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沈千若，我恨你
這一瞬間，大雨如注。傾盆的大雨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的下了下來。
她轉過身，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去屋內隨便穿上一雙鞋，然後拿上一些錢便離開了。
她從他身邊跑過去時，她的發絲飛揚到他的臉上，在空氣中留下陣陣餘香。
她走了，她就這樣走出了他的世界，再也不會回來。
他的心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像被一根細細的絲線，纏住了心髒，握緊了命脈。他捂著心髒的位置，半跪下了身子。
風席卷著回憶，雨在耳邊嘩嘩作響。他眼神痛苦的看著著漫天大雨，他真的好恨，為什麽又是雨天，為什麽他失去重要的人日子都是雨天！
回廊上，他的身影如此孤寂。
在風中搖動的大紅燈籠，頃刻間被淋得麵無全非。
周圍漆黑一片。隻有無盡的疼痛陪著他，他的麵容如此蒼白，如頹敗的薔薇。他的嘴角揚起一個笑容，他口中呢喃“千兒……”
隨之他眼睛一黑，她的麵容也隨著突如其來的黑暗，一同消失了……
他曾說，對於她，他是一輩子都不會放手了。
可是最後，他還是放開手了。他已無力再去阻止她的追求。
就像樹葉的離開，不是樹的不挽留。可是緣已至此，他已沒有任何資格再霸著她的溫柔。
在這一夜之間，他們注定，暮靄天涯。
那一夜，他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他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還未遇見她的自己
他記得還沒見到她的自己，那時他的心堅硬如磐石。他不會被任何人左右，就像他那時打那個妓（和諧）女一樣，他的心其實是麻木的，但是她的慘叫，卻讓他感到溫暖。這樣他就不會覺得孤獨。
那時眾人的圍觀，老鴇的勸阻，女人的慘叫，對他而言都是淡漠的，別人的目光對他從不在乎，對他來說這些是無所謂的。不管別人是笑，還是哭，他都無所謂，因為他的心比他們更麻木。
可是那時卻有一個人敢真正的阻攔他。唯一一個把別人的命當命的人。她的身子如此單薄，可是她依然還是讓她那不厚實的肩膀成為了別人的依靠。
她訓斥著他的殘暴，她的眉目散發溫暖和那種慘叫不同，那是可以溫暖心靈的。他是多麽驚訝，他居然碰到了，碰到了那個他願意傾盡一生尋找的人。
與他爭執時，她是如此的強勢，可是在那個深夜時的她，又是如此膽怯，她說，我錯了，我錯了，鬼叔叔，你別吃我啊！
他忍不住吻了她，他隻是一個充滿好奇的吻，他想知道她的唇是否像她一樣溫暖。
答案是，是的。她的唇柔軟的像天上的雲朵，能融化人所有的憂愁。
他是什麽時候愛上她的？他努力的回想，噢！是在她的淚，他絕情毒發作的時候，從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他幻想中那個影子，她隻是她，是他全心全意愛上了的女人。是一個具體的人，具體的物。
他似乎從來沒流過淚，可是那時他卻哭了。他居然向人提起了，他這一輩子最不想回憶的往事。
沈千若，那是不是證明我愛上你了呢？
可是他們相遇卻是如此短暫，僅僅三個月的時間，他便和她陰陽相隔。今生不能再見。
天知道那時的他是有多後悔，如果那時他知道她會死，那他一定會傾盡一切的帶她走，哪怕她心裏還有一個人。
可是如果，沒有如果呢？他該來拿什麽來抵抗這刻入骨子裏的思念呢？
他滅了月國，殺了宋思染。可是這又如何，他心裏的女子再也不會回來。那時的他已無力再愛上任何人。
三年，春去冬來。她的音容不但沒有消失在他的腦子裏，反而是越來越清晰，她的眉，她的唇，以及她脖後的那顆苦情痣。
傳說，人死後，過了鬼門關便上了黃泉路，路上盛開著隻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路盡頭有一條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橋。有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裏，給每個經過的路人遞上一碗孟婆湯，凡是喝過孟婆湯的人就會忘卻今生今世所有的牽絆，了無牽掛地進入六道，或為仙，或為人，或為畜。
孟婆湯又稱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隨這碗孟婆湯遺忘得幹幹淨淨。今生牽掛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相見不識。
可是有那麽一部分人因為種種原因，不願意喝下孟婆湯，孟婆沒辦法隻好答應他們。但在這些人身上做了記號，這個記號就是在脖子後麵那顆痣。這樣的人，必須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輪回，轉世之後會帶著前世的記憶、帶著那顆痣尋找前世的戀人。
那千兒你就是那樣的人嗎？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輪回，轉世之後帶著前世的記憶、帶著那顆痣尋找前世的戀人的人嗎？
千兒，我終究不是那個你一直尋找的人。我終究不是你的良人。
一夢終醒。睜看眼，他看見的便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而不是她安靜的睡顏。
而這時他的耳邊傳來禦醫透著一世滄桑的歎息“王的絕情毒居然又發作了！而且越來越厲害了！要是再發作，王但怕有性命之憂啊！”
接著又是另一個人的歎息。
藍夜的嘴角露出一個苦笑，不會了。它永遠都不會再發作了，因為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它疼了。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絕情毒在這四年來一直發作。每一次都將他折磨的痛不欲生，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想離開她，他依然想保護她到時間的盡頭，世界的盡頭。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為了她他可以棄這天下於不顧，隻要她喜歡。
藍夜掙紮著從床上坐起，把一旁的禦醫和宮女嚇了一跳，禦醫連忙上前阻攔藍夜的動作“王，你幹什麽呢？你還不快快躺下休息！”
“讓開，讓開！”藍夜無力的嚷道，他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向門外走去。沒有任何人敢阻攔他。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去哪裏。
門外依舊是傾盆的大雨，他在回廊上急步走著，地上依然是他一個人寂寞的影子。
他一路跌跌撞撞，最後他來到了浴祠。他推開門，然後跌跌撞撞的走了進去，他猛地栽進浴池中。
一股溫暖緊緊包裹住了他的身體，衣服緊緊貼在他的身體上，他的心終於感到溫暖了。
他倚靠在池邊，他雙目緊閉，晶瑩的水珠從他發梢上滴落下來。他的臉盡管蒼白，但依然絕美。美得不可方物。
\t水中冒出的陣陣霧氣，迷糊了他的眼睛，卻模糊不了他的記憶。
那個雨夜是他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
而這時有人推門而入，他腳步輕緩的走到了他的麵前。然後輕喚道“王。”
藍夜沒有回頭，他閉著眼像睡著了一樣。
而來人則自顧自的說道“她出南國了。”
“關孤什麽事？她的一切與孤無關。”藍夜閉著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不想知道她為什麽這樣記著離開嗎？”
“不想，因為和我沒關係。”
“你又是這樣，上一次也是不聽原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定她的罪！結果呢！”男子眼睛裏帶著一絲怒意。
藍夜沉默了，許久後說“那你說吧，怎麽回事？”
“南宮絕去找南宮明安了，而她現在準備去找南宮絕，你說這是意味著什麽？”
藍夜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不管意味著什麽，都和我沒關係。”
謝雲看著他，強壓著怒火“王！她是要去送死啊！”
藍夜的眼睛再次閉上“謝雲，你知道她那天晚上跟我說了什麽嗎？她說南宮絕的命比她的重要！你以為我沒有挽留嗎？她去意已決是我能留得住嗎？謝雲，我的心比你想象中還痛。”
謝雲一怔，然後他跳到水中，蹲在藍夜麵前“王，南宮絕要為她去死啊，你就她怎麽袖手旁觀……”
“那就讓他們一起去死吧，反正能和他在一起，對於她而言，死與活都是一樣的！”
謝雲的緊握成拳，他低聲說道“藍夜，你真的可以不顧她的死活？”
“從她把那把刀刺入她的手臂時，我和她就沒有任何瓜葛了。”藍夜睜開眼，此時的他再沒用過一個孤字，這個字會讓他更心冷，會讓他覺得更孤獨。
“如果她離開的原因裏麵，還有你呢？”謝雲頓了頓“她其實之前就已經知道絕情毒的事了……”
藍夜的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知道又如何，反正現在我已經決定恨她了。”
此時的他又恢複到了以前的絕情和目空一切。他再一次將他敞開的心扉緊緊鎖起來，鎖的比以前更緊，再也沒有人可以把它打開。
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不顧一切，去換她一世傾心。
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犧牲十年壽命，去換與她一世廝守。
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溫柔如水，去換她的笑顏。
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為她畫眉。
他閉上眼睛，耳邊全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永遠留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