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法愛上他人的人
人類真是一種奇怪的物種,因為他們體內能夠同時擁有兩種本源,魔力與罪業。前者並非人類的專屬,在已知的大自然中不少生物,甚至於植物、礦產都含有天然的魔力。
隻是後者理論上隻能屬於人類,也隻有人類才能產生罪業這種東西,它是導致兩儀失衡的關鍵所在。
按照二元論來說,魔力隸屬於善,而罪業隸屬於惡。
至於為什麽會談及這些呢?
因為我所要談及的問題在於負罪者與製式師的區別所在了。
負罪者與製式師同屬負罪之人,他們都是能夠擁有魔力與罪業兩種本源的人,而唯一不同的是。
負罪者以驅動罪業驅逐魔力已獲得強大的力量,而製式師則是以調動魔力禁錮罪業來作為他們的製式手段。
嘛,雖然細節上的描述會有些失實,以上的言論也不過是我——霧雨漣獨斷的言論而已。
*
“我是異樣的人。”
這是霧雨漣的自述。
當我第一次產生這樣的念頭是在她六歲那年,也就是最疼愛自己的祖母霧雨明日奈逝世之時。
在那場葬禮上,就算是一向以嚴厲著著稱的父親霧雨宇真也流下了悲涼的淚水,但作為受到祖母最為親近的後輩的我佇立在冰棺旁,沒有絲毫悲傷可憐。
“啊,真是可憐啊,漣子一定是太小了,還不知道自己最敬愛的祖母已經走了啊。”
葬禮那幾天,不時便能聽到家中大人們的竊竊私語。
不,不是這樣的。
自己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麽,看著冰棺裏那張和藹的麵容,霧雨漣知道那個溫柔的祖母已經死去了,永永遠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可是霧雨漣絲毫感受不到悲傷。
啊……明明應該哭泣的,明明已經傷心的……可是……為什麽什麽都感受不到呢?
不,自己還是能感受到的,能感受到自己因無法感受到祖母離去的悲傷而對自己的悲傷。
但這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自己明明有著悲傷的情緒卻無法將它投射~到人的身上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但是在不久之後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是自己因為傷人事故而送往深山的古宅時,我看著冷漠的父親、厭惡自己的大神官、還有其他的親屬時,自己發現了它。
【我已經不能愛上任何人了呢!】
不知道什麽時候,霧雨漣已經失去了愛上他人的權利。
連愛都沒有,又從何而來的悲傷呢?
自己終於知道了為什麽自己無法在最疼愛她的祖母的葬禮上流淚的原因了。
我想大概是那個時候自己便沒了歸宿了吧。
這種情況即使是在十年後也沒有任何改變,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複雜事物混雜在一起,交織出的東西越發顯現了出來,哪怕是自己再如何掩蓋也無法阻擋,回首之時,我才發現自己身邊除了自己之外再無他人的存在了。
或是主動,或是被動,自己終於成為了一名合格的觀察者了。
為孤獨一人而感到悲涼?亦或是可以獨享自己的世界而感到愉悅?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唯一能讓自己想起的也隻有那個性格頑劣的人偶師說過的話吧。
負罪之人毫無歸宿可言。
*
1992年9月的16日,由於霧雨家的事情,在霧雨山待了許久,歸來的途中、空島的街巷裏,我遇見了他,那個自稱鈴木自由的白發少年。
一頭純粹的白發不似刻意渲染以昭示自己獨特的性格,可能是由於傷病而造成的白發之下是一張纖細的東方人麵孔,衣著卻是頗具英倫風格的服飾。
一身紅色的修身風衣,裏麵是一件暗紋襯衫,脖間係著一個格子領結,看起來就如同……吸血鬼一般。
隻是他既非負罪者,也並不是製式師,僅僅是穿著奇怪的普通人罷了。
但他的神情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那是怎樣的一種神情?看起來就如同……得到救贖的幸福模樣……啊,那一刻我認識到了,這家夥一定是一直生活在幸福之中的幸運兒吧。
*
“晚上好。”
小雨淅瀝瀝地下著,陰暗又潮~濕的雨巷之中,昏暗的路燈溢散著**的光暈,鈴木自由停下了腳步,問候迎麵而來的霧雨漣。
他側著身子示意少女先行,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即使是這樣危險的雨巷之中,也讓人覺得心安。
“……”
“怎麽了嗎?”
交錯而過的瞬間,對方停下了腳步,兩人的距離觸手可及。很快,鈴木自由就發現了她目光聚集的地方——他脖子上的項鏈。
雨落了下來,從紙傘邊緣滴下,打濕他的肩頭,場麵一時靜謐了下來。
“不,沒什麽。”
清冷如冰泉的聲音,霧雨漣收回了她的目光,撐著紙傘,腳下的木屐吱吱作響,不久便脫離了這個雨巷。
穿梭在黑暗裏麵,即使是失去了光線,自己依舊能夠看清一切,拉高紙傘,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片居酒屋的燈火在落雨中盛開,名為長澤赤月的女孩從不遠處走過,霍然間,霧雨漣麵具後的雙眼升起了絢麗的藍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