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羞辱
這是南疆,途經此地的人大都會穿上本地的衣裳服飾,一來入鄉隨俗,二來氣候合適,只有這等養尊處優的大戶人家才依舊穿著中原繁瑣精緻的衣裳。
「這是誰啊?」廖大夫看陸知風的表情,似是認識這位貴客。陸知風不咸不淡的回答:「情敵。」
廖大夫道:「能跟這樣的貴人成為情敵,姑娘你也很厲害。」
金壤扯著嗓子迎過來:「拜見敬王妃,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再然後就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廖大夫道:「那這就不奇怪了,天下的小姑娘,誰不喜歡敬王啊。」
陸知風沒有接話,廖大夫看她臉色不好,也就不再接著開玩笑了。
陸知風在這兒待得實在憋悶,她抬頭看著月亮的移動,推算著兩個時辰還差多少。可是陸知風命里好像就沒有平安度過這一卦,金壤又扯著嗓子喊道:「廖時秋,你出來!」
廖大夫一哆嗦,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走出了坐席,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道:「大人。」
金壤道:「這宴會如何啊!」廖大夫猛扎著腦袋,說:「好,都是託大人的福小人才有幸參加如此盛會。」
金壤道:「多虧了你醫治好了我夫人的頑疾,說吧,你想要什……」
霍瞻突然笑出了聲,打斷了縣太爺的話,金壤一臉疑惑的看向霍瞻。霍瞻剛剛就一直在打量著這個老頭子,這可算是認出來了,說:「今個白天陪你一起的那個囂張的丫頭去哪了?」
「這……這……」廖大夫結結巴巴不敢說,生怕霍瞻對陸知風不利。霍瞻道:「你別怕,我是覺得那丫頭片子橫得很,恐怕是不知道本少爺是誰,你把她叫出來!」
陸知風深吸一口氣,知道老天爺從來不會讓自己躲過一劫,向來都是怎麼倒霉怎麼來,就走了出去。
陸知風草草的行了個禮,說:「見過大人。」
霍瞻看陸知風這態度就不高興了,剛要發話,霍憐兒卻突然站了起來,道:「這不是陸姑娘嗎!」
「姐,你認得她?」
陸知風揚起一個笑,道:「敬王妃近日可好?」
霍憐兒說:「好得很,陸老將軍身體可還安康?」
「爺爺身體康健,勞王妃挂念了。」
這天下能叫得出來的陸老將軍只有一個——陸騰輝。一時間賓客眾驚,金壤暗道:這不就是導致及川上一任城主下台流放的丫頭嗎!金壤這一下子不知道該向著霍氏姐弟還是蒙盛寵的陸知風了。霍憐兒搶話道:「不知今天白天您和瞻兒發生了什麼呢?」
稍微了解點八卦的都知道,陸騰輝的小孫女痴戀敬王,先皇都是默許賜婚的態度。可八年之後,敬王還是娶了霍憐兒。如今,兩個女人同處一堂,堪比一處好戲。廖大夫傻了眼,他要是知道亟待他醫治的是大昭的皇后,恐怕就兩眼一翻暈過去了。在場的人都很震驚,他們對陸家的崇敬,大概整個大昭都難以找出第二份兒來。往前百年,無論宗室紛爭紛爭,還是山河動搖,都是陸家的人鎮守著這邊疆地帶,守衛著難得的和平。
霍瞻一想,這不就是姐姐擔心敬王會納的妾嗎,高聲道:「這位陸姑娘很有陸家的將門風範,在街上差點與小弟的兩個侍衛打起來,可見膽識、武功皆過人。可後來不知怎的,收了手……」
霍憐兒接話道:「早就聽蕭澤哥哥……啊不,夫君說,陸姑娘武功不凡,今日可否露兩手。」
她這一句「蕭澤哥哥」直戳陸知風的痛處,這個稱呼曾經專屬於她。陸知風咬著嘴唇,強忍著回答:「我今日身體不適,怕是不能給王妃展現了。廖大夫,兩個時辰到了,我們走吧。」
霍瞻道:「你是怕了吧!」
霍憐兒拿袖子擋著最嬌笑:「瞻兒,我夫君說了,陸姑娘武功超群,今日肯定是身體不適。」
她的夫君。
陸知風身體僵直站在原地,她憋著眼淚,很想哭,很想發怒,可她現在做什麼都是錯的。
「知風!」
陸知風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怔怔的轉過身,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人正是殷紹,而剛剛誰都沒有注意到有其他人進來。殷紹今天沒有穿他那寬大的紅衣,而是換了一身幹練的深藍裝束,兩側火光閃耀在他臉上,像暗夜中忽然出現的貴公子。
「你是何人!」金壤看著突然出現的殷紹厲聲詰問道。
「他是我朋友!」陸知風脫口而出,然後行了個禮,道,「草民今日真是身體不適,要廖大夫幫我診治,我先走……」
殷紹走到陸知風身邊,拉住她的手,笑的溫柔,道:「知風,你害羞什麼,我才不是你朋友,是你男人啊!」
陸知風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僵了,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殷紹緊緊抓住:「你胡說什麼?」
「我家知風的確是身體不適,那我代她如何?」殷紹轉過頭望向霍瞻,就在他眼神轉換方向的一剎那,陸知風捕捉到了他笑容里的冰冷。
「好啊!」霍瞻一拍桌子大喊道。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就提著長刀沖了過來,陸知風後退一步護住廖大夫。
長刀揮過,殷紹原地不動只是微微偏頭就多了過去,手中的摺扇看似輕輕一拍男人的長刀,「轟」的一聲似有一股無形的強大衝力打在了刀面上,長刀之下的土地好像被一塊大石頭砸下來似的揚起紛紛塵土,留下一圈深深地印子。男人手不停地顫抖,裂縫從剛剛被敲擊之處蔓延全刀,一把鋼鐵鑄成的刀化作碎片散落在地上。
殷紹用摺扇輕輕地推了一下僵硬在原地的男人,他就被凍住的死人一般向後躺在了地上。殷紹微微轉頭,將視線放在了另外一個手裡攥著狼牙棒的高大男子。
「上啊,傻愣著做什麼!」霍瞻怒吼道。
男人心裡早就沒了底氣,腿都在不住地發抖。殷紹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向他,這每一步都好像踏在輪迴路上,他不是什麼深夜中的貴公子,他是可以託人下地獄的惡鬼。
「夠了!」陸知風道,她一個刀手劈暈了男人,長舒一口氣,說:「結束了。」
「報!」門外趕來一個身穿軟甲的士兵,道,「府外圍了一群黑衣人,他們打傷了侍衛!還請各位趕快從後門離開!」
霍憐兒嚇得花容失色,霍瞻暴怒:「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忽然士兵身後出現了一個女子,利落的將士兵敲暈了。
「你是什麼人!來人,快來人!」金壤發瘋似的叫喊,卻無人應答,那是自然,魚玄機能坦然走近府中,外面自然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魚玄機走向殷紹,行了個禮,道:「主人,您遲遲不歸,屬下等得有些著急。」
「沉不住氣,我在縣太爺府上,能出什麼事。」殷紹語氣輕鬆地說。
陸知風已經被他們搞糊塗了,事情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廖大夫躲在陸知風身後瑟瑟發抖:「姑娘……他們是什麼人啊?」
殷紹聽見了廖大夫的話,轉過身,對著坐在高處的霍憐兒、霍瞻道:「在下不過是個閑散的江湖人,打擾了。」說完還彬彬有禮的笑了笑。
「知風,走吧,你也累了。」
陸知風攙扶著快要站不住的廖大夫,與殷紹一同向門口走去。
「陸姑娘!」霍憐兒突然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高聲道,「我來這兒之前,敬王爺特地囑咐說,你是他最親的小妹,他要我幫你相幾個合適的男兒。可如今看來,也不用了。」
即便是在黑暗之中,殷紹也瞧見,陸知風原本清明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淚光流轉。殷紹火從心中來,就要轉過身教訓這個霍憐兒,卻被陸知風拉住了衣角。
「多謝敬王妃了,我與敬王爺,的確是親如兄妹。」她轉過身,笑裡帶淚,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還望您可以好好照顧我這個哥哥,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她說完便大踏步的離開了。
走出金壤的府邸,陸知風將琦玉所住的客棧告知了廖大夫,拜託廖大夫先去,她還有事要處理。
殷紹還以為陸知風是有話對自己說,廖大夫走後,陸知風卻完全無視了殷紹獨自向一處小樹林走去。
「知風,你去哪?知風!」殷紹追了過去,陸知風越走越快,到最後都開始跑都甩不掉殷紹,被殷紹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可不可以走?」陸知風強忍著眼淚背過殷紹說,可聲音忍不住的顫抖。
「知風,你怎麼了,你……哭了?」殷紹抓著她的肩膀就想看見她的臉。陸知風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你能不能不要理我!」
有種人的高傲,不像高高揚起下吧、挺直腰板或者頤指氣使這樣明顯,他們可以點頭哈腰可以卑躬屈膝,那是因為他們足夠自信、堅強。可一旦觸碰到他們的傷口,那才是真正的危及到了他們的高傲。
陸知風聲音一喊出來,眼淚就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