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轉眼已是春天的尾巴,漸漸回升的氣溫催的新葉融入了深翠。貓咪在街頭巷尾偶爾露麵,或蹲伏在居民宅的院牆上梳洗毛發,或悄無聲息地在道路旁的灌木叢中穿梭。偶爾有撒著歡的狗狗經過,忽的停下豎著耳朵抬高鼻子輕嗅。隨即注意力又被屹立在路邊的燈杆吸引,圍著轉幾圈後抬腿留下自己的氣味。西裝革履的社會人員神情嚴肅,渾然不被這片午後景色打動,步履匆忙地經過。不過在這快節奏的城市街景中,也有愜意溫馨的角落。
[蝶語],一家座落在街角的一家花店。門外琳琅滿目綠意盎然,嬌豔欲滴的花叢帶著陣陣清香,引得幾隻蝴蝶流連。說是花店還不太確切,推開爬上幾根藤蔓的原木門,霍然開朗,遠不是從外麵看上去那麽小巧。花店中陽光最好的角落擺放著數張藤桌藤椅。每張桌上都放著精致的瓷瓶,插著不同的花束。通往二樓的樓梯腳,木製的書架上整齊排放著各類書籍,有輕小說,有學習資料,也有國外精裝版的原文書籍。
因為距離A大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加之附近多高檔住宅區和別墅區,經常光顧的,是些考研讀博在即的學生,或是妝容考究的社會人士。此刻店裏隻剩下一桌客人,是個栗色短發,戴著副圓鏡框眼鏡的曆史係女學生。穿著打扮還算時尚,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投身於試題之中。
“您的檸檬汁,請慢用。”井野放下飲品後並不過多打擾,滿臉八卦地轉身走回吧台。吧台內還有兩人,一人身材圓潤,正和手中的薯片纏綿。刺蝟頭格外醒目,但本人卻看起來溫和無害。另一人,平移視線,先看到的是那精神抖擻的衝天辮。和吃薯片的人一樣,本人與發型充滿了違和感。衝天辮的主人正趴在吧台上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井野低身進入吧台,沒有絲毫顧慮地拍醒了正和周公下棋的人。
“鹿丸!誌保又來了!”
奈良鹿丸皺著眉頭睜開眼睛“啊……井野我昨晚四點才睡可以別吵嗎?”
山中井野沒好氣地低聲吼道“你以為我願意吵你啊?學長們為我們新生準備的迎新會都不打算參加,我能指望你幹什麽啊?可是誌保又來了啊,你沒跟她說清楚嗎?”
說來井野有點尷尬。誌保是他們三個青梅竹馬的高中校友,起初井野和誌保關係還不賴,就因為井野遊說鹿丸代替一位同學參加了一次將棋比賽,作為將棋部經理的誌保就迷上了據說是如天神般救場的鹿丸。你沒聽錯,天神。井野當時正在吃水煮蛋,聽到這個形容詞嚇得險些吞下整個雞蛋,也是從那天起,井野看到雞蛋,就能看到雞蛋上長出衝天辮,浮現“天神”二字!
都說陷入愛河的少女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暗暗癡迷不敢靠近的女生!無論任何原因,任何女性都不能靠近心上人。這種莫名的執念像危險的火藥,時刻威脅著他人,隨時都有可能引爆。
沒錯,莫名中槍的就是井野。那天井野生理期提前到來,任勞任怨的秋道丁次不在,鹿丸便幫井野打理,什麽遞熱水啊,去烹飪教室借紅糖啊,去保健室借毯子啊……世交,從小一起長大,本就視彼此為家人。鹿丸並不覺得照顧一下家中親近的女性成員有什麽曖昧情節。以往鹿丸不管這些,純粹是因為有個勤快的丁次,丁次不在自然應該他鹿丸出馬。盡管嫌麻煩,但依舊一件不落無微不至地照料井野。
可在時刻關注著鹿丸的誌保眼中就是另一番景象:一向懶散怕麻煩的鹿丸,總是對女性退避三舍的鹿丸,對青梅竹馬井野除了熟悉點也沒什麽特別的鹿丸,居然忙的腳不沾地,嗬護備至!誌保眼中的信息隻有“日久生情”,於是和井野爆發了一場名為“你明知我喜歡他你還要靠近他吸引他讓他喜歡你你什麽居心”的辯論。
井野一開始是懵的,被誌保撲麵而來的怒火燒懵的,最後聽明白了卻無比惱火。她同樣不覺得鹿丸幫她借毯子借紅糖有什麽過分的。打娘胎裏就注定了三人密不可分的聯係,十幾年的情分,怎麽可能因為其他感情而生疏。再說她平日裏為鹿丸的性子操碎了心,使喚一下鹿丸不為過吧?她怎麽就成了心機Girl?還是那種吃窩邊草的心機Girl。
最讓人心寒的是,她是真的把誌保當朋友,甚至明知鹿丸心有所屬還時不時拉誌保在鹿丸眼前晃,就為了給誌保多爭取些機會。結果呢?
山中井野在家有父母嗬護在外有丁次鹿丸護航,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當然她也不是受了委屈隻會哭天抹淚的白蓮花。看清了自己在誌保心中不過靠近鹿丸的工具,她也不想裝什麽大度了,當即不留情麵劈頭蓋臉地吼了回去,又是大罵又是說教,教訓地誌保麵紅耳赤插不上一句話。
這件事鹿丸最後是從丁次口中得知的,鹿丸並沒有很驚訝,對於誌保的心意他並非渾然不知。畢竟每天走到哪都有一道莫名的視線盯著你,任誰都會印象深刻。不過誌保那種唯唯諾諾,有什麽話都隻說一半剩下的扭捏不肯說讓你猜的女性,鹿丸一向敬而遠之。怕麻煩的他,智商再高也不喜歡啞迷遊戲,更不喜歡猜女生的心思。這也是他對井野不來電的原因。
井野雖說開朗直率,但是個花癡,十足的。總會莫名被觸動開關,隨時隨地少女心爆棚。他奈良鹿丸應付不來。再說,從小一起長大,對方穿開襠褲流著鼻涕迎風奔跑的醜態都見過了,一點神秘感都沒有,怎麽可能來電。
井野顯然也有同樣的原因,不過讓鹿丸在意的是丁次轉述的,井野在爭吵中喊出的一句話“那種隻要碰到就不自覺讓人囉嗦成歐巴桑的,滿嘴女人男人沒一點浪漫細胞的懶鬼,我山中井野就算是瞎了也不會喜歡!留給你好了!”
不得不說這話很讓鹿丸窩心:他真有這麽糟糕?他知道井野說得不無道理,放在過去鹿丸也不會在意,但自從遇到那個女人,他總是會不自禁地想這種無聊的問題。果然,女人就是麻煩。
鹿丸從吧台中仰起頭,果然看到匆忙轉回的栗色腦袋,耳朵通紅。他又收回腦袋枕在胳膊上“這麽麻煩的事怎麽可能不說清楚?但效果你也看到了。我還以為躲你這能避開呢。”
井野聳聳肩,“那你真是太低估你的魅力了”,“魅力”二字分外用力,透露出明顯的怨氣,顯然為自己受牽連感到不滿。
鹿丸知道井野想說什麽,無非是想讓他出麵,徹底讓誌保死心。誌保不來找鹿丸,井野自然見不到誌保,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尷尬。但鹿丸表示他智商再高也無能為力,畢竟現在誌保什麽都沒說,他總不能上趕著去說“我不喜歡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吧。
“如果鹿丸有女朋友就解決了。”一直默默吃薯片的丁次開口。
井野冷哼一聲,目光挑釁“他倒是想,可離成功差的遠呢。”
鹿丸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目光落在丁次身前一張海報上驟然停住“這是什麽?”
“這個?”丁次看向海報“迎新會要演出的舞台劇《君に屆け》的宣傳海報,怎麽了嗎?”
海報以暗色調為主,一男一女身著忍者服,麵容模糊,相隔甚遠卻伸手意欲碰觸對方。兩人之間,逆著光的一道身影,隻能依稀辨認出穿著連衣裙,兩手之間與一男一女相連。
“還有票嗎?”
井野丁次皆是一驚,之前井野說破了嘴皮,鹿丸連頭都不抬睡得忘我。怎麽看了一眼海報就改主意了,很普通的海報啊。
“有倒是有,之前從佐井前輩那領票的時候領了三個人的。”井野有狐疑地打量了幾眼海報,要說特別,就是女忍者是金頭發。可就算看不清臉,看身形也不是那個人啊。
鹿丸知道井野在想什麽,並不想費口舌解釋什麽,念念不忘什麽的,如果不甘心也算的話,那倒還挺準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