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賊船

  天還未亮,隱約白光從江面顯現,江面似乎平鋪了一層薄紗。這時,撐船的船夫剛醒了酒,費勁的從船上爬到岸上,還不等他把睡眼完全睜開,一個人走到了他面前,擋住了黎明時本就稀少的日光。


  船夫趴在地上,抬起頭,好不容易才算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個身量不高一身男裝的姑娘,她相貌生得好看,眉頭微蹙,周身幹練的氣質。


  「去平安鎮的船是幾時走的?」她問。船夫咳嗽了幾聲,說:「半個時辰前,現在去,快一點,說不定還趕得上。姑娘,你是要去赴會的?」


  陸知風抬眼,望著晨曦初露的江面,想起殷紹的不告而別,又氣又憂,只想趕快把她懷裡的解藥塞到殷紹嘴裡再把他爆打一頓。


  「不去赴會,是去找人,即刻動身。」陸知風說著扔給船夫一粒碎銀子,船夫慌忙接住,陸知風轉身就跳上了船。


  船夫看著手心裡躺著的亮銀子,小眼睛里露出狡詐陰險的光,他正愁沒錢買酒喝呢。


  船夫上了船,一邊搖動著船槳一邊大聲問陸知風:「姑娘,你是要去找什麼人吶,可是江湖上厲害的人物?」


  船離岸越來越遠,原本清楚的灰色堤岸漸漸變成一條線。要是平時,陸知風大概會胡扯找樂子,可現在滿腦子都是殷紹的死活,她只是冷淡的回答:「不是厲害人物,多半是某個官宦人家的男寵。」


  船夫勾起了嘴角,這他可以放心下手了。


  前方大船的輪廓在金色晨光中顯現,船夫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沖向陸知風,陸大小姐只盯著前方,眼都不眨握住了船夫的手腕。陸知風站起身,朝那船夫的小腿踹了一腳,船夫就跪了下來,疼的他哎呀咧嘴的。她握住船夫手腕的手上一用力,船夫就禁不住疼,匕首掉落下來。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你可以宰的客?」陸知風俯下身,直視著船夫因疼痛而扭曲的臉,道:「遇見我算你幸運,要是別的江湖人,你現在都涼了。」


  船夫突然冷冷的笑了,陸知風敏銳的感覺到,船好像下沉了一分!她低頭看腳下,江水已經滲了進來。「把你身上的銀子都交出來,我現在就立刻把船封好。」


  陸知風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那你也得陪我一起死。」


  船夫眼神里充滿了戲謔,挑著眉看陸知風,道:「江里都是毒螞蟥,在下百毒不侵可以游回去,可姑娘你呢?」


  船夫這偏執戲謔的神情讓陸知風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到底是在哪見過呢?


  「滾你娘的百毒不侵,老子還包治百病呢。」陸知風罵道。江面風大吹的船搖晃著靠近前方的大船,船夫看出了陸知風的心思,道:「不可能的啊,這麼遠,除非姑娘你長了翅膀。」


  「可以的,只要你不是啞巴就可以。」陸知風提起船夫的後頸,像拎小雞一般把他提了起來。


  「你幹什麼,你……!」


  陸知風周身運氣,回想她與白夜姬對抗那剎那的感受。當時是怎麼做到的呢,化無形於有形,駕馭四方的靈氣。


  「啊啊啊啊!」


  陸知風手猛的一推,船夫就被扔了出去。大船上,起了個早的各路英雄,正在甲板上悠閑的談天說地,只聽見天上傳來愈來愈近的慘叫聲,大家昂首望天……


  「哐當!」船夫重重的砸在甲板上,昏死過去。魏權和幾個師兄弟率先跑到船尾,只見身形纖細如柳的女子黑髮在風中飄揚,她所在的船漸漸下沉,而此時她抬眼的瞬間,眼神如同一把長劍穿破薄霧,直直的擊中了魏權。


  「陸姑娘!」魏箐大喊。陸知風腳下的水已經漫過了膝,她先是後退幾步留下助跑的空間,然後快跑幾步,腳猛踏船身如離弦之箭飛了出去。兩隻船距離太遠,陸知風還是掉落下去。她曾經見赤燕可以虛無憑物的直立在水面上,再加上今日她武功奇異的精進,給了她莫名的自信。赤燕可以,我也可以!


  腳尖觸碰到水面,陸知風全部的精神都集中於此,感受著水的波動和水微妙的弧度。


  「撲通!」陸知風摔進了水裡。


  「救人啊啊啊!!」


  待陸知風拽著繩子爬出水面,坐在甲板上時,她已經濕透了,頭髮衣服黏答答的貼著身體,感覺很不舒服。魏菁拉過她的手,他的手直直的伸進了陸知風的袖子里。


  周遭的人尷尬的別過臉去,魏菁的哥哥魏權急了:「不得無禮!」


  魏菁的手從陸知風的袖子里抽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隻烏黑蠕動的水蛭,陸知風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處不停的流血。


  「兄長,這位是陸姑娘,京城那位陸姑娘。」魏菁對魏權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在別人耳里就彷彿一塊大石頭砸了下來——陸家的人!這時,人群讓出一條小路,一位抱著琵琶身穿淺紫色薄紗的美麗女子走了過來,只是走上幾步就可以搖曳生姿,淺紫色的薄紗如同霞雲一般飄飛迷離,媚而不妖的神情足以傾倒眾生。


  好色這種東西,只要是色都好,陸知風就屬於這種沒有節操底線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位仙女姐姐。仙女姐姐走到濕漉漉的陸知風面前,打量了她,嬌笑道:「陸姑娘,多年前我見你時,你還是個三寸的娃娃呢。」


  一個高大的漢子擠到了仙女姐姐旁邊,他看見陸知風時眼睛一亮,驚道:「陸大小姐!」漢子看她一臉的迷茫,把背上的刀抽了出來,橫在陸知風面前,說:「你當時可喜歡我這刀了,還記得嗎?」


  新年薄雪飄飛,落在寒光熠熠的刀面上,一瞬間融化成水。


  「楊叔?」陸知風試探的叫了一聲。楊塍開心的大笑起來,道:「一轉眼就成大姑娘啦!也只有像晴兒這樣的好眼力才認得出來……說起來,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陸知風看了眼還昏迷不醒的船夫,說:「一言難盡啊。」


  慕容晴柔若無骨的手輕拍了一下楊塍,責備道:「問什麼,先讓陸姑娘換了衣服要緊。」


  要不說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的,慕容晴柳眉微皺責備別人的模樣都別樣的勾人,換做陸知風一巴掌拍上去骨頭逗得折了。和這樣女人中的極品一比,再加上從蕭澤那受的刺激,陸知風突然覺得窘迫,道:「我沒事的,隨便找件衣裳……魏菁!你們華山的衣裳借我穿一穿!」


  魏菁應了一聲,慕容晴道:「姑娘家為何要穿男兒的衣裳,尤其是像陸姑娘這般的美人。」


  陸知風尷尬的擺手,道:「沒事的我一直都……」慕容晴抓住了陸知風的手腕拉著她就往船廂里走,陸知風掙扎了幾下竟然掙脫不開,慕容晴纖細白皙的手好像就輕輕放在她手腕上,卻一絲一毫都掙脫不開。


  陸知風被半拖著拉扯走了,魏菁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發愣的魏權,故作老成道:「大哥,別瞧了,總盯著姑娘不好。」


  平時里都是魏權教育他,現在終於輪到他揚眉吐氣了。


  魏權倒一點沒生氣,說:「你確定她是陸家的大小姐?」


  魏菁點頭。魏權手放在胸前猛的攥緊拳頭,好似做了什麼決定,說:「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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