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做回離青青
七月初八,暴雨。
夜已深,更深。
在這樣漆黑的深夜裡,阿離也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其實在這最後的一刻,已經深深的愛上了莫風。
愛情這個東西,既虛偽,卻也是最真實。說它虛偽,是因為它可以對任何一個人撒謊,但在這樣寂靜的深夜,冰涼的雨珠滴在臉上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任何在愛情上的謊言都無法瞞過自己的內心。
阿離,的確已經愛上了莫風,那個死去的莫風。
如果有人說愛情是一種毒藥,無論是誰喝下去都非死不可,那阿離就絕對相信,因為她此刻真的想和莫風一起死。
她相信任何人為愛而死亡的,都是刻骨銘心的凄美。
可是她此刻卻不能死,她抱著莫風逐漸變涼的身體,眼中浮現出一股複雜的情緒,她現在的心思比任何時刻都沉重。
顧春秋靜靜的看著她,他認得這種眼神,眼前的這個女人眼睛里再也沒有了絕望,只有憎恨!
無窮無盡的憎恨!
她一句話都不說,更可怕的是,她也沒有流淚。
她為什麼不流淚?
因為她的淚已經流幹了,而且,她發誓,這輩子絕對不要再流一滴眼淚!
絕對不要!要想讓自己不流淚,就必須讓敵人先流血!
她慢慢的撿起地上的那把風神刀,緊緊的拽在手上。她握刀的姿勢並不標準,其實她本就不是一個用刀的人。
她告訴自己,從前那個天真爛漫,苦苦等待蕭紅淚的阿離已經死了!她以後要做離青青,做回那個飛雪閣頭牌,蘭國里獨一無二的離青青!
她不但要做離青青,而且做得要比以前的離青青更嫵媚,更毒辣,更加的對男人奪魂攝魄!
大雨突然停了,這場雨就和這抹淚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然而,雨停了以後還會再來,那眼淚呢?
她見到蕭紅淚後會不會再次流淚?
不!不會的,她已經是離青青了,所以離青青對蕭紅淚不會有任何的期待,沒有任何的感情,她是那個只屬於莫風的離青青。
血腥之氣也開始消散,牢房裡卻竄出一隻老鼠,正好來啃食莫風屍體上的肉,那隻老鼠就彷彿見到了美味一樣的撲上去。
「噗嗤」的一聲,那柄黑刀狠狠的釘在里老鼠的身上,那老鼠尖叫兩聲,翻了翻身子,很快就咽了氣。
「你想吃他!那我先吃了你!」離青青張開著嘴,撿起這隻老鼠就猛然的啃咬下去!她並沒有吃,只是在咬,將老鼠的皮肉一塊塊的咬開,猩紅的鮮血四射,她啃咬的樣子就彷彿是在狼吞虎咽的在剝一根香噴噴的玉米。
顧春秋震驚的望著她,離青青的樣子充滿著狠毒和憤怒。
但顧春秋的表情卻變得很複雜,自從他們兩個做了「鄰居」以來,顧春秋自認為對離青青還算了解,她開始的淡定,到後面的受折磨,再而滿懷的期待,後來的絕望,直到現在的憤怒。
這個女人這段日子以來的變化,顧春秋都歷歷在目。
一個女人到底要經歷多大的變故,才會改變自己的一面又一面?
離青青被老鼠的腥味狠狠的嗆了一口,吐出嘴上的毛肉,拂袖摸了摸嘴,袖子上還掉出一大片的老鼠身上的毛,這是她第一次吃生肉,而且是吃這麼噁心的肉。
她的心很亂,很亂很亂。
她必須要出去,只有出去了,去到外面陌生的世界,她才可以見到她想要見到的仇人。
是的,她要復仇!既是為了莫風,也是為了自己!
她不能平白無故的在這裡受委屈。
但是,她卻不能說走就走。
因為這裡是天牢,因為外面還有一把黃金玄鐵打造的鎖鏈。
而且,現在就算她能出的去,也不過是任瑞王府宰割的命運,她僅僅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就算要走,也一定要脫胎換骨的走。
所以,她圓瞪起布滿血絲的眼球,冷冷的盯著顧春秋。
顧春秋突然被她這樣狠毒的目光給盯的驚慌,她的眼神極毒,比財狼和毒蛇都要毒!
離青青冷著道:「前輩。」
顧春秋狐疑的望著她。
離青青道:「我要學武。」她當然看得出來,顧春秋絕對會武,而且武功比蘭國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否則,水火判官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輕易的離去。
顧春秋驚訝的問道:「為什麼要學武?」
離青青反問道:「為什麼不能學?」
顧春秋道:「當然可以,只是為什麼要和我說?」
離青青道:「我要你教我。」
顧春秋笑道:「你確定是要我教,而不是求我教?」
離青青淡淡的道:「是的。」
顧春秋問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教你?」
離青青點著頭道:「你一定會教我,就算我不想學,你以後也一定會求著我學。」
顧春秋做了起來,盤了盤臉上的鬍子,笑著問道:「為什麼這麼肯定?」
離青青冷著眼道:「你的腳筋已經被人挑廢了,這一生的本事,難道是想要荒廢在這個天牢?」
顧春秋仰面長嘆一聲,緩緩的道:「你知道我以前的來歷嗎?」
離青青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對你的過去不感興趣,而我關押在這裡的原因也不值一提。」
顧春秋道:「那你關心什麼?」
離青青道:「我只關心你什麼時候教我武功。」
顧春秋嘆息道:「你,變了很多。」
離青青道:「任何事情都在變,世間萬物唯一不變的就是變。」
顧春秋忽然發現自己就是一頭豬,天下最笨的一頭豬,也是天下最倒霉的一頭豬。他此刻才真正明白,其實離青青根本就不是上官瑞安排進來的間諜,就算上官瑞有意安排,只怕離青青也無心去做了。
顧春秋沒有再去想離青青的身份,也想不通。
一個女人在短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多傳奇的事情,他就算絞盡腦汁,也摸不透離青青的來意了。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被騙了,也不過就算捨棄了一生的武學而已,和這個女人遭受的苦難來比,真的不值一提。
顧春秋道:「你真的想學?」
離青青點了點頭。
顧春秋道:「既然是拜師,那麼賀禮是必不可少的。」
離青青諷刺道:「你我都是窮途末路,我哪來的禮物?」
顧春秋故意的搖搖頭道:「女人其實不需要準備什麼禮物,因為女人本身就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
離青青問道:「前輩說的是真話?」
顧春秋笑道:「半個字都不假。」其實,他不過是因為看到離青青剛剛經歷了大悲大痛,想和她說些玩笑話,讓她不會那麼自閉,其實他早就打算收這個弟子了。
離青青眼中沉陷中陰霾,道:「只要你教我武功,我就算捨棄這副身體也無所謂。」她話里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不僅把話說的斬釘截鐵,就連身體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她開始慢慢的脫下衣服,露出雪白卻又布滿傷痕的肌膚,她的樣子雖然不算乾淨,但是這副玲瓏剔透的身子依然吹彈可破。
她絕美雅緻的容顏依然可以勾起許多男人的慾望。
她的胸膛上的雙峰依然可以埋葬很多男人的生命。
她知道,雖然他們只相隔一個牢房,但是男歡女愛的事情,即便是透著牢門的間隙,她依然可以滿足他。
顧春秋沉著臉,冷道:「快給我穿上衣服!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的羞恥心?」
離青青瘋狂的笑著,笑聲盡顯蒼涼,良久之後,她才緩緩的問道:「我連心都沒有了,又哪來的羞恥?」
顧春秋突然閉上了嘴,他其實明白她的絕望,她之所以還這麼作踐自己正是因為內心深底里的絕望。
又或者說,是因為那份仇恨。
那份仇恨既是枷鎖,又是寄託,是這個女人活下去的寄託。
所以,只要這份仇恨還在,她就會活下去,哪怕是活在無邊無際的黑夜中,但至少還活著。
就如她所言的那樣,即使捨棄這個身體也無所謂。
顧春秋神傷著臉,即便是殘廢后在天牢里折磨了整整三年,可他依然挺了過來,就是因為他也有寄託。
他難以想象離青青以後會變成怎樣的人。
慢慢的,顧春秋抬起了頭,真誠的望著她,道:「好,我就教你武功。」他之所以那樣堅定,正是因為想成為這個女人僅有的念想,一個女人,但凡心底里還有一絲的溫暖,就不會變的鐵石心腸。
哪怕這份溫暖僅僅是一層師徒的關係。
但,顧春秋有信心,他希望自己可以讓這個女人重新變的陽光起來。
這時,離青青已經穿起了衣服,冷笑著道:「隨你的便,既然你現在不想要我,等哪個晚上忍不住了,告訴我,我自然會滿足你。」
她的話音沒有半分的感情,就彷彿在和一頭畜生在說話,同時,她也早不把自己當做是一個人了。
她慢慢的轉過身,回到了莫風的身邊,將那柄刀放到了他的手上,即便他現在死了,可安詳的樣子依然能感覺出他還是風中那名孤獨的刀客。
他是莫風,風神刀的莫風,他的血液里就是帶著風的,因為他是一個無根無淚的江湖浪子。
離青青喃喃念叨:「風哥哥,你呀,一浪起來,就不知道回家了,可是青青已經回來了,可是你呢?你還願意回來嗎?你還能回來嗎?」
「啊……你聽到了嗎?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