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青氏

  「巫醫!巫醫!」「不要胡說八道,滾出去!」


  陸知風聽見一陣喧鬧聲,循著聲音望過去。一個穿戴貴氣的女人瘋了似得將個披著灰色斗篷的人推到在地上。看那女人的穿著也是個溫文爾雅的婦人,現在像個潑婦一般,髮髻也散了還拿石塊砸在地上的人。


  陸知風吧香料瓶子收好,就往前走了幾步,越發覺得倒在地上的那個人身形很眼熟。


  一塊石頭又扔了過來,陸知風接住了那塊石頭,地上的人縮成一團抱著頭瑟瑟發抖。


  「你從哪來的!?不要多管閑事!」婦人高聲道。


  陸知風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試探的喚了一聲:「青司前輩?」


  她怯生生的抬起頭,陸知風驚訝道:「真的是您啊青司前輩,太感謝您的解藥了,你看,中了寒毒的人現在正好好站在那兒呢!」陸知風指了指殷紹。


  陸知風攙扶著青司站起來,問:「發生什麼事了?」


  婦人怒道:「她胡說八道!」


  青司眼睛里還含著淚,咬牙切齒的說:「我沒有胡說!紅牽就是可以追溯血緣命脈,貴府的二少爺的確不是老爺的兒子!」


  「閉嘴!」婦人眼裡幾乎都要噴出火來張牙舞爪的就要撲過來撕咬一通,被陸知風擋下了。


  「青司前輩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陸知風站到了青司的前面,面對著那位發瘋的婦人,說:「您有什麼氣有什麼火撒在我身上就行了。」


  婦人「啪」的一個巴掌扇在陸知風臉上。青司看著陸知風挨打好像比自己挨打還難以承受,手中的紅線一個翻轉。就在婦人另一個巴掌落下來時,殷紹抓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這裡是平安鎮,」殷紹微笑得像只乖巧的貓,婦人慘叫著要掙脫他的鉗制。


  殷紹慢條斯理的說:「什麼樣的人都有,您還是要惜命的。」於是他鬆了手。


  這時,這戶人家的男人出來了,呵斥了婦人幾句「不要在這兒丟人現眼」,就把她拽回去了。


  殷紹轉過身,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陸知風被打紅了的側臉,問:「疼嗎?」


  陸知風笑著搖搖頭,輕鬆的說:「不疼,她沒勁兒,比我師父下手輕多了。」


  陸知風拉住了青司的手臂,感受到她還在發抖,說:「前輩,不用怕,我和殷紹都受了您的恩情,會保護您的。」


  青司眼裡漲滿了淚水,好像再也無法剋制抱住了陸知風嚎啕大哭起來。


  「前輩,前輩您怎麼了?」陸知風慌張的問,「您受傷了嗎?」


  青司緊緊的抱著陸知風,眼淚決堤的流下來,嗚咽著喊:「沒有……沒有恩情……對不起您…對不起!…」


  陸知風被死死的抱住,她向殷紹投出了求助又迷茫的眼神,殷紹搖了搖頭。


  青司哭了很久,後來陸知風和殷紹帶著她去了他們住的客棧,路上青司都死死抓著陸知風。給青司訂了間房,安排她去休息,陸知風才總算鬆了口氣。


  在殷紹的房間里,陸知風坐在木椅上仰望房梁,感嘆說:「她怎麼跟個老小孩兒似得。」


  殷紹給她遞來一杯茶水,說:「她可不是什麼小孩,就她手裡的紅繩殺你千百次。」


  「什麼?她會武功?」


  殷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到陸知風對面,說:「妙手谷的人,哪個人武功弱?你該不會不知道她是青氏一族的人吧?」


  陸知風眉眼低垂,說:「我知道。」


  殷紹驚奇的挑眉,問:「青氏一族是因為害了你的敬王才被屠殺的,你倒是不恨他們。」


  「我討厭株連、屠殺這種字眼,」陸知風抬眼看著殷紹,說,「這種無差別的殺害,和火鬼屠殺空桑有什麼差別?」


  殷紹手裡的茶杯被猛的攥緊,他嬉皮笑臉的偽裝破碎了。


  陸知風注意到了他表情的變化,問:「你怎麼了?」


  「沒事,能有什麼事,」殷紹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水,說,「看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見識,驚到了。」


  陸知風被他這幅樣子給逗笑了,站起身手放在他肩膀上,輕輕的捏了幾下,說:「這一天發生了好多事,你也累了,休息吧。我再去看一眼青司前輩。」


  殷紹看著她轉身離開,桌上橙色燈火發出的光像一張金粉薄紗,披在她身上,隨著她一步步的離開,關上門,這張薄紗也慢慢的被抽離,最終回到殷紹的手裡。


  穿過黑暗的走廊,陸知風看青司屋裡還亮著,便敲了敲門。


  「來了!」青司快步跑過來把門打開,說:「您來啦。」


  青司眼角已經有了皺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滄桑的痕迹,可她看著陸知風的眼神像看著久別重逢的故人,眼神里甚至有一絲閃亮的崇敬。


  陸知風說:「您是前輩,就不要這樣稱呼我了,叫我知風就好了。」


  「好好好,知風。」青司忙回答,拉開了門請她進來。


  陸知風走了進去,青司拉著她坐下,拉著她的手問:「知風,你在陸家過得好嗎?」


  鮮少有人會問這樣冒犯的問題,陸知風不怎麼在意,回答:「其實我從八歲的時候就不住在陸家了,我去了連雲巔,不久前才回來。」


  「連雲巔?赤燕那裡?」青司問。


  陸知風點了點頭。眼淚又從青司的眼角流了下來,她慌忙擦乾了淚水,說:「很好,赤燕很好。」


  青司的舉動讓陸知風覺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問:「您和家師是故交?」


  青司想起了往事,不禁起了嘴角說:「其實也不算什麼故交。赤燕的小徒弟後來成了我侍奉的大人,大人曾帶我去見過他幾次。」


  陸知風知道,她口中的大人就是丹青素手青熒。陸知風少時知道赤燕是青熒的師父時,首先有的情緒是同情,她猜想青熒在赤燕手底下一定遭了不少罪。


  「赤燕對大人可疼愛啦,」青司一邊說著,手輕輕撫摸著陸知風的手背,「可以看得出,赤燕一顆心都放在大人身上,像大人的親爹爹。」


  「什麼?」陸知風驚訝的提高了嗓門,「他對徒弟那麼好?」


  青司笑得合不攏嘴,說:「大人那時候都快騎在她師父頭上了。」


  難以置信,太難以置信了,像赤燕這種瘋老頭,還能對女徒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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