二人過去如何,那些事也早已如流煙般消散,你還是,想開一些的好。」綠萼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二人的過往,見流蘇如今這副悲痛懊悔的模樣,不知為何她的心裡亦覺絞痛難忍。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流蘇放下手中茶杯說道。
「好。」綠萼沒有問要去何處,亦無需問,因為她心中隱隱知道流蘇想帶她去哪裡。
人界、
一處幽谷之內,坐落著一間竹屋,屋外有幾顆櫻花樹,此時這個時節正是櫻花凋落之時,漫天花瓣隨風紛飛,顯得美輪美奐。屋后乃是一片蔥蔥鬱郁的竹林,四周鳥雀聲起,且伴隨著潺潺流水的聲音,綠萼繞到屋后一看,果真見得竹林旁有一處活流,怪道此處的竹子個頭長得這般好,就連冒出土的竹筍也各個壯實得很。
「你這倒是一個好地方,風景秀美。不過就是清冷了些,一個人難免顯得有些寂寞。」綠萼說完一下驚覺不妥,趕緊看了流蘇一眼,只見他正看著隨風飄蕩在手裡的一半櫻花,出聲道:「日日有花相伴,與竹為鄰,且隨處盎然著生機,又有何寂寞之處?」流蘇將手攤開,櫻花打了個旋兒便慢慢飄落在了地上,「此處受仙氣孕染,乃是一處福澤之地,過不了幾百年這些竹子便能修出靈識,屆時我還嫌這裡鬧騰的很。」流蘇輕笑一聲。
綠萼走進竹林里,搬了幾根鮮嫩的竹筍出來,對流蘇問道:「你這裡能做飯嗎?」
「我平日不食五穀之物。」流蘇搖了搖頭。
「我們去人界市集轉轉吧!你雖修為高深早已無需這些五穀果腹,然而偶爾吃吃也是可以的。」
二人來到了人界市集,由於流蘇的打扮委實有些『異常』,是以便隱了身形,跟在綠萼身側。偏頭認真的看著她此刻一臉雀躍的神色,不時好奇的看看這個,在摸摸那個。手裡拿著各種從小攤上買來的吃食,將整個嘴包得滿滿的。
流蘇看著綠萼的眼底滿是寵溺,不由喃喃的在心底說道:「瑤兒,她長得真像你,就連性子也與你一般無二。」
待二人在次回到幽谷之時,綠萼手裡提滿了各種物什,就連流蘇的雙手也在騰不出空來。綠萼將所有東西統統放在了桌上,才問流蘇,「可是還沒有做飯之地?」
「這倒是有的。」流蘇此前想著雖不用似凡人一般日日需已五穀雜糧果腹,但該有的還是需有,哪怕只是做個擺設亦是好的。是以便僻了一間屋子做廚房,另外還有一間書房、一間客房。
綠萼隨流蘇去了廚房以後,看著裡邊鍋碗瓢盆倒是擺設俱全,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身旁的流蘇說道:「流,你,那個你先出去吧!」一會兒我坐好了你在進來端出去便好。」
綠萼埋頭擺弄著手裡的東西已掩尷尬,屬實不知道該如何喚他才好。若喚爹爹吧!她定是喚不出口的,直呼名諱又委實不妥,你啊你的似乎又失了禮數,著實讓她頭疼。
「你以後直呼我名諱便可。」流蘇察覺出了綠萼的窘迫,遂出聲說道。
「呵呵……好。」
一個時辰后、
流蘇看著眼前的一桌子菜,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問道:「你今次乃是第一次下廚?」
「不是。」綠萼盛了一碗飯遞予他,才接著說道:「不過也是方學不久,前一陣子鳳羽來鳳族之時,曾做過幾次給他吃。你別看這些菜雖然黑呼呼的,但味道卻是極好的,每次鳳羽都吃得乾乾淨淨。」
流蘇聞言有些遲疑的拾起了竹筷,夾了一塊竹筍放進嘴裡,面上神色頓時變得奇妙起來。艱難的咽下了嘴裡的那塊竹筍,端起一旁的茶杯原想喝口水淡一下嗓子,綠萼的手適時的遞了過來,「我熬了有湯,喝點湯吧!」
流蘇的唇角抽了抽,疑惑的問道:「你沒有吃過自己做的菜嗎?」
「沒有。」綠萼見流蘇的面色似乎不太好,於是拾起竹筷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剛咬了一口便吐了出來,趕緊端起本來要遞給流蘇的湯喝了一口,頓時面上皺成了一團。
「呵呵~!」流蘇見此竟笑出了聲,趕緊為她續了一杯茶遞上去。
綠萼看著一桌子難以下咽的菜,總算是明白了當時為何鳳羽一見著她手裡端著的吃食總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我去將這些菜到了。」綠萼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教你。」
「啊?」綠萼疑惑的看著流蘇。
「我教你做菜。」
綠萼隨流蘇來到了廚房,看著他嫻熟的將雞蛋打開,調勻,放進鍋里炒了一會兒,然後又摻上一點水將蓋子蓋上悶煮了一會,待水燒開以後又將一旁洗好的菜葉放進去,撒上一點鹽,沒一會兒,一鍋湯便好了。
流蘇每做一道菜時,便會同綠萼說先後次序,油鹽幾許。
待二人再次坐在桌旁之時,綠萼看著一盤盤色澤金黃的菜,「沒成想你還會下廚。」
「以前你娘……瑤兒愛吃,我便學了時常做與她吃,如今許久未下過廚房,亦不知味道如何,你權且嘗嘗看吧!」流蘇似回憶起了同清瑤的過往,眼神有些暗淡起來。
綠萼見此趕緊出聲說道:「唔~!挺好吃的,你也嘗嘗看。」
……
綠萼直到天將黑了時才從流蘇那處離開回到了自己的逍遙居,想起臨走之時,流蘇對她說,「萼兒,以後若有需要我之處,便來此處尋我。」
「若無事便不能來了么!?」綠萼狀似不快的問道。
「呵呵~!自是能來,你想何時來皆行。」流蘇心情似一下變得極好,連說話的語氣也比初識輕快了許多,想來今日定是他這數十萬年裡最高興的一日吧!
今日瞧著他生火煮菜,如凡界的尋常男子一般,綠萼當時竟有一瞬的錯覺,他並非那個曾滿手鮮血,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亦非那個當日在鳳族徒手之間便殺了族中二位長老的人。他只是流蘇,一個失了所愛,被三界遺棄的人。
若能成佛,誰又甘願成魔呢?
……
綠萼這幾日時常無事便去流蘇那處轉轉,還為他那處幽谷起了個自認為十分雅緻的名字,「萬幽谷」。
這日綠萼又照列用完早膳后便來到了萬幽谷,然而還未走近流蘇的竹屋,便聽得有個陌生男子的笑聲傳了過來,不由好奇的想,流蘇似乎並無交好之人,誰會在此處?
綠萼悄悄的走進,只看見一個身著白衣,墨發高束的男子背影,只聽他說道:「你的棋藝過了這般久,倒未退步分毫,卻不知琴音又待如何?」
流蘇身前立時便出現了一張琴,手指輕撫之間,琴音流瀉,曼妙動聽,男子的手上也適時幻出了一隻簫,與流蘇琴瑟和鳴。
一曲奏罷,白衣男子暢快的說道:「這三界之內,除你我怕是在難覓知音。」
「誰?出來。」綠萼正聽得如此如醉,突被那人大喝一聲,還未反應過來便感到了一股凌厲的勁氣迎面而來,頓時側身一避,身形也出現在了流蘇與白衣男子的眼前。
綠萼看著白衣男子,越看越熟悉,似乎在何處見過此人,實現在看到他手腕間系的鈴鐺之時,終於想起此人乃守界者,心裡不由驚奇,竟不知流蘇同守界者這般較好。
「綠萼?」守界者一見來人是綠萼,疑惑的看向她,「你來此處做甚?」
「自是來找流蘇。」
守界者聞言詫異的看了流蘇一眼,只見自綠萼出現以後,流蘇原本並無波瀾的眼底此刻俱是寵溺的笑意,遂將目光移回綠萼身上,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幾番,這才說道:「我與流蘇有事,你擇日在來吧!」
「你先走吧!我改日在去你那處尋你。」流蘇出聲說道,然而話卻是對一旁的守界者說的。
守界者聞言更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綠萼,轉而似想到了什麼一般眼神曖昧的在二人之間流轉了一番,這才出聲提醒道:「流蘇,她還是個娃娃。」
「……」
「……」
「你胡說些什麼。」流蘇面色不善的怒斥道。
綠萼有些無語的看著守界者,也無怪他會出此猜測,畢竟他並不知曉她與流蘇之間的關係,有此遐想也實屬正常。
「罷了,罷了,我便當今日什麼也未看見,不打擾你二人了。」守界者見流蘇惱羞成怒,心裡更是肯定了他方才的猜想,是以自覺的一個閃身原地消失了。
「你別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流蘇擔心綠萼會因箜篌方才的話不高興,於是出聲說道。
「無事。」綠萼淡淡一笑。
「方才我聽他喚你名諱,你二人可是認識?」流蘇問道。
「此前我同鳳羽下人界之時,曾在守界處同他見過一二次。」綠萼解釋道。
「箜篌與我乃是至交,他以前本是天界一方猛將,沒想到後來竟跑去做了守界者。」流蘇看著綠萼手裡提的兩壺酒,「這是什麼酒?」
「這乃東海龍宮的……」綠萼忽然想到此酒中也帶了一個瑤字,遂說道:「此酒乃青光,是此前參加龍后壽誕之時,龍後送予的,我平日甚少飲酒,遂跟你提了來。」
流蘇接過一壺,拔開壺嘴聞了一下,濃烈的酒香氣瞬間撲鼻而入,「酒倒是好酒,只是這名字取得不夠雅緻。」
「呵呵~!我亦這般覺得。」綠萼訕笑道,心裡不由嘀咕道:「本是有個極雅緻的名字,奈何我怕你聞字傷心。」
幾日的相處下來,流蘇漸漸發現綠萼十分喜愛吃肉食,是以每道菜皆是以肉為主,每每綠萼總是吃得肚子原滾滾的才帶著一臉愜意的表情離開。
綠萼亦越發佩服流蘇,不論是什麼菜,到了他手裡,皆能變著花樣做給她吃,且十分好吃。不由來這萬幽谷的次數俞發頻繁,最後乾脆在這谷中小住了兩日,隨流蘇一併去守界者那處耍玩了一天。
當綠萼與流蘇來到守界碑之時,正好見得守界者正悠閑的坐在守界碑一旁的天河邊垂釣,於是二人走了上去,綠萼想著流蘇說與守界者乃至交,直呼名諱那定是不妥的了,遂斟酌了一番,用自認為十分親和的笑容在他身後喚了一聲,「箜篌叔叔。」
箜篌聞言一回頭便見綠萼站於他身後笑得一臉詭異,頓時驚得手中魚竿險些掉落天河,起身驚恐的看著綠萼問道:「你,你你方才喚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