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脅迫
黑夜已經不見,月亮已經不見。
不管多麼沉寂的黑夜,終究會有蘇醒的時刻,黎明,已經來了。
昏暗的天牢里,卻有一堆火焰在躍動,燦爛的火光,照亮了這堵黑暗的牆壁,潮濕的天牢也慢慢變暖。
這火光,也照暖在離青青蒼白美麗的臉上。
顧春秋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離青青。
他淡然的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震撼,因為,他看見了煥然一新的離青青。
因為,離青青突然不知何時和他關在了同一個牢房,他們兩個被緊緊的關在了一起。
現在的離青青已然褪去了之前那副髒亂的模樣,她回來的時候特地沐了浴,在上官瑞準備的閨房裡整整的泡了兩個時辰,將這三年來所以的污穢都全部洗凈,浴盆里的水換了一桶又一桶。
直到,倒出來的水再也沒有任何污濁的時候,那個美麗的姑娘,也終於變回了以前的蘭國第一美人。
離青青換了身雪白的長衫,臉上薄施脂粉,印著淡淡的粉底,雪白色的長裙懶懶的拖在地上,火光照在蘭國第一美人冰冷的臉上,她那張絕美的容顏彷彿因為火光而變得有了生命。
世間任何黑暗的污濁再也無法封印住她的美貌。
她出去了多久?
又或者說,她回來了多久呢?
現在的離青青,正在火堆上靠著一隻野兔,鮮嫩的兔肉散發出來的屢屢香氣,飄進了顧春秋的鼻子了。
還夾雜著另一種香味,那就是女人特有的體香。
看來,他的徒弟,除了得到了這隻野味外,還得到了自由。
否則,上官瑞又豈會讓她這樣宛如仙女般的重現在天牢?
顧春秋道:「青青。」
離青青盯著他,她從沒有在顧春秋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三年來好像完全就不了解這個男人。
她不了解他的故事,更無法猜透他的過去。
離青青只知道,這個男人武功很高,很高很高。
除了武功,她對顧春秋一無所知。
離青青撕開一塊腿肉,遞給了顧春秋,她燒烤野味的動作複雜而又緩慢,她也從未烤過這個東西,不過,她相信以後她會經常過上這種日子。
因為,這就是江湖,她以後的每一天,只怕都要流落在江湖了。
顧春秋接了過去,大口的吃起來,天牢里瀰漫著誘人的香氣。
離青青問道:「好吃嗎?」
顧春秋道:「好。」
離青青道:「我好像不太會烤兔肉。」
顧春秋點點頭,道:「但也比這裡的牢飯要好吃的多。」
離青青道:「那你以後想不想天天都吃到?」
顧春秋臉色變了,失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離青青翻動著明火,眨著眼睛,微笑道:「意思就是,我們兩個以後的苦日子要到頭了。」
顧春秋冷哼一聲,放下兔肉,將身子轉到一邊,再也不理睬她。顧春秋或許猜到了,離青青一定是答應了上官瑞的某個條件,而這個條件就和這頓野味有著莫大的關聯。
他忽然問道:「你想要我的「曉寒一夜凝吹雪」?」
離青青點了點頭,道:「是的。」
顧春秋臉上的肌肉忽然緊繃,臉上又露出痛苦之色,他又問道:「如果我不傳授給你呢?」
離青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她的樣子既恐怖又詭異,她除了那張臉變美了一樣,同樣變的,還有那顆心!
只是,臉變得美了;但心,卻變得黑了。
那顆心曾經也是無比的純真和善良,她曾將這顆心熱情的奉獻給了她的愛情,可是愛情又是怎樣回報她的?
就是這樣真摯的心卻被野狗給狠狠的咬了一口。
而被野狗啃咬過的離青青,便再也不是離青青了。
離青青淡淡的道:「我給你吃的野兔里下了葯。」
顧春秋「哈哈」大笑,笑聲如滄海橫流般凄涼,笑著笑著,他的眼淚就流出來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三年來苦苦誠心相待的人,最後竟然會真的反過來謀害自己的性命!
原來,她真的將最後的一絲善念也掐滅了。
顧春秋轉過頭,眼中露出了悲哀的神色,他不是為了自己悲哀,而是為了這個女人悲哀。女人,之所以美麗,正是因為有感情,可是眼前的離青青如果將自己最後的善念都毀滅了,那她還算是一個女人嗎?
顧春秋又抓起一塊兔肉,吃了起來,而且還抹了抹嘴角的油漬,彷彿吃的更加的美味了。
離青青問道:「你不害怕?」
顧春秋反問道:「你以為我怕死?」
離青青道:「當然,你不怕。」
顧春秋道:「而且,你以為你給我下毒就一定毒的死我?」
離青青嘆息一聲:「誰告訴你,我給你下毒了?」
顧春秋詫異的望著她,忽然,他胸口感到一陣陣的燥熱,越來越熱,他身上的每一處血液都在翻滾,在沸騰。
他當然不會忘記這種感覺,這種慾望和六年前的一模一樣。
在那家青樓,在面對姬雲雪的時候,他曾經也是這樣窒息過的,顧春秋不可思議的望著離青青,這個女人,到底給他吃了什麼?
離青青垂下了眉,杏眉般的眼,比當年的姬雲雪還要美麗千萬分。
她淡淡的道:「不是毒,而是迷香,一種可以讓男人捨生忘死的迷香,當然,我知道,這種迷香對你而言,簡直比毒藥更加致命。」
這種迷香當然不會死,事實上,世上很多男人在身體不行的時候,都喜歡給自己用上這種迷香。
因為,這種迷香可以讓他們重新找回男人的自信,重新燃起他們的尊嚴。
顧春秋緊握著拳頭,道:「你要怎樣?」
離青青嘆息道:「我回來的時候,特地洗了個澡。」
顧春秋道:「那又如何?」
離青青眨了眨眼睛,嫣然道:「所以,如你所見到的,我現在很乾凈。」
顧春秋冷冷的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離青青道:「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我想讓你做什麼。」
顧春秋忽然竄了起來,掄起拳頭,狠狠的朝著離青青小腹中揮了過去,這一記重拳著實的打在了離青青身上,她悶哼一聲,嘴角流出鮮血,踉蹌的倒了下去。
然而,她倒下的時候,手上卻勾著顧春秋的脖子,連同他一起拉了過去。
顧春秋一時不妨,再加上本就中了迷香,也跟著她一起倒在地上。
他的身子重重的壓在離青青的胸脯上,他瞪大著眼睛,他們兩個此時正緊緊地挨到了一起,顧春秋面紅耳赤,急忙站了起來,竄到一旁的角落裡。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他早就把離青青當做了他的親人,他的妹妹,他怎能如此欺凌她?
而且,他同樣也清楚離青青的內心,其實離青青不過是用這種手段來逼迫自己將「曉寒一夜凝吹雪」傳授給她。
離青青微微皺眉,她臉上雖然風輕雲淡著,但是在內心生出卻將自己狠狠的罵了一遍又一遍。她當然明白,顧春秋絕對不會對自己有任何無禮的行為,因為他是那樣一個青鴻如羽,明心見性的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如果只剩下最後一個好人的話,那那個人一定便是顧春秋。
他潔白的就如天上的雪花,清澈的如世間的羽毛,他將自己的人格看做比天還大,所以,他一定做不到。
可是,離青青就是在逼他,他越堅忍,她就越要折磨他。
直到折磨到顧春秋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才會放過他。
只要顧春秋傳授給她曉寒一夜凝吹雪,她就立馬給她解藥。
那份解藥還緊緊的揣在她的懷裡。
此時,顧春秋全身都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忽然,卻見到離青青正慢慢的解開自己的衣衫,雪白的煙杉脫落在地,卻露出了更加雪白的粉肩。
顧春秋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巴掌甩在離青青的臉上,怒吼道:「你給我把衣服穿起來!」
離青青煞白的臉上突然火辣辣的疼,但卻又泛起紅韻,被顧春秋掌摑后的臉頰反而怒視著他。
那張臉,彷彿比之前更加的誘人了。
顧春秋一頭撞在牆上,鮮血順著額頭留了下來。
離青青淡淡的道:「這只是第一件。」她身上除了穿著這件衣服之外,還有內衣,她冷笑兩聲。
顧春秋閉上眼睛,喘著粗氣,沙啞道:「青青,別這樣,別再糟踐自己好嗎?」
離青青咬著嘴唇,道:「我的心早就被野狗給吃了,現在的我只想要復仇,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的曉寒一夜凝吹雪。」
她繼續道:「幫幫我,顧大哥。」
顧春秋道:「我不會教你的,我不會將你一個人孤獨的留在世上。」
離青青冷漠的道:「那我就繼續脫下去,直到全身都脫光為止。」
顧春秋痛苦的蹲在地上。
離青青心裡的恐懼和憤怒,忽然又生出了悲憫和同情。
現在的她,就連自己都開始討厭自己,她現在做的事情無疑就是在將自己最後的一片溫暖都扔去喂狗。
可是,她又沒得選擇,她還能怎麼選擇呢?
顧春秋低著頭,慢慢的道:「青青,你和我都是經歷過痛苦的人,這三年來,你我都深刻的明白黑暗的恐怖。」
離青青道:「那又如何?」
顧春秋道:「可正因為我們感同身受,所以才會相互理解,你我,都是沉寂在這片漆黑的痛苦裡,所以,你我之間就是彼此最後的那束陽光呀!無論多麼黑暗,你和我都應該能看到那束陽光才對啊。」他痛苦的流下眼淚。
離青青冷冷的道:「我早已經將眼睛都閉上了,所以,我的眼前看不到光明,而我今後要做的事情,都會在無窮無盡的黑夜裡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