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絕情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阿離的臉越發的蒼白憔悴,她已經沒有當初剛剛關進來時候的輕鬆。
十天了,蕭紅淚還沒有來。
他為什麼不來?
難道,他是真的會相信是自己毒害的明仙兒嗎?
阿離的心又緊緊的抽著,不,他不會的。他說過這輩子都不會負她,而且,他也說過不不會讓她在天牢里呆太久。
不過才十天而已,阿離的表情陷入了沉思,她告訴自己,她要相信他,要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會救自己脫離苦海。
她的表情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顧春秋透過牢門裡遞來了個碗,喝道:「快,給我水。」他的嘴唇已經口渴的乾裂了。
阿離微微嘆息一聲,將自己牢房裡的整隻茶壺都給了他,她只放在顧春秋牢房邊緣能夠得著的位置,等他自己來取。
她可不想再被這個瘋子狠狠的砸幾下。
顧春秋喝完了水,又有了些精神嗎,看著阿離望著陽光期待般眼神。
他淡淡的問道:「你在等人?」
阿離道:「是的。」
顧春秋道:「在等誰?」
阿離道:「我的丈夫。」
顧春秋笑道:「你覺得他會來救你?」
阿離忽然反問道:「他為什麼不會來救我?」
顧春秋詫異的望著她,隨後點了點頭,眼前的這個女人如此美麗,如果她丈夫真的愛她,當然不會忍心她在天牢里受苦。
阿離望著陽光木訥的點著頭,喃喃的道:「或許,他現在正在來的路上。」
人一旦心裡有了希望,就會變得格外的勇敢。
如同等待的花,也如同等待的你。
阿離轉過頭,微笑著對顧春秋道:「你呢?你等過人嗎?」
顧春秋搖了搖頭。
他誰也不會等,誰也不會來。
阿離狐疑的問道:「難道你沒有親人和朋友?」
顧春秋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道:「不,我有很多朋友,很多很多,他們每個人都有通天的本事,我要是把他們的名字說出來恐怕要嚇死你。」
阿離道:「那他們一定不是你真心的朋友。」
她能看得出來,顧春秋在這裡已經關了有些年頭了,如果他真如自己說的那般,那他的朋友早就把他救出去了。
顧春秋嘆息道:「其實他們並不知道我關在這裡。」
阿離問道:「就算知道了,難道你的朋友敢來劫瑞王府的天牢?」
顧春秋撇著嘴,鄙夷的道:「他們要真知道我在這裡受苦,只怕會踏平整個瑞王府。」
阿離不再說話,心裡暗暗的笑著,她並不想去刻意拆穿顧春秋的謊言,有的時候,在牢房裡呆久了,自欺欺人的謊言也可以給自己帶來希望。
否則,那被關在這裡的人,豈不會絕望死?
阿離道:「其實友情很脆弱的。」
顧春秋道:「為什麼這麼說?」
阿離伸出手掌,數著手指頭,道:「你看,這根手指代表父母,這根代表愛情,這根代表事業,這根代表子女。」
顧春秋似乎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離又道:「如果將這些必須去掉一樣,那友情是不是就顯得特別脆弱?」
顧春秋郎朗的笑著,臉上的鬍子吹得一登一登的,他道:「話說的不錯,這個適用於大部分人。」
阿離驚訝的道:「難道你不是?」
顧春秋眯著眼,深深的凝視著她,道:「很抱歉,你剛剛所說的那些父母、愛情、子女,我顧春秋一樣都沒有。」
阿離倒吸一口涼氣。
顧春秋道:「所以,我只剩下友情;所以,我的朋友都是值得我用命去託付的人。」
到了中午,獄卒已經將飯菜送了過來。
她的食物依然豐盛,或許是沾了她的光,就連顧春秋的飯碗里都加了根雞腿。
顧春秋望著這根雞腿,猛然抓起丟在阿離的頭上,怒道:「誰要你惺惺作態。」
阿離擦乾臉上的油漬,將凌亂的秀髮整理了下,又撿起那根雞腿,放在食盒裡,遠遠的丟到對面的牢房,對面牢房的人感恩的望著阿離,然後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即便你不吃,也不該浪費,你不上眼的東西,別人都珍惜的緊。」這些日子以來,她似乎也摸清了下顧春秋的脾性,但凡只要讓這男人覺得自己對他有一點點的恩惠,他都會覺得是假仁假義。。
這種人一旦發起怒來,手裡但凡能抓到任何東西都會像瘋狗一般的發狂,如果顧春秋手上有把刀,阿離都毫不懷疑他會掄起刀往她身上砍過來。
而阿離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別去可憐他。
人與人之間,和動物與動物之間有著最本質的區別。
動物總是以傷害對方從而保護自己,而人不一樣。人除了會傷害最親近的人外,他們往往也喜歡傷害自己。
因為他們無法折磨到別人,所以他們只能折磨自己。
蕭紅淚就是這樣的人。
他的胸口已經被悲傷填滿,但今天還依舊出現在天牢里。
而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來傷害阿離的。
因為上官瑞這些日子以來反覆的和他在說一句話,「男人一旦有了權力,還有什麼得不到的?」
一襲白衣,一柄長劍,蕭紅淚慢慢的走進了天牢。
在他進來的時候,所有的獄卒都對著他低下了頭,然後默默的退下去,他們明白,這是蕭公子的家事。
聞到他的氣息,阿離抬起了頭。
在看到蕭紅淚的時候,阿離的嘴角終於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盛開的花朵總會得到蝴蝶眷戀,因為相信他,所以她會等。
所以,她也一直在等。
好在,她終於等到了他。
牢門外的蕭紅淚也許在沉默,他抿著嘴,可是眼睛卻含著火一般的熱情,足於勝過千言萬語,他現在多麼想衝進去,將她緊緊的摟到懷裡。
可是他做不到,因為他的選擇不允許他這麼做。
此刻他非但不能抱她,而且還要狠狠的將她推開,推的越遠越好。
阿離望著蕭紅淚眼中的熱情,隨後,那抹熱情漸漸地褪去,隨之而來的,是陌生而又冷酷的眼神,那眼神冷如刀,寒如霜。
「你為什麼要下毒害仙兒?」蕭紅淚冷冷的說著,他往她牢房裡扔進一疊信件,然後決然的站在門口。
甚至,他都不敢靠的離她太近,他怕他會忍不住的想去擁抱她。
阿離微微張了張嘴,千言萬語的思念到了嘴邊卻又被無情的逼了回去,她木然的望著她的丈夫,然後撿起地上的信件,看著這些熟悉的字跡,阿離滿臉的不可思議。
她震驚的道:「不,這不是我寫的,我從沒有和祁雲飛有任何的信件往來。」
蕭紅淚黯然的道:「在小玉的房間里找到了五麻散的毒藥,而且她也交代了一切都是你指使的,阿離,你欺騙了我。」
阿離猝然回顧,她仔細想著小玉的一切,想了很久,可始終沒有想到小玉會有任何的問題,她是飛雪閣隨嫁歸來的丫鬟,更沒有理由會害自己。
她搖著頭,淚已經留下,「我沒有,我從沒有做過傷害明仙兒的事情。」就宛如晴天霹靂,她辛苦等來的丈夫原來不是來救他的,而是來質問她的。
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他不是說過會永遠相信自己,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負她的嗎?
在這一剎那,她幾乎已經不相信眼前的男人是他的丈夫。
蕭紅淚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只要你將飛雪閣的全盤計劃全部都交代清楚,或許,你還可以做我蕭紅淚的妻子。」
阿離透過牢門,緊緊的抓住蕭紅淚的衣袖,深深的凝視著他,痛苦道:「我們是夫妻,是相濡以沫的夫妻!」
蕭紅淚冷哼一聲,道:「夫妻?你一個青樓里的頭牌,你當真以為我有那麼在乎你嗎?」
阿離耳朵嗡嗡的響,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可是她還是並不相信的問道:「你……剛剛說我是什麼..?」
蕭紅淚轉過身子,再也不敢看到她痛的表情,沙啞著道:「一夜六十萬兩,可你朝夕相處的陪伴了我這麼久,你說,如果等你出獄后,我該付多少錢給你?」
她已經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她萬萬沒想到蕭紅淚竟然會這麼侮辱自己。
她原以為他把她當相濡以沫的妻子,可卻不曾知道他竟然把她當人盡可夫的婊子!?
但那個聲音卻一直在她腦海里迴響著。
「你一個青樓里的頭牌.……」
不!她不能忍受,阿離絕望的眼神里突然生出了怒火!
「既然你把我當做一個娼妓,那這些日子以來何苦要這麼疼我愛我?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始終無法相信蕭紅淚是這樣一個絕情的人。
蕭紅淚依舊背對著她。
「玩玩罷了,他們都可以玩你,那我為什麼不行?只不過他們是在青樓里玩,而我是在家裡玩。」他的話就如尖針一樣戳在阿離心上。
一針快過一針,一針比一針狠。
阿離渾身已經感覺不到力氣,軟軟的癱在地上。
地上很涼,也很潮濕。
卻又不知道潮濕的是地上的水,還是眼角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