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楊梅罐頭
晚上,南烈燃留在醫院陪著因為發燒而住院的賀晴晴。
他坐在床邊,黑色的襯衣解開兩顆扣子,露出很是xing感的鎖骨,樣子舉止襯著那張俊美邪氣的臉倒真是瀟灑倜儻得很。
然而接下來他的所作所為卻跟瀟灑倜儻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了。
他皺著眉,伸手摸了摸賀晴晴的額頭,感覺一點都不燙了,這才板著臉對賀晴晴說:“你怎麽回事?覺得不舒服怎麽不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
要是她自己待在房間裏燒死了是不是都沒人知道了?
賀晴晴見他還好意思責備自己,大大的眼睛裏就冒出了“我懶得跟你說”,同樣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小臉蛋不屑於對著他,淡淡地:“電話線都被你剪了。”
南烈燃一怔,想起來那也是。
還是林逢那件事留下的後遺症!
始作俑者居然還是他自己,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他就有些訕訕的,低下頭來,什麽瀟灑倜儻浪蕩勁兒都跟火星似的咻一下子滅了。
“我這就讓人重新接上就是了。”低咳一聲,他低聲說。
他這傻不拉幾耷拉著腦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的表情賀晴晴還真沒見過,大概南烈燃也是生平第一次。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還想板著臉,可是卻忍不住顯出了一絲忍俊不俊的笑意。
南烈燃黝黑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嘴角的那絲笑,視線慢慢移到她的眼睛上去。不由得呼吸就是一窒。
總算看到她眼睛裏沒有那抹深深的憂鬱了。
這樣,笑著,真好。
自從林逢的事情,孩子的事情以後,尤其是冷戰那段時間,她眼裏的憂鬱揮之不去。
現在這樣,他一時竟然找不到形容詞了,就覺得……真好。
能看到她笑,真好。
她不那樣痛恨地看著自己,真好。
賀晴晴被他一瞬不瞬地目光盯得臉頰微微泛紅,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晚上睡熟了之後,這人老是半夜站在床頭這樣看自己。
臉一下子更紅。
心克製不住地就跳得快的不可思議。
氣氛又變粉紅了。
直到賀晴晴尷尬地再度別過臉去,南烈燃在這發熱的氣氛裏總算是回過神來:這還是在醫院呢,這也太沒譜了!
他清了清喉嚨,神情還是有些不自然,不過總算不是這樣傻呆呆地死盯著人家不放了。
他的聲音放低了一些:“明天我接你回去。你想吃什麽,我讓她們提前準備。”
賀晴晴的心跟南烈燃一樣的,其實也都是怦怦地跳。
聽到這話,她心裏忽然湧起了一陣很奇怪的感覺。
如果孩子生下來了,南烈燃知道那是他的孩子,他會怎麽對孩子?
會不會後悔曾經想要殺了他?
他會不會對孩子好?
南烈燃見她不說話,以為她被自己看得沒趣了,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關係又給鬧僵了,越發訕訕地:“你不說算了,我挑些你平時喜歡吃的讓她們準備就是了。”
賀晴晴回過神來,臉紅了一下,“嗯”了一聲。
一時之間,又沒有話了。
氣氛又是說不出的讓人心跳心慌。
南烈燃坐在她的床前,這麽俊美,這麽心機深沉的一個人,忽然就像一個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放的呆子。
不是很會對付女人嗎?
不是很有手段嗎?
不是很瀟灑很浪蕩嗎?
卻,一下子,跟天底下所有深陷愛河的男人一樣,傻得可以。
他這麽傻傻地坐了一會兒,畢竟是在醫院裏跟在家裏不同,這麽兩廂無話,氣氛又詭異地曖昧加尷尬,他一個大男人主持大局慣了,此時就實在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對也顯得別扭的賀晴晴說“我出去一會兒。”
賀晴晴暗暗鬆了一口氣,“哦”一聲。
——她也覺得尷尬,不知道說什麽好!
南烈燃就這樣出門而去,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
等他再回來,竟然手裏拎了瓶楊梅罐頭。
這麽一個相貌俊美、高大昂藏的大男人,手裏拎了瓶女人吃零嘴的罐頭,怎麽看也是有點怪異。須知道南烈燃去買罐頭時也在心裏罵了自己一通:白癡、沒出息!那又不是你的兒子!你是在幫別人養兒子呢!戴綠帽子還嫌帶不夠是不是!
但是該死地自己的手腳有自己的意識,犯jian一樣的屁顛屁顛地就是大老遠去買了瓶罐頭回來,自己明知道這種巴結賀晴晴的舉動有多可恥,但就是TMD要去這麽做。
無藥可救。他自己在心裏鄙視自己。
然而回到病房裏,看到賀晴晴巴掌小臉上,洋娃娃似的大眼睛噌地一亮,他居然又覺得這種白癡行為是值得的。
無藥可救。他再一次在心裏鄙視自己。
他開了罐頭,坐在她麵前,拿調羹舀了罐頭,要喂給她吃。
賀晴晴一愣,手下意識地就擋了一下。“我自己來。”
南烈燃臉上掛不住,就板著臉將她的小手扯下來,放好擺平在病床上,語氣帶著威脅:“讓你不要亂動你就不要亂動。”
賀晴晴在他的惱羞成怒的注視中中被迫張開小嘴,吃了一顆楊梅。
唔,紅紅的楊梅一到嘴裏,果然酸得……舒服。
南烈燃看著她滿足地眯起眼睛,那近乎幸福的表情,心裏就也被巧克力給包裹住了似的甜。
沒出息就沒出息。就這一回。
他狐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罐頭,又看看她那幸福的表情,暗暗嘀咕一聲:真的有這麽好吃?
挑了挑眉,他老人家又舀了一顆出來,將那紅紅的果實送往自己嘴裏——頓時,臉都扭曲了!
!!!這是給人吃的嗎?!!
孕婦都是正常人嗎???!
看著南烈燃跑到垃圾桶旁狂呸的可恥樣子,賀晴晴忍不住含著嘴裏的酸不溜丟的楊梅就“噗嗤”的笑了出來。
她忽然很懷疑這個傻不拉幾的男人跟自己以前認識的、見識過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嗎?
他同那個心狠手辣、陰鷙深沉的惡魔是同一個人嗎?
同一個夜晚,在某一個房間裏。
身姿苗條,背影瘦削的年輕女子在鏡子麵前緩緩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委地,堆在了她的腳邊。她從衣服裏抬起腳,慢慢地走到鏡子前。
她慢慢地走過去,走到與鏡子幾乎貼著的距離,伸出纖瘦白皙的手來,細長的手指慢慢地撫摸過鏡子裏的溫婉臉龐。
“這裏,是為你而生的。”她喃喃地說。
“這裏,也是為你而生的。”
“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你……你看,是不是很美……你知道我付出了那麽多都是為了你……”
“你喜歡的,對不對?對不對?”
“你真好,我知道你是對我好的,你也愛我,對不對?”
“恩……烈燃,烈燃,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
她的手指在鏡子上停止不動了,開始因為怨恨而微微地顫抖。
然後全身都在顫抖,散發著強烈的恨意!
驀然,她睜開眼睛!
那雙看似溫婉的眼睛裏全是陰森惡毒!
她一拳就砸在了鏡子上!
玻璃粉碎,她的拳頭鮮血淋漓,溫婉的臉上眼睛,凶狠惡毒,看似在瞪著破碎的鏡子裏千百個詭異的自己的影像,但又像是透過碎裂的鏡子,瞪著某個不在身邊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為你做了什麽!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對你的!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知道嗎?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
她的拳頭血淋淋的,映著鏡子裏的雪白的身體,怵目驚心。
她惡狠狠地喘著氣,溫婉的臉上陰森無比。
忽然她跪坐下來,跪在那玻璃碎片上,任由鮮血從她的膝蓋上、腿上流出來。而在鏡子裏照不到的地方,她白皙的背上,縱橫交錯的,都是快要褪色恢複的粉紅鞭印。
她嗚咽著捂住臉,手上的鮮血粘在了溫婉的臉上,鏡子裏的人又變得那樣軟弱,甚至是楚楚可憐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凶你的。不是你的錯,都是那幫女人迷惑你,勾,引你,引,誘你,你才會上她們的當……我不該怪你的,是她們,是那些jian女人的錯!”
她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膝蓋上的鮮血一滴滴地滴到地板上,她搖搖晃晃地走到牆上的巨大照片前。
抬起頭,像看著神祗似的仰望著那相片上嘴角掛著一抹邪笑的人。
用那隻沒有流血的手輕輕撫摸著相片,生怕玷汙了他一般。
“那些該死的女人怎麽配生你的孩子呢?她們都是垃圾!該死的女人!”
“我知道,你隻是被她們一時迷惑了而已。你放心,我來幫你,膽敢迷惑你的女人,統統不會有好下場!”
她的額頭盯著牆壁,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麵容雪白而溫婉,卻沾著鮮紅的血跡,映著受傷流血、背上鞭印縱橫交錯的身體,詭異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