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命案·書生與乞丐
比起轟動一時的龍王殺人案,一名普通書生的死,就像是小石子落入廣闊的湖面中,沒有激起多大的漣漪。
書生之死並沒有引起官府的重視,但知府大人也不是那等不作為的官吏,發現死者屍體的當天下午,一隊衙役就將兇手捉拿歸案。
讓眾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兇手居然是一名老乞丐。
他看起來也有五十來歲,花白的頭髮亂蓬蓬的,猶如一把枯草。知府大人見到衣衫襤褸的犯人時,險些被犯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熏得暈了過去。
那老乞丐也讓人省心,見到官差那一刻就束手就擒了不說,帶回衙門之後,也不用上刑,自個兒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殺人的原由與經過全都交代了。
據老乞丐自己說,他與醉酒的書生發生了爭執,一時氣不過,便用匕首捅了他一刀。
書生當時流血不止,倒在地上昏了過去。老乞丐見狀,心生膽怯,也顧不得察看書生還有沒有氣兒,隨手把兇器丟在一邊,慌不擇路的逃走了。
直到聽聞官差在城中大肆搜捕兇殺犯人,老乞丐這才知道,書生已經一命嗚呼了。
他自知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乾脆破罐子破摔,來到衙門自首。也許知府大人見他認罪態度良好,就從輕發落了呢。
對於老乞丐的說辭,知府大人起先還有幾分懷疑。這實在怪不得他心思深沉,而是叫龍王殺人案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知府大人細細地詢問了前因後果,又命人帶那老乞丐去指認案發現場。最後,種種跡象都表明,此案確系那乞丐所為。
知府大人這才安下心來。
儘管殺死書生的兇器還沒有找到,但是兇手已經抓住了,其他的也就無所謂了。乞丐被收入大牢,容后處決。
這起案子偵破得相當之順利,都沒用沈月出馬。沈月也樂得清閑。私心來講,她寧願自己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也不願幽州城裡隔三岔五的就有命案發生。
只可惜事與願違,當天傍晚,沈月鎖了門正想外出散步,卻被一徐氏攔在了寢居門口。
攔住沈月的婦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眉眼間卻透出幾分疲憊之色。尤其她的眼睛紅腫,面上尤有淚痕,一看便知是哭過了。
「沈小姐,賤妾有一事相求!」
那婦人說著,直挺挺的就要跪下去。還是沈月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止住了她的動作。
沈月微微擰眉,知道自己是沒法出去散步了。她重又開了門上的鎖,示意那婦人道:「有什麼事進去說吧。」
沈月被知府衙門聘為官方狀師之後,便從李榮的宅邸搬了出來,住進了衙門專為公務人員準備的宿房。
因著她是女子,與男子同住一院多有不便,加上又有李榮在暗中為她走動,到最後,知府大人大筆一揮,撥給了沈月一間單獨的小院。
院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沈月又是精心生活之人,搬進來沒幾天,就將這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院子里枝繁葉茂的棗樹下擺放著一副石桌石凳,沈月讓婦人先坐下緩口氣兒,自己轉身回屋卻取茶水。
孰料她方一動作,那婦人就急切地拽住了她的衣袖。隨後,沈月就聽到了「噗通」一聲。
沈月回頭一看,果然見那婦人跪在堅硬的青石地面上,拽著自己的衣袖淚眼婆娑。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
「沈小姐!求求您幫幫賤妾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婦人的哭聲讓沈月眉心跳個不停。她看著婦人哀切的面容,只覺得無奈。
「若不能起來好好說話,你這就走吧!我也幫不了你。」
那婦人聽沈月如此說,也知道是自己此番作態引了沈月不滿,當下也不敢再堅持,從善如流的站了起來。又在沈月的示意下,坐到了石凳上。
只是她的眼淚仍像不要錢似的,止不住的流。
「沈小姐……」
婦人剛一開口,就被沈月打斷:「當不得夫人一聲『小姐』。您稱呼我『沈月』或是『沈姑娘』皆可。」
那婦人哭得太急,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從袖口抽出來一塊素色帕子拭淚,她這才緩緩道:「沈姑娘,我知道您是個有真本事的。關於我兒的事,還請您一定要幫我,為他討回來一個公道!」
沈月皺眉聽著,什麼也沒有打聽,等著婦人繼續往下說。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最了解。我相信,我兒絕不會因為與乞丐發生爭執而死!沈姑娘,請您幫我查清我兒身亡的真相!」
在眼前的婦人提到「乞丐」二字的時候,沈月就明了了她的身份,她就是死去書生的母親。
只是衙門不是已經結案了嗎?她現在來找自己,又有什麼用呢?對案子的結果不滿意,應該找知府大人才對啊!
對於婦人所說的,查明她兒子死因真相一事,沈月其實興趣缺缺。
一個醉酒的人,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做出什麼事來都不稀奇。不能因為死者生前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就區別對待。
但是沈月心軟,她見那婦人神情實在懇切可憐,而陳達又沒有新的任務派遣給她,索性坐下來聽聽。
那婦人自稱徐氏。從徐氏口中,沈月聽到了一個寒門學子十年苦讀,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勵志故事。
徐氏家境一般,十幾年如一日的供兒子劉青榆讀書,生活雖算不上艱難,卻也並不好過。
唯一能讓徐氏感到安慰的是,她兒子在讀書上十分有天賦,可以說是才華橫溢,學富五車。
就為了這一點,徐氏拼了命也要把兒子供出來。
可惜事與願違,近段時間以來,徐氏發現自家兒子有些不對勁兒。
說是讀書讀傻了吧,也不盡然。尤其明顯的是,書生的脾氣日漸古怪起來。
從前,他是最孝順、脾氣最溫和的一個人,尤其對獨身一人拉扯大長大的寡母敬愛有加。可是近來,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