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決裂（二）
她揚起下巴，傲慢不屑地看著他，說：“你這個卑賤的野小孩。”
她坐在車子裏，車窗裏，她漂亮而驕傲的麵容一閃而過。
她打了衝上來要他們還他父親性命的他一個耳光，然後站在離他幾尺之外冷冷地看著他被人推倒。
她伸出了雪白的小手，與他輕輕相握，臉上淡淡的表情，沒有一絲想起來他的意思。
她在不斷噴灑這晶瑩水花的蓬蓬頭下抬起仇恨的臉：“你這個魔鬼！我要親手殺了你！”
黑色的流理台上，她被他強橫地箍製著下巴轉過頭去逼迫她看著鏡子裏激烈糾纏的兩個人的身影。
她被他從車上趕下去，瑟瑟發抖，坐在街邊狀若瘋狂地撕扯著頭發痛哭。
秘密倉庫裏，她被他們按在地上，抬起頭來驚詫而仇恨地看著他，像是隨時都要撲上去咬死他。
她閉上眼睛，不停地流淚：“不要，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爸爸，我什麽都聽你的。”
她被他推到落地窗前，背對著遠處路邊停著的車子邊上站著的林逢，被他脫下衣服，閉著眼睛強抑著痛恨任他親吻。
他坐在床邊，冷酷地說：“跪下。”
她的額頭被撞到車窗上，舌頭被咬破暈過去，他脫下衣服裹住她將她送往醫院。
他把她抱在膝頭，用額頭頂著她的額頭，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如果我說……不強迫你，你可不可以留下來？”
她將摻有藥粉的紅酒喂進他的嘴裏，醒來後，他發現她已與林逢遠走高飛。
他命人按著林逢，讓他親眼看著他強b她，終於逼得林逢崩潰地心髒病發。
他轉過頭去，不去看她哭泣的眼睛，冷冷地說：“把這個孽種打掉！”
他站在教堂裏，百般不甘願卻又驚豔看著她穿著潔白的婚紗向他走來。
她將碟子摔到地上去：“不用你們假惺惺！”
她渾身是傷，臉上裹著重重的白紗，流著淚看著他：“孩子，是你的。”
她麵紗背後的眼睛冷冷地看也不看他一眼，用筷子夾起他夾過來的菜啪地甩到地上。
她哭著打他的肩膀：“說什麽要彌補我，你就這樣彌補嗎？要死你死吧，反正我也恨你討厭你不想看到你！”
他在湖水裏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深深地吻她。
他們在馬爾代夫的水屋裏深深相擁，熱烈纏綿。
她跪在地上，緊緊抱著腿被打傷的他，哭著：“我也一樣不能失去你！”
她在他的懷裏，露出溫柔的笑容：“以後，一定會一直幸福下去的……”
……
南烈燃在黑暗中發出了一聲呻，吟，頭上的血跡已經凝固，他緊閉著雙眼，因為夢境中不斷閃現的過往情景而將拳頭越握越緊。
他和她，經曆過那麽多的事情。
心酸的，痛苦的，悲傷的，怨恨的，幸福的，甜蜜的……
走到今天，太不容易。
他怎麽會相信這種挑撥離間的話？
太可笑了！休想就這樣讓他去理會這種話！
他伏在地上，無意識地搖著頭，緊握著拳頭，要抗拒那些向他襲來的話語。
“是他老婆。”
“出賣他的人就是他身邊的人。”
“被人家賣了還不知道。”
……他不相信！不相信！
迷糊間，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有人從門前走過。
“放心，這次我們再沒有後患了。”
聲音溫潤如玉，如春風拂來——竟然是林逢的聲音！
“真的嗎？我還是很怕。”
這個聲音……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南烈燃狠狠地在自己的下唇上用力咬下去，咬得滿嘴都是血腥的氣息。
疼痛讓他終於微微有精神睜開眼睛，他趴在地上，從門縫裏看到門外那一閃而過的鵝黃，色羽絨服的衣角——
不，不是這樣的！
他不相信！
“以後再沒有人強迫你，威脅你，拆散我們了。你也不用與他虛以委蛇了。”
林逢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潤。
“……嗯。”兩人從這門前走過，聲音漸漸地越來越遠……
“晴晴，晴晴……”南烈燃想要怒吼出來，可是眼睛都快崩出血了，喉嚨都快咳出血來，也不能發出聲音，他趴在地上伸出手朝著門外極力地伸著，想要抓著那一抹一閃而過的鵝黃，色衣角，卻徒勞無功。
她就這樣從他眼前走過！
和林逢在一起！
不！
不！
南烈燃的手指摳在地上，指尖崩裂全是鮮血，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裏斷斷續續的是沙啞的不成語調的聲音。
終於，強烈的憤恨和痛心、嫉妒、不敢相信各種狂暴刻骨的激烈情緒夾雜在一起，衝擊著他已經傷痕累累的身心。
他咳出一口殷紅的鮮血，終於帶著不甘、憤恨，閉上眼睛徹底暈了過去。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為什麽要騙我？
你不是說原諒我了，接受我跟我在一起嗎？
你說你已經愛上我，不能失去我。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巨大的騙局，你待在我身邊，隻是為了今天。
你一直都恨著我的是不是，你恨我奪走了你的一切，你恨我將你父親關進了監獄，你恨我強迫你威脅你，你恨我拆散你跟林逢，你恨我逼你嫁給我，你恨我讓你失去了孩子——是的！這麽多，一條一條，罄竹難書，我也知道我有多對不起，欠你的太多太多，今生也還不清。
可是，我寧可用刀再次刺進我的胸膛，或者……直接刺進我的心髒，讓我帶著這顆愛你的無法自拔的，被你刺穿的心髒，離開你的世界，再也不要煩著你，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世界裏，再也不會在你眼前讓你那麽討厭！
我寧願你這樣殺死我，也不要你這樣地欺騙我。
我做錯了很多很多，可是我是真的想盡力彌補你，你也對我說不想失去我。
可是這一切原來都是我的錯覺，隻是你在欺騙我，我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中！
我和林逢，始終你都是喜歡他，從來都看不上我。
為了報仇才留在我的身邊，等著給我這致命的一擊，是不是？
在看著我那樣瘋狂熱烈地愛著你的時候，你的心裏是不是在冷笑？
賀晴晴……你是不是在看一個可笑的小醜一樣看著我對你所做的一切，心裏隻想著怎麽把我徹底摧毀？
那樣用眼睛溫柔地看著我，那樣輕聲地說著“我也愛你”，那樣緊緊地抱著我的脖子哭著說“我也不想失去你”，那樣甜蜜的笑靨，那樣讓我心動又心疼的目光……一切都是你在演戲是不是，隻為了今天！
你很好！
我一直以為我對你了如指掌，其實我根本從來都不了解你。
你在想什麽會做什麽我根本不知道，否則我不會那樣小心翼翼地討好你，卑微地祈求你給我一點你的真心。
事實是恰恰相反——是你太了解我！
你知道我能跪在你麵前，為你生為你死，可是你不屑親手殺了我。
你知道怎樣才能徹底地報仇！知道怎樣才能將我置於死地，徹底摧毀！
你比我想的厲害太多太多！
賀晴晴，在你麵前，我真的是像個白癡一樣對不對？
我以為我已經夠狠夠絕夠殘忍，可是，怎麽也比不過你！
你將我最後一絲信心都摧毀，將我所有的感情都徹底踩在腳底下，將我的幻想連根拔除，用最最殘酷的方式讓我從幸福的幻夢中醒過來！
賀晴晴，你知不知道……其實，那個你就算說愛我是騙我的，但是隻要是你——我都願意相信，都願意抓緊你的手不鬆開，願意陪你一起走下去。
可是你為什麽要在對我說愛我以後再狠狠地撕裂它？
為什麽要讓我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相信幸福真的就在我手中的時候，再扼死它？
為什麽要連我最後一線希望都徹底毀滅？在給了我希望之後又狠絶地將它奪走，擲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著它，踩得粉碎。
而且，露西是無辜的。
我眼睜睜看著露西在我麵前被他們侮辱輪j，這一幕我一生也不會忘記——我再也過不了心裏這一關！
為了一個恨我的女人，眼看著愛我的女人被輪j——賀晴晴，你真的夠狠！
南烈燃在昏迷中發出了喃喃的嘶啞的聲音，眼皮不斷眨動著又心有餘而力不足地合上，站在他麵前的人，蹲下身子，側過耳朵，聽到他模糊的聲音，那是：“晴晴，晴晴……”
賀晴晴本來甜蜜又激動地想要將懷孕的好消息告訴南烈燃，誰知等到了半夜南烈燃也沒有回家。
她忍不住撥打他的電話，結果手機也是關機的。
到第二天中午，手機仍然是關機，而且南烈燃也沒有出現或是打電話給她——這簡直是史無前例的！
她打電話去律師事務所，秘書用平板的聲音告訴她老板不在。
她又打電話給藍小楓，一樣也不知道他人在哪裏！
她希望是她自己想多了，可是南烈燃除了這些地方，還能去哪裏？隻有那個黑暗得罪惡的地方……
更讓她焦躁不安的是：她還不能報警！
第一失蹤的時間不夠，第二南烈燃的身份太特殊了，她怎麽敢隨便報警！
而就在她焦急萬分的時候，南烈燃終於醒過來了。
老大慈眉善目的臉就在他眼前，和藹地看著他：“你醒了。”
南烈燃額頭上是凝固的血跡，全身都是傷，動一下都要咬牙切齒，他瞪著眼睛想要坐起來都不能夠。
老大坐在他麵前，微微笑道：“你也別怪我，你做出了這種事，我不讓人教訓教訓你，怎麽能夠服眾呢？是不是？”
這話聽著就是有轉機，似乎是要放他一馬。
但是南烈燃仍然不能放鬆地警惕地看著他。
老大嗬嗬一笑，抬手在他受傷的鞭痕累累的身上拍了一拍：“你知道我一向都疼你，最信任你的。年輕人嘛，誰沒犯過混，做過糊塗事……你年紀輕見識淺被人算計了利用了，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
這話一說，本就臉色煞白滿是血跡的南烈燃的臉上頓時更加變色！
眼皮一陣地跳動，手指也劇烈地扭曲著，指尖深深戳進了掌心！
“好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見識……你是我這麽多年辛苦栽培出來的，真把你殺了我可舍不得，要讓你辦的事可多了。我相信你經過這一次，以後也不會那麽糊塗了，是不是？”老頭兒滿麵紅光、滿麵慈祥，跟最可親的老爺爺一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南烈燃全身是傷，硬咬著牙才沒倒抽一口涼氣！
“這次我就姑且放過你，以後你要再犯同樣的事，想著背叛我，脫離這個組織……嗬嗬，我可就不會原諒你了。”老頭兒忽然正色道，“以後你要戴罪立功，知道嗎？”
南烈燃的指尖狠狠戳在掌心裏，然而他不是傻子，如果這時他像電視上的英雄一樣大罵：“你這個狗賊，我跟你不共戴天，我就是要離開你們這個魔窟……”——那也確實是太不現實了一點。
他咬著牙，沒說話。
也說不出話，全身都是傷，俊美的臉上滿臉都是血跡。
老頭兒點點頭，起身笑一笑，轉身一邊走，一邊說：“可以放他們走了。嗬嗬，因為我相信他一定還會回來的。”
南烈燃手上的鐵鏈被人解開，他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卻又嘭地一下摔倒！
露西就在那邊，早已經連慘叫聲都沒有了。
她全身都是赤，裸的，那些畜生在折磨她以後沒有給她穿上衣服，隻是將她的外套胡亂丟著蓋在她赤，裸的身上，現在手腳都已經白得發青了。
南烈燃咬著牙，艱難地站起來，一步一挪地走過去，將麵朝下趴在地上、赤，裸著的露西翻過來，抱著枕在腿上。
那露西一翻過來，頓時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漆黑的眼睛裏瞬間充滿了巨大的仇恨！
露西緊閉著眼睛，臉色青白，頭發蓬亂，而最令人不忍目睹的是她的的臉上——都是令人作嘔的髒汙，是被阿木那個畜生給弄的！
南烈燃閉了閉眼睛，手不停地顫抖著，好容易才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努力穩住了情緒，用手拽過她身上的衣服將她的臉擦幹淨。
可是，那手卻是不停地抖著。
他顫抖著手將她的連給她擦幹淨，可是露西跪在地上被阿木侮辱還有被那幾個畜生侮辱的殘酷一幕幕卻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扯過地上被扔在一邊的碎裂的衣服想要幫她穿上，可是那衣服碎裂了不說，露西的身上也全都是被侮辱過的痕跡，南烈燃的臉色越來越可怕，眼中的烏雲越來越深沉。
他隨時都會爆發！
咬著牙，他用力搖晃著露西，叫她的名字想要將她喚醒：“露西，露西……”
過了好一陣子，麵色青白的露西才慢慢地睜開眼睛，目光呆滯，像個傻子一樣地看著他。
然後——忽然一笑！
南烈燃大吃一驚，趕緊用力地掐住她的手：“露西？露西？”
他以為露西已經被折磨得瘋了！
也是，在那樣可怕的侮辱和折磨以後，正常人大概都會發瘋。
可是，露西卻那樣看著他傻傻地一笑以後，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臉。
她的臉色因為他懷抱的溫暖而稍微緩和了一些，隻是也隻不過是一些罷了。青白之氣籠罩在她的臉上，仿佛都已經凝固了。
她呆滯的眼睛裏稍微有了光彩，卻是充滿了一直未曾改變的愛慕、眷戀地緊緊盯著他，像是怕他突然在她的麵前消失了，飛走了一般。
“南大哥……”
“別說話，”南烈燃看到她沒有瘋掉總算稍微鬆了一口氣，可是他抱著她，心驚地發現她全身都冰涼冰涼的！“南大哥這就帶你出去！”
帶她出去，讓她看醫生。一定沒事的。
不會有事的。
一定有辦法的。
“南大哥……我，我不行了……”
他不能麵對這個現實！雖然理智告訴他，她現在是什麽狀況，但是他不願麵對！
露西緊緊地盯著他，往他的懷裏靠了靠，他的懷抱這樣溫暖，她想一輩子這樣依偎在他的懷裏不願離開：“南大哥，我……我不行了。可是……能死在你的懷裏，我覺得很知足了。真的……”
如果她罵他恨他怪他，南烈燃或許能承受，可是她這樣南烈燃更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她！
到這個時候她記得的也隻有這個！她是真的愛他，可是他卻辜負她，傷害她，連累她！
他對不起她！
太對不起她！
他錯了，他以為自己最對不起的女人是賀晴晴，可是賀晴晴卻反過來狠狠地戳他一刀！
他最對不起的應該是露西才對！
“南大哥……抱緊我，抱緊我……”
“抱緊我，我……我要死在你的懷裏……”
南烈燃一下子把她抱緊了，哽咽地低聲說：“南大哥怎麽會讓你死？我們能出去了，我這就帶你出去！”
露西在他懷裏仍然是微笑，不是那種慘淡的微笑，而是很幸福、很幸福的笑。
“嗬，其實這樣也好，南大哥……”她張了張嘴，眼睛緊緊地看著他，不願意離開一秒鍾，“這樣你活下去也不會忘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我的，是不是？以後你永遠都記得露西我才是最愛你的女人，為了你，我寧可死……南大哥，是不是？你不會忘了我？”
南烈燃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露西根本就沒想過要把自己對賀晴晴見死不救的事情說出來，因為她怕南烈燃不會原諒她！而且，她不以為自己做錯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而她不認為那是不善，她隻是恨老天對她不公平，其實那件事對她來說是一個機會，可惜老天卻不讓她抓住這個機會，還是讓南烈燃回到賀晴晴身邊去了。
不過現在也好，南烈燃心裏永遠都有一個她，賀晴晴沒辦法跟她爭了。
她將永遠都在南烈燃的心裏！
她的手指忽然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狠狠地揪住了南烈燃的衣服，上半身挺起來，眼睛直直地看著南烈燃：“南大哥，你……愛過我的吧？有過愛的吧？對不對？”
南烈燃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
露西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仍然苦苦執著於他愛不愛他，希望能從他那裏得到一點點的安慰。
她已經變成了這樣！
她這樣看著他！
可是，他不愛她。
他愛的是那個欺騙他、玩弄他於鼓掌之中、他恨不得親手殺了她的女人——賀晴晴。
到這一刻，他也沒辦法騙自己、騙露西。
他也沒辦法！
他猶豫著，要不要讓她好過一點。
但是露西自己給了自己的答案，她笑著看著他：“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一直都是愛著我的……”
說完這句話，她緊緊抓著南烈燃的、青筋暴起的手指也驟然鬆開了。
南烈燃不敢相信地看著她的手驀然垂下來，頭也失去了所有的支撐的力量，從他的臂膀上側著滑下來。
他沙啞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