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洒脫

  敬王府已經定下了婚期，大辦婚禮。等這婚禮結束，敬王就會帶著他的王妃離開京城，去南疆生活。


  「這表面上是皇上顧念兄弟情義，讓敬王赴京成親。實際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皇上想給敬王下馬威。」


  「是了，可憐敬王爺鞠躬盡瘁，反而被自己親哥哥懷疑。」


  殷紹在街邊一處小攤吃雲吞還不得安寧，被旁邊兩個老頭子塞了一耳朵的閑話，草草付賬走了。


  近些日子陸府氣氛壓抑得很，殷紹就出來透透氣。要說殷紹在這江湖飄蕩二十幾年，不討厭小人，不討厭惡人，也不討厭賤人，唯獨看不起痴情的人。他總覺得這種人分外矯情，誰沒了誰不能活，何必死纏爛打，作踐自己。


  殷紹滿京城找白夜姬，本來窮追不捨的白夜姬現在反倒沒了蹤影，他想告訴她，消失已久的青燈出現了，而且變得病弱不堪。


  當日陸知風險些走火入魔，他目睹那烈烈青火，以及陸之竹的反應，大概可以推算出是青燈逆天改命擅用陰陽術法，以自己的陽壽救活了陸知風。


  不值，為了個傻姑娘，真真的不值。殷紹心想。夜幕降臨，殷紹才回到陸府。一踏進去感覺氣氛好像更沉重了，這才知道敬王府送來了請柬。


  殷紹聽府上下人們說，送來的人只說是「敬王爺要求親手交給貴府大小姐」，陸知風還以為是什麼別的，心裡開心了一會兒，等拿到手中才知道是喜帖，臉一下子就冷了。


  「唉！我們就不該放敬王府的人進來，故意折辱我們大小姐！」


  「敬王爺不像是這種人……說不定是敬王妃使的幺蛾子！」


  「沒錯，一定是這樣！」


  殷紹在這一窩下人堆里聽著，發現敬王爺在人們心中的形象還是十分高大的，什麼鍋都不敢讓敬王背。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敬王盛大的婚禮也將在今日舉辦，殷紹猜想陸知風今天恐怕得尋死覓活折騰一番，可誰知大清早陸知風人就不見了。陸知風買了兩壇美酒，在敬王府旁邊最高大的樹上落了腳。


  赤燕一看見陸知風寫信就生氣，陸知風只好躲在樹上寫，一旦被抓住定是躲不了的一頓胖揍，這等艱苦的環境練就了陸知風在樹上坐如鐘站如松行如風的能力。


  可她沒想到，蕭澤哥哥成親的那天，她要偷偷摸摸躲在樹上，遠遠的看著。陸知風一邊流淚一邊喝酒，然後把收到的喜帖澆上了清亮的酒，一把火燒了扔了下去。


  野丫頭好不容易憂傷一下，肩膀卻突然被人猛的一推，差點從樹上栽下去，惱羞成怒的陸知風扭過頭一看，竟然是殷紹。「怎麼看喜事像看喪事似得，多不吉利啊，」殷紹靠在樹榦上，笑眯眯的說，「不對，你應該就盼著不吉利。」


  陸知風聲音低得跟蚊子嗡嗡似得，可殷紹還是聽清了。她說：「我盼著蕭澤哥哥一生都平安喜樂。」


  陸知風手扒著樹榦，滑落了下去，殷紹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她這種痴情好像不算討厭。殷紹也順著樹榦滑了下去，跟在陸知風身後又像只大紅蝴蝶轉來轉去，說：「女俠，這京城繁華，你不帶小生逛一逛？」


  他這麼一說陸知風才想起來，她只顧著自己傷心，都沒好好招待客人，說：「走，爺帶你去好地方。」


  陸知風帶著殷紹去了京城郊區的山丘，她小時蕭澤總是帶她來，說這兒可以看遍京城景色。


  「這兒可以看遍京城景色，」陸知風把沒喝完的酒罈子擺在小亭子的石桌上，說：「天還沒黑，風月場所都還沒開始，沒意思。」


  陸知風坐在石凳上，又喝起酒來。殷紹坐到她對面，說：「其實吧，你嫁不了蕭澤是好事。」


  陸知風笑了：「怎麼就成了好事？」「你知不知道陸家世代為將，為何到了陸老爺子這一輩兒，就斷了？」殷紹問她。


  陸知風說：「不就是我爺爺想歇歇了？」


  「怎可能，」殷紹說，「當年陸老爺子可是在朝堂上跟先皇發了火的，把御賜的劍摔在地上，那虎符也砸壞了，不信你可以看看大司馬手中的那塊，是殘損的。」


  陸知風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為爺爺和先皇私交甚好。


  殷紹看她一臉白痴，繼續解釋：「就是之竹公子的那慘敗一役，是被人算計了。」


  陸知風看著殷紹，突然覺得自己這陸家人當的還不如外人。


  「百萬大軍就在臨近的城池，之竹公子數求援兵就是沒有回信。他可以跑啊，可是他就是不跑，死守燁陽郡。最後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哪承想幾年以後回來了，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陸老爺子，才有了那殘損的虎符。」


  陸知風被這事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喃喃道：「先皇為何……」


  「薄情不過帝王家，」殷紹說，「小丫頭，你若真嫁了蕭澤，那就是嫁給了仇家。」


  陸知風此時再想起陸祜一聽見蕭澤的名字就煩，和爺爺姑姑不樂意她糾纏蕭澤的態度。一切，都可以合情合理的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