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出獄
出獄的日子就定在十二月二十三的黃昏
小年,午後的X時X刻。
黃昏,已經來了。天牢外的天空掛著迷人的彩霞,泛著縷縷金色的陽光,這種光芒,往往代表著希望。
離青青望著天窗,她必須要在太陽落山之前出去,因為黃昏一過,就是黑夜,就是夢魘。
她再也不要呆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夢魘之中了!
要想出去,首先就是要打開牢門裡的這把黃金玄鐵的鎖鏈,換做以前,離青青這輩子想都不敢想,但自從習得「曉寒一夜凝吹雪」后,她對自己有了足夠的自信。
「顧大哥,你離我遠一些。」
「好。」
離青青先用寒冰真氣將整條鎖鏈都凍住,寒氣不斷的侵蝕著金鎖,慢慢的,鎖頭上開始慢慢褪下了一層薄薄的金沙,離青青深吸一口氣,用盡氣力一掌打在鎖鏈上,這把黃金玄鐵的鎖鏈發出「嗆」的一聲,和寒冰一齊斷裂。
她揚起笑臉,開心的道:「顧大哥,我背你走。」說完,她便彎下身子,準備背上顧春秋。
顧春秋微笑著搖頭,然後無奈的攤開手,道:「我不走。」
離青青詫異的道:「為什麼?」
顧春秋道:「我已經習慣這裡了,你走吧,青青。」
離青青咬著嘴唇:「顧大哥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出去。」
顧春秋嘆息道:「你知道天牢外面有多少守衛嗎?」
離青青皺了皺眉頭,然後點頭道:「我知道。」她之前和上官瑞談話時候就能感覺到外面的戒備極為森嚴,就連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外面的守衛一共有三道防線,里三層是槍隊,都是隸屬於瑞王府的精銳,他們的槍法是由上官瑞親自教導的,外三層是弓箭手,箭無虛發,在戰場上往往取人首級與千里之外。」
離青青顯得有些驚魂未定,掌心處猶自捏著冷汗。
顧春秋又繼續道:「這還不算完,最重要的是,即便是你衝破了槍隊和弓箭手,最後也還有讓你絕望的敵人在守株待兔。」
離青青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道:「炎翎衛?」
顧春秋驚訝的道:「你知道?」
離青青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當年上官瑞就是帶著那三百的炎翎衛來弈劍山莊緝拿她的,她又怎能忘呢?
顧春秋道:「既然知道,你還要帶著我出去?」
離青青緊握著拳頭,咬著牙:「一定要!」
顧春秋道:「既然想帶著我出去,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離青青泛起一絲笑容:「你說,一百個條件我都答應。」
顧春秋正色道:「外面的人,你一個都不能殺。」
離青青黯然的垂下了頭,苦苦的笑著。
很顯然,顧春秋並不想殺人,因為他在以前就從來不殺人,所以,即便是為了自己的自由,他也絕對不允許離青青去殺人。
離青青動容道:「顧大哥,你已經做了六年的牢了,怎還是這般天真,為什麼不明白適者生存的道理?」
她一個女人,都尚且明白生存的法則,在江湖上,要想自己活下去,就必須取別人的性命,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來殺你。
她真心不明白顧春秋是有何其艱辛的意志才能去保持心裡僅存的善念,或許,在離青青看來,顧春秋儼然就是一尊菩薩。
顧春秋坐在地上,微笑著看著離青青,道:「真正醉心於劍道的人,從不取別人的性命,這是我永遠都不會丟掉的。」
離青青道:「你當真不怕死?」
顧春秋正色道:「國之大者,何懼生死?」
離青青閉著嘴,不再說話,良久之後,她依然還是彎下身子,立在原地。
顧春秋伏在她的背上,他微笑著。
既然離青青背上了顧春秋,那就代表著她答應了顧春秋的要求,出了這個牢門,她不會再殺一人。
一陣寒風吹來,離青青伶伶打了個寒顫。
天氣雖然寒冷,但還好有陽光,黃昏的餘暉照耀在他們二人身上,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他們全部井然有序的站在那裡,手持清一色的長槍,這百十條大漢威風凜凜的模樣,正是瑞王府里的槍隊。
離青青眉宇間凝上了寒霜,她放下了顧春秋,往前走了幾步,淡淡的道:「我現在心情很不好,要打的話,應該無法對你們手下留情。」
「我們也一樣!」槍隊的所有人一擁而上,幾十桿長槍凌厲的向離青青身上刺去,離青青的身軀搖了搖,邁開輕盈的步子,穿梭在人群中,槍隊里的侍衛五一不是受過嚴苛的訓練,但卻始終無法傷到離青青,眾人被她飄逸美妙般的身影刷的團團轉。
這般雪白夢幻的身法,她是仙女嗎?
很顯然,離青青並不是仙女。
她是人,而是是一個看似柔軟的女人,這個女人的手上瞬間多了一桿長槍,槍頭已經被她擰斷,只有一個木質的槍桿,她將槍桿當劍使用,亂舞春秋的劍法開始逐漸施展開來,每一棍子都呼在了他們的臉上,脖子處,不多時,已經倒下了一片人。
槍隊里所有的侍衛都感到脖子火辣辣的疼痛,但卻沒有致命,離青青既然答應了顧春秋的要求,就絕對不會食言。
看著他們倒在地上慘叫連連,離青青轉過身子,嬌聲道:「顧大哥,你可還滿意?」
顧春秋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卻抬頭看了看天空,遠方,夕陽的餘暉將要散盡,他悠悠的道:「在夜幕來臨之前,解決掉弓箭手和炎翎衛。」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弓箭手已經來了。
離青青震驚的回過頭,望著上空。
天空中再也沒有夕陽,沒有陽光。
離青青看不到陽光,也感受不到溫暖,她眼裡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數不盡的黑點,而這些黑點,全部都是羽箭!
數不清的羽箭,萬箭齊發!如雨點一般的灑在她身上。
離青青卻突然泛起迷人的微笑。
她的笑容那麼美,即便是千軍萬馬之中,依然是這樣燦爛的笑著。
羽箭射在她的身上,卻沒有產生任何的傷口,弓箭手們瞪大著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離青青,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這還是人類可以做到的事情嗎?
離青青的全身都被寒冰包裹著,由真氣凝成的寒冰就猶如鎧甲一般的厚實,羽箭射在寒冰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
上官瑞站在遠處,眯著眼睛,微笑著看著這裡的戰況,他的身後站著一個健壯的身影,那人正是水火判官里的水中月。
上官瑞突然嘆息道:「看來,她果然是得到了顧先生的真傳。」
水中月道:「很明顯,這個女人並不想和您做交易。」
上官瑞道:「去殺了他!」話里的命令既冷漠,卻又熟悉。
他們兩人的對話向來都是乾脆利落,一句殺了他,三個字,就已經足夠。
水中月點了點頭,他甚至都不用問到底要殺誰,是顧春秋還是離青青?他不需要問,一個出色的殺手,往往不需要得到主人太過於明確的指使,往往一個字,一個眼神,他就足以揣明主子的心意。
水中月穿上夜行衣,他的手上拿著的卻不是判官筆,而是多出了一把劍。
淚痕劍!
水中月一襲黑衣,慢慢的和眼前的炎翎衛混在了一起。
離青青還在戰鬥著,她手上的棍子已經不知道斷裂了多少根,每次斷了之後她都會重新撿起一根長槍,為了防止殺死人,她每次都是將槍頭去掉。
炎翎衛的戰鬥能力顯然比槍隊和弓箭手高出了許多個檔次,離青青每揮出一棍的時候,掌心處都能感覺到一陣酸痛,她知道,炎翎衛身上穿著的都是嶄新的鎧甲,這些鎧甲極為堅固,再加上他們不凡的身手,離青青一時也陷入了苦戰。
顧春秋暗嘆一聲,她當然明白離青青陷入被動的原因,因為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所以她只能隱忍著實力,再加上手上沒有上好的兵刃,對付炎翎衛的鎧甲顯然有些吃力,如果離青青真正起了殺心,手上拿著的是長劍的話,那炎翎衛主動討不到便宜。
天色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夕陽快要不見了,最後的一縷餘暉照耀在離青青的臉上,她的臉上蒙上了細汗,呼吸越來越急促,無論是誰,面對千軍萬馬的時候,都不可能真的淡定下來,她身上的內力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此時,要想全身而退,唯有發動「曉寒一夜凝吹雪」,可是這一招殺傷力極大,範圍很廣,若真是一招下去,這些炎翎衛必死無葬身之地。
看著太陽落下的時候,離青青的一顆心也跟著墜落,她邊打邊退,慢慢的退到了顧春秋身邊。
她希望得到顧春秋的認可,她希望能夠施展「曉寒一夜凝吹雪」,然而,顧春秋只是搖了搖頭,看來並不打算退讓。
一抹黑影慢慢的靠近,身手之快,快到讓離青青都差點反應不過來。
那個人蒙著臉,身穿黑衣,儼然帶著一股強大的殺氣,氣勢洶洶的向離青青沖了過來,猶如暴風驚雷。
離青青皺起眉頭,手上運起寒冰真氣,為了防止棍子斷裂,木棍上已經凝上了寒冰。
可是,當那抹黑色的身影離她還有不到三丈的時候,離青青的心一瞬間就停止了跳動。
因為,她看到了那個人手上的武器。
那是,淚痕劍。
淚痕劍!離青青張了張嘴,人在那一剎,竟然一時無法動彈。
他是,蕭紅淚嗎?
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出口,內心深處,她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神色之中,不禁有了久違的傷悲。
為什麼是淚痕劍呢?
她的心,好痛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