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探情

  陸知風放下手中的針線,側過身對婦人說:「嫂子,他不是對我那個意思。他是極致貪樂自私的人,別人的命在他眼裡根本一文不值。我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很有趣的物件罷了。」


  房間里寂靜片刻,婦人眨了眨眼睛,說:「是我不懂了。」


  陸知風笑了笑,說:「您躺下休息一下吧,我很快收拾好便走了。」


  次日,陸知風早早地等在門口,看見村民聚集在一處,陸知風也跟著湊了過去。打聽了幾句才知道原來這些人中很多已經不是第一次中寒毒了,上華山求葯也有了經驗,就在此處等,華山的弟子會帶他們去清心殿求葯。


  果然,不一會就有白衣翩翩的弟子帶領他們去往清心殿。陸知風問身旁的人:「這治療傷寒的葯到底是什麼,如果華山將草藥公之於眾,大夥也不用每次都幾經周折上華山了啊。」


  「姑娘,這你就孤陋寡聞了。葯都是尋常去除傷寒的葯,而是煎熬藥材的爐子不同,唯有華山上的奉仙爐才能熬制出治療特殊傷寒的葯。」


  「有這般神奇?」陸知風道。


  不一會陸知風和這些村民就被帶到了清心殿。這殿恢宏高大,可與皇宮殿堂媲美。只是皇宮更多的是高貴,這兒更多的是清傲。


  兩個弟子守著門,陸知風本能的低下頭,怕撞上熟人。帶領村民的弟子與看守互相行禮,便打開了門。陸知風走進去時悄悄瞥了看守一眼,不是熟人。這偌大的華山弟子是要多到什麼地步能讓陸知風一個熟臉都撞不上,平平安安混到今日。


  陸知風跟隨村民走進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古樸的丹爐。看起來年代已經十分久遠,上面的雕刻花紋已經消失多年,除了給人感覺厚重莊嚴,與其他煉丹爐並無不同。


  「姑娘。」


  陸知風觀察的入迷被喚了一聲才回過神來,那位帶他們來到此處的弟子正微笑著看著他。陸知風連忙接過他遞過來的托盤,說:「對不起道長。」


  「你盯著這爐子做什麼?」他問。


  陸知風實話實說:「小女子薄聞寡識,看著奉仙爐除了年歲大了些與其他爐子並無不同,為何會有如此神奇功效?難不成是貴派私藏醫治寒毒的療法,捨不得透露?」


  陸知風牙尖嘴利,本來對華山就已經因為餘一聞生了怨氣,現在是無論什麼事她都忍不住往壞處想。


  這位弟子也不急惱,依舊笑眯眯的,伸手指了指奉仙爐的爐頂,說:「姑娘可有看見那顆珠子?」


  陸知風眯著眼睛仔細瞧了瞧,的確有一顆泛著紅光的小珠子,因為她的大小和珍珠差不多,又在這麼大的一個煉丹爐上,讓陸知風給忽略了。


  「那是什麼?」


  弟子回答:「其名真火,是上古流傳的神器,比青珠子的年代還要久遠很多。傳說他是混沌神君流下的血淚掉入了煉獄火,化作一顆血紅珠子,可醫治寒毒,補足氣血。」


  陸知風訕笑道:「是我誤會了,抱歉抱歉。」


  陸知風和其他村民出去時,陸知風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顆散發著淡淡紅光的珠子。她已經聽說過太多關於混沌神君的事了,扶春樓春夏秋冬唱著混沌神君一念封神分隔陰陽的故事,現在又有了傳說神君的血淚,這個存在於各種神話當中的神,變得越來越清晰真實了。


  和小道長分別,有些村民忍不住開始教育起陸知風,「小丫頭,這華山是我們的大恩人,你怎麼能如此不敬?」「是啊是啊,你這樣也太沒良心了!」


  陸知風充耳不聞,搖晃著肩膀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關上門將葯碗放在桌上,自言自語:「還不敬?不是爹不是娘,用得著恭敬么。說白了,都是偷來搶來的,私藏!」


  殷紹靠在床頭擦著自己的刀,陸知風一轉過身來被這紅玉寶刀嚇得一機靈,說:「你莫不是想砍死我?」


  殷紹手指劃過刀面,輕輕地彈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道:「我想用我的好絳月彈首曲子解解悶。」


  陸知風也是奇了怪了,這個人休養不好好休養,卻好的比誰都快。


  「把你的好絳月收起來,小心這煞氣沖穿房頂。」陸知風端著葯碗走過來,殷紹將絳月刀包好放在自己身側,問,「你昨天去哪了?」


  陸知風舀出一勺吹了吹,說:「隔壁劉大哥那借了針線,不然你可能出不了門了。」


  「昨個白天,你是不是見了什麼麻煩的人?」殷紹問。


  陸知風臉色變得不甚好看,將勺子放在殷紹唇邊,問:「你跟蹤我?」殷紹一臉的無辜委屈,喝下那勺藥,道:「那你可冤枉我了。是剛才,有個小子一直在門口晃來晃去,還往裡面偷看。」


  「應該是慕白,」陸知風眉頭皺在了一起,「你擦刀不會是想……」


  殷紹避開她這個提問伸出手指輕輕地揉了揉陸知風的眉心,說:「莫皺眉啊,皺眉不好看。」


  他一躲避正面回答問題多半是真的了,陸知風白了他一眼,說:「通過那小子,我發現華山裡藏著空桑的很多史料典籍,甚至連青熒的也不放過。餘一聞就如此渴求陰陽之術嗎?」


  殷紹說:「這陰陽之術是天下至論,但知風啊,本座給你提個醒,任何事情要成功都要付出代價,說不定陰陽之術是付出代價最大的那一種。」


  「你這是什麼意思?」


  殷紹說:「你瞧瞧,千年空桑山毀於一旦,醫死人肉白骨的蠻青熒屍骨無存,青燈銷聲匿跡於江湖,就連謝靈現在也守著道觀苟延殘喘。這或許從來都不是至論,而是遭天譴的邪術。」


  陸知風剛要開口說什麼突然回過頭,辨清了站在門口的人才鬆了一口氣,陸知風將葯碗塞到殷紹手裡,說:「我有事,葯你自己喝。」


  「知風,你去哪?知風!」


  陸知風跟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的推門出去了。殷紹不滿的撇撇嘴,心道:小道士長得是有多好看?一刀下去腦袋也就沒了。


  陸知風和慕白偷偷摸摸抄小路到了隱蔽山中的藏書閣,陸知風看見藏書閣台階上擺好了茶水,和一摞書簡。慕白到了山上,脫掉外面白凈如雪的衣袍,只穿著單薄的xie衣。陸知風道:「你這樣肩膀會磨破的。」


  慕白撿起地上粗糙的麻繩,繩子的另一頭系著一塊大石頭,他說:「我外面的衣衫不可弄髒弄破,會被掌門發現的。與我同住的師兄弟今日犯禁,全部都關了禁閉,如此不會有人發現。」他說著背起了麻繩。


  陸知風眼珠子動了動,問:「你的師兄弟為何被關禁閉?」


  慕白回答:「這我就無從知曉了,他們出山一次回來就被關了禁閉,我還未見過他們的人。」


  陸知風心中冷笑:原來如此,管不得華山撞不見一個熟臉。


  「小師父,您就坐在台階上吧,我已經擦乾淨了,旁邊的茶水也是剛泡的。」慕白畢恭畢敬的說。陸知風驚奇的看了他一眼,受寵若驚的坐下了。


  這山中雖然樹木遮蔽炎炎烈日,可慕白也是使了大力氣的,汗流浹背不說,肩膀上雪白的料子染上的血痕,他還在使勁的拖著石塊前進。陸知風看著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曾經的陸知風可沒有慕白這樣上進刻苦,可肩膀上的血和她一樣。


  陸知風低頭看慕白準備的竹簡,看到了一段「春風化雨,以柔克剛」,問慕白:「你可否用你彈琴的技法,輕鬆地移動這塊石頭?」


  慕白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鬆開手中的麻繩,道:「我試試。」


  陸知風放下竹簡拭目以待。只見慕白雙手浮在石塊表面,似有細細密密的氣流聚集而來,陸知風看得驚呆了。慕白輕輕闔上雙眼,氣流越來越強大,四周的樹葉都被颳得沙沙作響,但這股氣並不強勢,只是如順水推舟一般拂過便將細流聚集成江河。


  慕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塊石頭已經離他有數十丈遠。他平靜地站直了身子,說:「若在此的是蠻青熒,她大概可以彈指之間將這塊石頭碾成塵埃。」慕白說完,轉過頭看陸知風時,陸知風手拖著自己的下吧,真害怕自己的下吧就這麼掉了下來。


  陸知風緩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看來……你心裡蠻青熒地位很高啊。」


  「她行醫是真,作惡是真,強大是真。」慕白說,「功過各半。」


  陸知風朝慕白招了招手,說:「過來,教你點真金白銀。」陸知風拉著慕白坐下,說:「都說有靈心的聰慧過人,我現在給你看一套劍法,瞧你記不記得住。」


  「可這裡沒有劍。」


  陸知風隨手撿起地上的樹杈子,道:「心中有便是。」


  陸知風走到空地,揮起樹枝,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腳步輕盈,衣擺飛揚,手中的樹枝彷彿有了生命,比綢緞還要柔軟幾分。慕白看痴了,他從第一眼看見陸知風就發覺,她容貌出眾可骨子裡帶著一股剛硬的勁。現在她柔情揮劍,將剛毅深深掩藏,就只剩下了女子的美。


  「這是舞劍。」陸知風道,話音剛落劍鋒斗轉,氣勢全然改變,手中的樹枝發出凌冽的破風聲,她的動作幾乎要將空氣撕破。如果說慕白編織氣網是順天地之氣,那麼陸知風便是凶神惡煞的狂風,誓破平靜攪弄風雲。陸知風手中樹枝「嗖」的換了個方向,直直的朝慕白刺了過來,慕白嚇得倒吸一口氣,只見那樹枝在觸碰到慕白脖頸時似承受不住蠻力,由尖端到陸知風手握之處破裂開來。


  陸知風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中的碎屑,說:「這是劍法。」


  慕白道:「可這明明是同一套劍法。」


  陸知風笑著回答:「是同一套,動作招式沒有絲毫差別。慕白,你天資聰慧,不必墨守成規,去摸索最適宜自己的便是最好。這套劍法你先練上一日,明天我們再繼續。」


  慕白點點頭,要站起身送陸知風離開,被陸知風按著肩膀坐了下來,他突然覺得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消失了,被一股清涼之意代替。陸知風晃了晃手掌,她不知何時手心上塗了透明發亮的軟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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