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挖掘真相
火爐燒的暖烘烘的,慕白躺在鋪著厚厚毛毯的床上,沉沉的睡著。三年裡,這個少年不知經歷了什麼變故,就連睡覺的時候都緊皺著眉,好像他肩頭有著沉重的擔子,無論何時都不可卸下。琦玉趴在桌上看著這兩個人,一個愁眉不展,一個滿臉的疑惑,氣氛安靜而沉重,叫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知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地放在慕白擰成疙瘩的眉心,想把他的憂愁揉開,慕白卻被驚醒睜開了眼睛,猛然坐了起來,把陸知風嚇了一跳。
慕白的胸膛起起伏伏,在看到床邊坐的是陸知風,才鬆了一口氣。他這副如驚弓之鳥的模樣,讓陸知風更加心疼了。
陸知風問:「慕白,你怎麼會在這兒?」
慕白看著陸知風的眼神從安心與溫柔,一下子變得寒冷,他皮笑肉不笑的說:「為什麼?因為我已經沒有家了。」
他的語氣一下子極具攻擊性,陸知風還是很糊塗,迷茫的看著慕白。慕白眼睛被淚水潤濕,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華山沒了,被你叔叔毀了。」
陸知風怔怔的看著慕白。慕白猜到她會是如此反應,笑著笑著就哭了,說:「小師父,我現在要去殺了你叔叔,你要阻止我的話,只有殺了我!」
「一定有什麼誤會,你先冷靜一下……」
「沒有誤會!」慕白眼睛含著淚水,抬起顫抖的左手,哽咽著說,「我再也……彈不了琴了。」
陸知風看見那隻布滿傷痕的手,紗布上鮮紅的血跡刺目。慕白攥緊了拳頭,放了下來,眼淚不停地往下掉,無聲的痛哭。陸知風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下意識的張開雙臂,抱住了他。慕白像個孩子一樣「嗚嗚」的哭泣,壓抑了太久的悲傷在溫暖的懷抱里噴涌而出,所有強裝的堅強不堪一擊的倒下。
夜深人靜,只有邊疆的寒風還在呼呼得吹,不知疲倦。陸知風在悶熱的帳子里待得越發壓抑混亂,就在帳子外面蹲著,兩隻手臂環抱著自己的肩膀縮成一團。
北風雖冷,但冷的讓她的頭腦時刻保持著清醒。慕白說一隊活死人軍隊趁夜踏平了華山,血流成河,所有的通道都被封鎖,外面的人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華山已經慘遭屠戮。
「我看著日夜相伴的師兄弟一個個的死在我面前,他們白天里還在與你嬉笑,現在就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
慕白的聲音好像還在腦海中回蕩。
「我現在要去殺了你叔叔,你要阻止我的話,只有殺了我!」
陸知風把自己抱緊了,蜷縮的更小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這三年裡熟悉的人變成了怎樣陌生的模樣。這三年,在她這就像是一場大夢,而睜大眼睛身邊的一切都發生了巨變,叫她來不及反應。
陸知風的頭頂被人輕輕地戳了兩下,她抬起頭,只看見一個身穿寬大紅袍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低著頭看著她。
「你不冷嗎,在外面像個小可憐兒似的蹲著,」殷紹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誰欺負你了?」
殷紹等著陸知風氣急敗壞,誰知道她伸出手,拉住了殷紹的衣角,說:「我想你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被狂妄的寒風吹得細碎,但落到殷紹耳朵里,就足夠把一切的寒冷驅散,足夠將深冬點燃。
陸知風站了起來,活動了活動蹲的麻木了的雙腿,拉著殷紹的衣角就把他帶進了帳子里。陸沽給她們安排的住處還是很豪氣的,足夠寬敞,還有兩張隔簾分開出兩個房間。原本一個是給琦玉住,一個給陸知風。現在陸知風把自己的讓給了慕白,她和琦玉睡一張床。
殷紹四處環視一周,地上鋪著厚實柔軟的毯子,銅火爐燒得旺盛,紅木桌椅擺放整齊,還有些帶有西域特色的配飾擺放在這個大房間里。
「不愧是江南巨賈,很是奢華啊。」殷紹說。
陸知風面對著殷紹,問:「你怎麼來了?」
殷紹結合著陸知風在門口說的話,道:「心有靈犀唄,本座感覺到你需要本座的迫切心情了。」
「是啊,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陸知風說,「我是不是太依賴你了,會不會很煩?」
明明只是一句打趣的話,卻被陸知風這樣正經的回應,殷紹都有點不知所措了。他清了清嗓子,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第一,羅洺褚可能沒有死。」陸知風說。
殷紹擺擺手,道:「不可能,他是本座親手殺的。我紅蓮教後山那幾條吃了羅洺褚肉的野狗,還都活蹦亂跳呢。」
「第二,華山沒了,我遇見了慕白,」陸知風抬起手指向裡面的一張隔簾,說,「羅洺褚和他做了交易,留他一命但拿走了他的武功,他現在就在裡面躺著。」
殷紹神情終於正經了些,問:「第三是什麼事?」
「第三……慕白說我叔叔與羅洺褚勾結,操縱活死人軍。」陸知風說著停頓了一下,好像在平穩自己的情緒,「還有一個是我的推測,不知道對不對。」
殷紹說:「別自個兒憋著。」
「我懷疑,敬王也有參與此事。」陸知風說,「但……但這並不是指敬王一定在幕後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中間過程複雜一定會發生各種誤會,只要誤會解開,退路還是有的。」
殷紹說:「你既然心裡有譜,怎的還需要我。」
「只是看見你就覺得很安心。」陸知風說。
不知道陸知風今天是怎麼回事給了殷紹連續暴擊,自己還毫無察覺。
陸知風說:「你能不能幫我辦件事?」
「呦,我就知道,」殷紹「唰」的一聲將摺扇打開,裝模作樣的扇風,「你求我啊。」
「我求你。」
「不行不行,」殷紹說,「萬一你待會兒讓本座幫你去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太不值了,我得要點實在的東西。」
「你說,要什麼?我都給。」
殷紹奸計得逞的笑了,大踏步的走向紅木椅子,像個大爺似的坐了下來,說:「你香爺一口,爺就幫你。」
殷紹一雙桃花目彎彎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玩味的看著陸知風,等著她的反應。陸知風安靜地站了一會,就坦坦蕩蕩的朝殷紹走了過去,站到他面前,一隻手撐住殷紹身後的椅背,另一隻手放在了殷紹的肩膀上。殷紹眼神從玩味變得不知所措,他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想就此離陸知風稍微遠一點。
陸知風一條腿抬起跪在了椅子上,低下頭與殷紹近在咫尺,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
殷紹睜大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兩片嘴唇,陸知風身上自帶的清香飄到了他的鼻子里,就變成了逼人發瘋的魔葯。
陸知風低頭看著殷紹,停頓了一會兒,她放在殷紹肩頭的手緊張的攥緊,俯身貼了上去。
而她的嘴唇並沒有碰到,殷紹捂住了她的嘴,勉強的笑笑,說:「……我就開個玩笑。」
陸知風眼神垂下,向後退了幾步,說:「我預感……近期有大事發生,想讓你幫我查清楚華山一事的因果由來。」
殷紹站起身,說:「簡單,但這樣本座就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陸知風笑著說:「我很惜命的。」
「那本座就放心了,等我回來。」殷紹說完就從陸知風身側走過,還拍了拍她的肩膀。
「殷紹!」陸知風忽然提高了音量叫了他的名字。殷紹掀開帘子的手又放下,轉過身,問:「怎麼了?」
「你一直……一直待我很好,比待別人好太多太多了,以至於我都覺得在別人面前的紅蓮主座和在我面前的殷紹,是兩個人。」陸知風看著殷紹,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在我生死未卜的三年裡,你還是一直記掛著我,想……想我回來。殷紹,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問你的話嗎?」
——我想來想去,不知道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還請您告知。
——那待本座找到了答案,再告訴你,好不好?
「你說,找到了答案就會告訴我。那殷紹,你現在有答案了嗎?」
所有不經意的撩撥在陸知風這裡都不是意外,她心裡有清楚地分寸,對誰可以留幾步對誰可以親密無間。所有的不經意,都是刻意的試探。
他眼裡的感情,和他說出的關係,分明就不是同一件事情。
殷紹嘴巴微微張開想要回答,但左思右想,掙扎反覆,還是閉上了。
陸知風不想就此放過他,步步緊逼的問:「你對我就真的……」
帘子掀開,琦玉揉著眼睛走了出來,她迷迷糊糊的問:「知風姐姐,你在和誰講話?」
陸知風的臉「騰」就紅了局促的說:「琦玉啊,姐姐吵到你了嗎?」
琦玉睜開眼睛看見殷紹一下子就清醒了,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打斷了什麼「關鍵性」談話,趕緊說:「沒有沒有,你們聊,不吵一點也不吵,我回去睡了。」
「琦玉,你穿好衣服跟本座回紅蓮教。」殷紹說。
琦玉道:「為什麼呀?」陸知風也疑惑的看向殷紹。
殷紹說:「我可不想她再為了誰豁出命去。」他說完就走了出去,琦玉趕緊回去穿衣服穿鞋,陸知風還站在原地。
這樣,僅限於朋友嗎?陸知風竟然心底有些失落又有些苦澀,不該多想的,容易獨自入迷。
外面監視的守衛看見身穿紅衣的男子出現了,就趕緊躲到了帳子的背面。他知道這個人就是傳說中武功高強又殺人不眨眼的紅蓮主座,他要一萬個小心。
夜晚靜謐無聲,只有守衛慢慢平靜下來的呼吸聲,心說:沒有被發現,不可能被發現。
而這時他脖子上忽然放上了一隻冰涼的手,守衛猛地扭過頭只在黑暗中看見那暗紅色,就被扭斷了脖子,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殷紹拿起守衛掉在地上的匕首,用力的插進了守衛的胸膛。
如果他不能親力親為的保護,那起碼的震懾還是要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