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李雨薇單手捧著紙箱,裏麵放了一些零散的辦公用具,站在公司大樓下,仰望高處,抬起一手擋住那刺眼陽光,表情甚是無奈,沮喪。


  輕輕歎息,她今天莫名其妙被炒了……


  對於一個工作盡責認真,上班無遲到早退,甚至很少請假,一個人頂兩個人用的她,居然被公司炒魷魚了?她招誰惹誰了她。


  ……


  “李雨薇,今天是你最後一天上班,下班後就到賬務部結算工資吧!”頂著啤酒肚的經理,說完將一封潔白信封放到她的桌上,分外刺眼。


  “陳經理,你的意思是,我被炒了?為什麽……?”


  “公司要開源節流,裁員減薪,你是名單之一,我也是照單辦事的!”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況且這個解釋足以讓人無從反駁,誰讓資本家都是自私的。


  而且公司這段時間,的確傳有資金流轉不周的消息,隻是她沒想到自己會成為第一批死士。


  不過也難怪,在這公司裏,她的職位算是可有可無,危危可岌……


  垂頭,轉身,連去理論的力氣都沒了,她邁著沉重的步子,開始清理自己的雜物。


  仰望過後便是無盡的失落,她掏出手機,點了幾下。


  “我被炒了,有什麽工作可以介紹?”她是那種一天都不能停手等吃飯的人……


  自己不吃,家裏那位還等著她養呢


  “那麽突然?”那頭的人驚愕,楊美美是她的死黨兼閨蜜。


  輕輕歎息了下:“我也覺得突然,怎樣?有介紹嗎?”她一沒實力,二沒學曆,想自己找份好工作,難了!


  “這樣啊,我先幫你打聽打聽,今晚等我消息。”有個熱心腸的朋友,也算是她的福份了,手機掐斷,她重拾心情。


  見時間尚早,去接她家那位吧!

  ……


  明心幼兒園前,一個小小身影飛撲過來,撲進雨薇的懷裏。


  “媽咪,你今天怎麽那麽早就來接我呀?”聽到奶聲奶氣的聲音,她的陰鬱心情一掃而空,在紙箱裏抽了兩張麵紙,替小家夥擦了擦額頭的汗。


  “是啊,今天媽咪要帶你去吃你最喜歡的!”小家夥一聽,大大的眼睛噗赤噗赤地眨。


  “啊,麥當勞,好啊好啊,那快走啊,老師再見!”小家夥在吃麵前還不忘禮貌,回頭跟老師道別,她自認教得不錯喲。


  看著那張粉撲撲像極她的小臉,一下子她陷入深思。


  ……


  “以後我們的小孩,生男生女都得像我啊!”他緊抱著她,鼻子蹭在她潔白的頸項。


  “為什麽?”她仰頭望他,傻傻問。


  隻見他咧開嘴:“這樣我們一家出去的時候,別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孩子他爸,你就是孩子他爸的老婆。”他沾沾自喜地說著,臉上裝滿了自豪與幸福。


  那時候她才多少歲啊?

  十八歲,他居然想得那麽遠,可最後,他還是無緣見他的兒子,一個長得並不太像他的兒子。


  ……


  今天不是假日,但麥當勞裏依然擠滿了人潮,雨薇拉著兒子等了幾分鍾才等了張空桌,連忙上前占位,把東西放好,吩咐。


  “小想,在這坐好,別亂跑知道嗎?媽咪去給你買吃的。”


  “嗯,知道拉媽咪,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要吃什麽?”那張標準的小正太臉,正轉向隔壁桌,眼珠子轉得那個勤呐!

  “小鬼頭,媽咪知道啦,媽咪去排隊,你要坐好啊!”


  十分鍾後,雨薇終於買齊了東西,回到座位上,李想正拿著她的手機在大聲嚷嚷,見她回來,一放下他的最愛,連忙把手機扔給她,也不管那頭的人正對他咆哮……


  “媽咪,美美姨。”說完小小五爪已伸向他的最愛——麥旋風。


  雨薇接過手機,一放到耳畔,便聽到楊美美在咆哮。


  “小心美美姨咬你啊……”


  “美美,別鬧了。”她出聲打斷。


  “呃,那小家夥……下次再好好打他屁屁。”後麵都是嘀咕,雨薇聽不清楚:“在嘀咕什麽呢?怎樣,那麽快有消息了?”這速度也太給力了吧!


  楊美美立即恢複正常,清了清嗓:“嗯,明晚七點,在上島咖啡,陳事成先生……”雨薇邊聽邊替自己兒子擦嘴角的雪糕,一時沒為意。


  “媽咪,你紙巾塞我嘴裏了!”李想十分不滿,嘟囔著推開她的手,再塞進去,他都惡心得快吐了。


  雨薇一看驚駭地連忙扔掉紙巾,抱歉道:“呃,對不起,那你慢慢吃。”說完才專心問那頭的人:“美美,你剛才說什麽?”她怎麽聽不懂了,現在麵試流行在咖啡廳裏嗎?她OUT了?

  “相親啊!你看看,小想都6歲了,是時候給他找個後爸了,明年好上小學啊!而你呢,找張長期飯票,總比你老是被炒好吧!再說了,那個陳事成是我們公司王大姐的親戚,人品有保證哦,三十出頭,是公司裏的管理層,你就相相吧!”那頭說得眉飛色舞,這頭的人已垮下肩,無語中。


  “……”


  “怎樣?不錯吧!”


  “我讓你幫我找工作,不是找男人!”


  “小薇,這就是你不對了,你不要男人,但小想呢?有沒有幫他想過,沒上戶口怎麽讀小學?雖然他很聰明,但你也不能讓他自學成才吧?”那太瞟悍了。


  “……”她啞言,心一直沉一直沉……


  美美說的的確是事實,但事實為什麽總是那麽殘酷?

  美目轉向自己那活潑可愛,吃得滿嘴都髒的兒子身上,她的確該為兒子著想了!


  於是什麽陳先生盡管來吧,她李小姐不怕他。


  隻是沒想到,她李小姐會遇到……李先生。


  ……


  一夜旖旎,醒來,熟諗的帥氣俊容,眼眸含笑,緊盯著她,於是粉皙的小臉慢慢染上緋紅。


  “早啊,老婆!”心猛跳了下,臉更紅更燙了


  少女含笑嬌嗔:“誰是你老婆啊?”明明的口是心非,咬著唇埋入他胸前,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昨晚的經曆如同電影般,一直重播,重播,重播……羞死了

  “這裏除了你還有誰啊?李太太,別害羞了!”少年見她如此羞澀,更加肆無忌憚地逗弄她。


  少女突然抬頭,蹙著細眉。


  “李太太?真沒成就感,如果你不叫李先生就好了,不然我以後就得叫李李雨薇,好沒意思哦!”敢情她對他的姓不滿了。


  見他神色一凝,她也怔了下,隨後才拍拍他的額頭:“說笑的呢,李先生,李太太要起床了,別壓著我了!”


  少年懲罰性地壓了上來:“就壓你……”


  “啊,哇哇哇……”


  ……


  現在,李先生還好嗎?

  ……


  晚上七點,上島咖啡


  雨薇身穿一身淺色的雪紡短裙,簡單大方,準時來到約定的地點,但對方似乎比她還要早到,正背對著她。


  她上前,有禮詢問。


  “你好,請問是陳先生嗎?”對方抬頭,眸眼裝滿驚豔,微怔了下,隨即起身,含笑有禮回道:“對啊,李小姐是吧,請坐,請坐。”他紳士有禮,戴著眼鏡,斯文儒雅的感覺。


  短短幾秒鍾,她已打量完畢,的確長得不太糟,就不知道小想滿不滿意這種類型的爸爸,也許下次她該帶小想一起來相親的。


  相老爸……?!


  陳事成也在短短幾秒裏打量了她,溫宛大方,氣質形象佳,膚色極好,長得甜美又帶點成熟韻味,他很難想像這樣的女人也要來相親。


  兩人坐定後,陳事成招來侍應,體貼詢問:“李小姐,要喝點什麽?”


  “一杯卡布奇諾吧。”等侍應走後,陳事成率先問:“不知道李小姐,現在從事什麽工作呢?”


  雨薇心裏突兀了下,楊美美沒有告訴他,她的大概情況?還是他故意問的,最後她還是如實回答。


  “待業中,正找工作呢?聽說陳先生在XX公司上班,做什麽職位呢?”


  “我是開發部經理……”


  ……


  一輪客套後,她的問題也逐漸變得犀利。


  ”陳先生介意做現成的後爸嗎?會不會虐待小孩?還有,如果我們以後有了自己的小孩子,你會不會偏心?“


  隻見他的臉色一滯,隨後才訕笑兩聲:“嗬嗬,沒想到李小姐這麽年輕就離過婚了,小孩多大了?”美美連這個也沒告訴他嗎?看樣子,人家好像不樂意當後爸呢!

  “我是未婚媽媽,兒子6歲了。”每每講到這,她都覺得自己很勇敢。


  對方又是一怔,眼眸閃過一絲欣賞意味,他推了推眼鏡繼續說:“我很佩服李小姐的這種勇氣,哪天有空帶你兒子出來見一下?”他突然的轉變,反倒讓她愕然了,隨後才揚笑,也許他真的不是很糟糕。


  兩人又聊了一下彼此的興趣愛好,言談間發現他還是挺風趣幽默,一點都不如他給人的印象,刻板,一成不變。


  “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兩人含首,她起身,詢問了侍應便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剛走進,看到有男人在洗手,她莞爾了下,隨即便明白這廁所是不分男女的。


  手機倏然間響起,她連忙退出,來到廁所外麵的角落裏接起電話,那頭劈頭就問:“第一眼感覺如何?能聊得下去嗎?”不用問她也知道是誰。


  “你可真會掐時間,感覺還不錯。”她說著,揚起談談的笑。


  “成啊,那是可持續發展咯。”那頭的聲音似乎帶了點興奮……


  “隻要他不虐兒,應該能發展得下去。”此時她已麵向牆壁,手指漫不經心地畫著圈圈。


  “嗬嗬,不介意當後爸,那不是正合你意了。”


  “我想他有意的話,先交往看看吧!”對他的印象的確不錯,而且她也不想相來相去了,煩呐……


  那頭還說著什麽,她細細聽著,轉身,抬眸,不經意地瞥望讓她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消散,全身血液也在凝結,甚至忘了呼吸,拿手機的手緩緩落下,以至於漸漸聽不清楚那頭的聲音。


  “那也好,也許處著處著就愛了……”


  他怎麽會在這裏,宛如王子般向她走來,視線調上,看著那張熟諗的臉,隻是他的眼神全然陌生,甚至對她視而不見,轉身走入,消失了……


  捏著手機的手,被那頭的喊聲震醒,她才猛然回神,慌亂掐斷了電話,然後,她落荒而逃了……


  衝出咖啡廳後,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吵雜不已,隻有她慢悠悠沒有目的,甚至心慌意亂,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碰上他,沒想到他們會相遇在廁所門外,隻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她來,憶起他剛才的表情,如同陌生人般,也許他早就忘記了曾經的李雨薇了……


  失魂落泊回到家,一開門,門內一大一小正叉腰瞪她。


  “媽咪,聽說你把我未來爸爸丟在咖啡廳裏了!”李想說這話時,嘟起粉嘟嘟的小嘴,彼為不滿。


  “對啊,小薇,你突然掐斷我電話,又了關機,剛才王大姐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你不甩人家,也不能這麽沒禮貌地把人丟在咖啡廳裏啊?”楊美美一陣抱怨,要知道剛才她已經被王大姐說了不知多少難聽的話了,說什麽出來相親就別清高,害她一個勁地賠不是。


  “啊,我忘了,對不起啊美美。”她似乎後知後覺,氣得楊美美叉腰撫額,她造什麽孽了,交到這樣的朋友!

  雨薇不再說話,隻是上前蹲下抱住自己的兒子,那顆被擾亂驚嚇的心才緩緩平伏下來。


  “小薇,你……怎麽了?”她的樣子好奇怪啊!


  楊美美不得不蹲下來關心她。


  “媽咪……”李想也覺得這樣的媽咪太反常了,不過他還是像個小大人一樣,小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撫。


  頃刻後,雨薇深吸了口氣,大呼

  “好了,我沒事了,你們別擔心,小想,下次我帶你去見美美姨介紹的未來爸爸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歡?”


  “好啊,等小想有了爸爸以後,媽咪是不是就不用那麽辛苦了?隻是到時候媽咪會不會不疼小想了?”在渴望與疼愛之間,他似乎為難了。


  “傻兒子,媽咪不疼你,疼誰啊?洗澡了沒?快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


  “遵命,媽咪大人。”小小身子立正,小手橫在頭上,那可愛的模樣,令她十分慶幸,她還有她的兒子。


  待李想自己屁顛屁顛跑進浴室,楊美美立即拉過她,認真關心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讓你的情緒起伏那麽大?”


  “美美別問了,我不會說的,還有陳先生那邊,我去跟他道歉吧,說實話,他人不錯,看他跟小想能不能處得來?”關於她的經曆,她誰也沒有說過,因為不想讓任何人有機會握有他的把柄,不想危害他的名譽。


  楊美美見她不想說,也沒再逼她,而是一手攬住她,很有義氣道:“小樣的,不說就不說,老娘還不想聽呢,不過下次不高興的時候,記得還有我這個姐妹在你身邊啊!還有,下次別拉了屎要我幫你擦屁股啊!”知道她指陳先生的事,她無奈。


  “呃,你好惡心啊,知道啦!美美大人!”


  心情一下子豁然了許多,身邊有這麽體貼的姐妹跟兒子,她死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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