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告白
一百一十八、墜入山崖(三)
(接受意見和建議,恢複成以前的文風^_^)
南烈燃的筷子停了一下,又夾了一塊臘肉放到賀晴晴碗裏,然後繼續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實際用眼睛的餘光看著她的舉動。
賀晴晴在麵紗後的臉看不到是什麽表情,但是,她猶豫了一下,夾起了那塊臘味,慢慢送進了嘴裏。
……南烈燃的手瞬間就握緊了筷子,眼睛都亮了!
然後,簡直是不能抑製啊,臉上都放了光了都!
這些天被神醫蹂躪的痛苦都消散了消散了。
吃完飯了,那沉浸在幸福中的堂堂大律師還跟家庭婦男似的收拾桌子洗碗。
完了,徹底淪落成神醫門下的一個打雜小徒弟似的。
賀晴晴總算還有點良心,要過去幫他洗碗。嘩,他更加受寵若驚地,把她請了出去。
然後站在那裏,傻不愣登,居然哼著歌洗碗來著!
這要是被認識他的人看到,那叫一個不可思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止如此,下午神醫帶他去采藥。神醫站在石頭下,指揮他爬上石頭去采那石頭縫裏的草藥,他居然是麵帶笑容的!
一臉的幸福啊!
神醫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抖著摸了摸汗毛直豎的手臂。
想起自己當年的那個拿著菜刀追殺了自己十八條街的凶婆娘,神醫隻能推了推玳瑁眼鏡感歎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大傻瓜啊!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神醫屋子裏也像山下村民一樣,是沒多餘的房子給他們分開住的,就兩個人共用一間,隻不過是兩個床鋪。
當然了,南烈燃現在哪裏敢越雷池半步,賀晴晴不給他臉色看他就謝天謝地了!
(從這裏開始不抽風惡搞恢複正常了~~)
臨睡之前,神醫也不讓南烈燃好過,秉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又抓著他過來為自己試藥。
有新鮮的藥草,曬幹的藥材,還有配製好的藥丸——那藥丸尤其可怕,烏漆墨黑,大得跟嬰兒拳頭一樣。南烈燃懷疑自己會被它噎死。
再說了,一樣一樣的試下來,南烈燃沒噎死也會被氣死。——這小老頭太能使喚人了!
“你再讓我試這些奇怪的東西,我明天把它們全都拿去給你養的那幾隻鳥吃了!”南烈燃拈起那枚黑不溜秋的藥丸,神醫說那叫什麽來著?他皺了皺眉。口出威脅好像是他的習慣手段。
難怪他真的要暴走了:昨天神醫給他吃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害他吐得膽汁都沒能吐出來了。
所以他才不做小白鼠!
不過神醫自然有辦法,一句話就將要暴走的他戳回了原地:“你想不想你老婆的臉快點恢複?”
南烈燃身子站得筆直,看向神醫那張比他還要邪惡的臉,瞬間就老實了。
“那,這個……”
“還有這個……”
南烈燃默默地忍了,一樣接一樣地吃下去,然後等著神醫觀察他的藥用反應。
試了十七八種藥材以後,南烈燃的嘴都麻了,也不知道那剛剛的藥材裏有什麽奇怪的藥材。他去找了茶水漱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好一點。
神醫一邊連連點頭,一邊拿筆記著什麽,看得南烈燃心裏都想吐血了。
好容易終於神醫放過了他,南烈燃迅速離開這個邪惡的小老頭。梳洗以後,他回到自己和賀晴晴的房間睡覺去了。
南烈燃躺在簡陋的床褥上,幽深黝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看向對麵靠著牆壁內側的那張床上睡著的人。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深山裏有些冷,她把那被子裹得緊緊地,麵朝著牆壁,小腦袋露出來,身子縮成一團睡在床上。
不像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遮著臉,麵紗微微地吹拂著,發出了平穩均勻的鼻息聲,看來是睡得挺熟了。
南烈燃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心裏就覺得很開心——雖然隻是那麽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對他來說也已經是彌足珍貴了!
隻要能有一點點進步,一點點緩和的可能性,他就很感謝很激動了!
他實在睡不著,因為心情很激動也因為試了那些奇怪的藥。但他又不敢驚動賀晴晴。便掀起被子,輕手輕腳地下床來,走到賀晴晴的床前,坐到她的床邊,為她掖了掖被子,然後看著她麵向牆壁的小小的蜷縮成一團的背影。
嘴還是麻的,肚子也極其不舒服,南烈燃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胃上,心裏卻想起了賀晴晴的慢性胃炎——也是他害的。
那段對於賀晴晴來說最痛苦最難過的時期,都是他害的。
事實上,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帶來的。他承認的,知道的。
“對不起,晴晴。”他俊美的臉上流露出自責和心痛,輕輕張開了嘴,無聲地用口型對她的背影說。
對不起!
他知道她聽不見,也不奢望她原諒。隻是,他想對她說。
早已在內心說過千次萬次的話。
這麽近的距離,她就在他的眼前,他的剛剛因為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而發亮的眼睛又幽深了起來,不知不覺就呼吸都有些亂了。
她伏在靠牆的那一側,被子蓋在她的身上,是柔軟溫柔的曲線。
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他停下給自己胃部揉按的動作,抬起手來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頂,烏黑柔滑的發絲在他的掌下,掌心有些癢。
這麽近,她的呼吸,她的肌膚,她的體溫,他都能感覺得到。可是心還是那樣遠。
狹長的黑色眼睛微微流露出一絲傷感,可是又馬上提醒自己:你沒有資格傷感,南烈燃。你能做的就是對她好,讓她再不要受那麽多的苦,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把她的臉恢複成以前的樣子。
何況,今天她那樣的舉動,是不是有一點軟化的傾向……想到這裏,都覺得今天那是盼望已久的來之不易的幸福。
其實,他也曾得到過幸福的。
他一直在責怪別人,在怨恨在仇恨在嫉妒。
賀宗東。林逢。甚至是,他愛著的卻不愛他的賀晴晴——他也恨著。
他經常會想,想什麽時候才能讓奇跡發生。
什麽時候,她肯抬起頭來,肯摘下麵紗,用那雙明亮的眼睛含笑看著他。
什麽時候,她肯轉過冷冰冰的背影來聽他說:“對不起我愛你”,真的,不需要回應,他已經不奢望回應,不奢望她也能像他愛著她一樣地愛著自己。隻要她肯聽,不要逃避,不要抗拒。
什麽時候,可以回到過去。她坐在陽台上,用手輕輕摸著肚子,臉上帶著微笑的那一瞬間?
可是真傻啊,南烈燃!
你一直以為這個世界虧欠你太多,蒼白的童年,背負著仇恨的少年,黑暗的雙麵人生的青年……可是,你也曾經得到了幸福啊,是你自己沒有珍惜!
是你自己的錯——上帝,分明曾經把幸福親手送到了你的麵前!
那個時候,那樣微笑著撫摸著小腹的賀晴晴,含著眼睛說“你相信我,孩子是你的”的賀晴晴,她,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他們是一家三口,他、她、他們的寶寶——他夢寐以求的幸福的家庭!
曾經,幸福就在眼前,不是麽?
曾經,上帝將他夢寐以求的甚至都不敢奢望的東西親手放到了他的麵前啊!
南烈燃,你親手毀了這一切,什麽都沒有了……
南烈燃有時真害怕回想這一切。他本不是一個會害怕會懦弱的人,可是自從這件事以後,他知道什麽叫害怕了。
害怕失去賀晴晴,害怕失去有關她的一切。害怕連最後的一點都留不住。
會將她從賀寧然的醫院裏搶出來,是因為要治她的臉,可是隻有在內心深處,他會對自己承認:也是想見她,瘋狂地想見她。
就算毀了容,就算不原諒自己,就算痛恨自己,可是還是那樣想見她,想留住她。
哪怕是一個討厭自己的妻子。
就是這樣小心翼翼地,他越發害怕,不敢去回想那曾經發生的悲痛的一切。
可是,怎麽能忘記呢?
怎麽能忘記發生在自己最愛的女人身上的一切?他親手殺了那些人渣,可是,泄憤有什麽用,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上帝曾經給他的,他不知道的、不珍惜的,都徹底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南烈燃坐在床沿上,慢慢地躺下來,不敢驚擾了睡夢中的賀晴晴,他隻是在後麵輕輕地、輕輕地抱著她,將臉貼在她頸後的秀發上,眼中的濕潤浸染了她的發絲。
“對不起,晴晴,對不起。”
“如果事情能重來,我做什麽都願意,隻要你能開心。”
“我也很想寶寶,我們的寶寶……對不起,我不提他,是我不敢提,不是不想他,我怕你會傷心……”
“我寧願你恨我討厭我罵我也不敢再讓你傷心……”
“晴晴,那天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愛你……”他靠著她,輕輕地聲音仿如耳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看到你,其實那時我就已經愛上你了……”
“你不會知道,我的保險櫃裏放著多少有關你的資料你的照片,我騙自己說那是因為我恨你們賀家,我是為了打倒你們才接近你們。可是其實不是,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我想看見你,哪怕你的眼睛裏沒有我的存在。我想努力地往上走,因為隻有這樣你才有可能正眼看我。我想囚禁你,不是為了利用你去囚禁你的父親,是因為我喜歡你,雖然很卑鄙,可是,還是想,隻有用這個方法才能得到你……對不起,讓你受到那麽多的傷害,我是個愚蠢的男人,一個不知道怎麽麵對自己的心的愚蠢的男人……可是,我現在明白了,你卻更加離我遠得遙不可及……”
“我不是不喜歡寶寶,我隻是太……蠢了,我不知道怎麽接受。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和你,會有一個寶寶,會在你的肚子裏成長。對不起,我太糊塗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一隻手輕輕地抱著她,另一隻手抬起來,悄悄地揩去眼角的濕潤,聲音越發低沉模糊了。
可是,他想說。
她不想聽,她聽不到,他還是想說——這說不出口的、沒有機會的歉意和愛!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因為林逢,懷著很深的嫉妒和對你的戒心,我根本就沒有想過你會懷上我的孩子……當你說孩子是我的,我下意識就覺得你是在騙我,是為了生下林逢的孩子……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其實一直都對你和林逢的事情耿耿於懷……對不起,我自己這樣的糟糕,卻那樣介意你和林逢。所以當我知道你有孩子以後,我想都沒有想就認為那是林逢的……那樣的逼著你打掉孩子,世界上再也沒有我這樣狠心的白癡的父親了……對不起……”
他哽咽了一下,臉貼著她的發絲,感覺到她平穩的呼吸,說不下去了。
很久,他才能勉強笑一笑,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痛楚。
“對不起,現在說我知道是太遲了……可是,真的,我愛你……”
“對不起我愛你……”他的臉伏在她的頸後,熱淚流到了她的頸窩裏。他靜靜地,抱著她,閉著眼睛,眼淚流了下來。
賀晴晴一動不動,像是一點都沒聽到背後模糊低沉的聲音。
但是,在南烈燃看不到的地方,她麵朝著牆壁,臉貼在枕頭上,麵紗下,兩行清淚落到了枕頭上,沁染了那繡花的枕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