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盡繁華朝開夕落
一千年過去了,彼岸花開又落,落又開。她如一個魂魄般流連在這兒。
這是死了嗎?也許吧,可是卻並沒有任何記憶。
她走到三生石畔,上古傳說能夠通曉未來的聖石。
她看見她白衣如雪,飲下鶴頂紅,斷了終身。
縉國一統了天下,孟氏爬上了鳳位,她一心輔佐的青梅竹馬踐踏著她的屍體。
他說:“你對朕從未有情,所以朕不能封你為後。”
所以她甘願做謀士數十年。
他說:“朕的江山不能由一個女人打下”
所以她喝了那殷紅的藥。
真是可怕。她掙紮著從床上爬起,好古怪的夢。她沉了臉色,所以這是上天給的警示嗎?
微風搖曳,梳妝台前一朵曼殊沙華發出詭異的光輝。
“誰!”她冷嗬一聲,雙目警覺的盯著四處。
“是奴婢,奴婢奉夫人的命來給公主送藥來了。”門外走來一個怯怯的奴婢。
原來是蘭芝,許是她臉色神色過於嚴肅,嚇到了這小女孩,她放柔了些臉色“原來是蘭芝啊,真是麻煩你了,我剛一覺醒來,還有些累,嚇著你了。”
這蘭芝其實也算不得府裏的奴婢,她不過是她爹和一個家生子無意生下來的罷了,可惜她爹始終不肯承認蘭芝的存在,她娘也把她當成個奴婢差遣,也養成了她這般怯懦的性子。
“公主殿下昨昨兒撞破了腦袋,今兒能醒來實在是萬幸,夫人說,過會兒她便來看您呢。”蘭芝飛快的瞧了她一眼,吞吞吐吐的終於是把話說完了。
她眼神閃爍了一下,昨天嗎?不過是因為要去燕國和親心有不願自尋死路罷了,如今做了這夢,心境倒是開闊了許多,不管這夢是真的還是假的,日後總歸不再將自己的驚世才能顯露了出來。
她頭依靠著床沿,有一下沒一下的等著,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一位神色匆匆,衣著華麗的貴婦人走來進來。
她在床邊坐下,瞧了瞧溫卿那蒼白的容顏,長歎一聲道:“這叫個什麽事,我溫家堂堂的嫡女竟然要去做那勞什子和親公主,唉。佩佩啊,這次你也不要怪娘了,娘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溫卿扯出一抹笑容“我曉得,娘親。這一切也不怪您和爹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女兒嫁便是了。”
林氏捂住了她的嘴“小丫頭怎麽想這麽多,乖乖把傷養好,娘一定讓你最風光的出嫁,想開了就好啊,咱們佩佩可是京城裏最美的貴女了。你嫁到燕國一個人也莫怕,等會叫你爹給你支鐵雲騎去。”
林氏摸著那額頭上的白綾道:“但願這額頭上不要留疤了才好,你昨兒也太衝動了些,當眾給你姑姑下了臉子,不過這事你也的確委屈了些,相信你姑姑也不會怪你的。”
林氏自顧自的說著,端了一碗桂花蓮子羹,小口小口的喂了起來“先前讓你吃你還嫌棄,等你去了燕國那等貧苦之地,怕是想吃也吃不到咯。”
她一口口吞了下去,蓮子清苦,甘甜的桂花倒消了幾分苦味,她本就是從小被嬌養的貴女,上有皇後姑姑,下有將軍爹爹,還有中將表哥寵著,這日子怕是連宮裏的公主也不能比。
她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粥,握住林氏發涼的指尖囑托道:“女兒此番去燕,家中再無人可照料母親,母親還是早日為父親誕下一子,以鞏固我溫家家業吧,帝疑心越發的重了啊。”
哪裏是我不想生啊,分明是生不得啊,林氏彈了她一下,笑道:“你這小丫頭懂的真多,你若真是無事,還不如去挑挑花樣子,我讓春娘給你裁幾身衣裳。”
又是做衣服,溫卿撇撇嘴,沒事就做衣服,再做櫃子是真的塞不下了啊。
林氏忽的想的前些天發生的事,問道:“那詩真是你所做?”
是那首重陽節做的上弦樂?她想起來了,“女兒哪裏有如此賢能,不過是從哪本秘史裏看來的罷了”
林氏鬆了一口氣,給她掖了掖被子道:“不是你做的便好,皇後娘娘那我也可以交代清楚了,記住,溫家不需要出色的女子,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這詩是不是她做的又有何區別?如今追求的好像也不是那流芳百世的賢名了,好像是平平淡淡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惜了,不過是空想罷了。
竹木青翠,綠意盎然。溫家女兒少,除去那蘭芝,也不過正室所出的兩女罷了。溫沅攙著溫卿,眸中滿含疼惜“怎麽入了一趟宮,就把自個搞成了這個樣子。”
溫沅為她細細理去額間的碎發便瞧見溫父風風火火的趕來。
“真是氣死本將軍了,那狗屁死太監居然跟我說是什麽福氣,去他的,老子好好一個姑娘嫁到燕國去還福氣!”驃騎大將軍鐵甲還未脫下,看來是剛從軍營裏趕回來。
宮裏的聖旨這麽快,看來這皇上還真是心急啊。
驃騎大將軍撓著頭,將那聖旨狠狠的往桌上一扔便道:“你娘親跟我說你同意了這門親事,我也知道那些個大道理,可你去和親,也隻能保得我溫家片刻安寧,況且我是那種需要犧牲女兒的父親嗎?可是皇後娘娘竟然!”
驃騎大將軍無力的放下手“姐姐竟然以死相逼。”
當今縉帝的皇後便是他們溫氏一族的女兒,論理,她還應稱她一聲姑姑。
怎麽會不以死相逼呢,縉燕兩國交戰多年,如今燕國貿然求娶和親公主,怕是有詐,再說和親的公主,哪一個不是芳齡早逝,早早的一個人死在了異鄉?燕民有多仇恨縉人,堂堂一個大縉公主送了去,還不知道要遭什麽罪呢。她不去,難道是皇後的嫡長女永樂公主去嗎?
父親為國征戰多年,發間的白發悄然而生,那刀鋒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燕民的血。
“沒有想到,父親剛從戰地回來,女兒便要嫁人了。父親日後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如果有可能。”她雙目明亮,啟唇道:“如果可以,請讓縉燕停戰吧。”
驃騎大將軍沒有應答,他一生征戰沙場,躊躇滿誌,怎能說放就放?再說,燕縉交戰數百年,停戰又豈是那麽容易的?
溫卿從發間拔了根銀簪抵在了白玉般的脖頸上,一時間散發淩亂“女兒被利用總得給點好處,不然,女兒白白死在了燕地也不得瞑目啊。”
驃騎大將軍瞧著那晶瑩剔透的銀簪上沁出血跡,伸出粗糙的手指道:“你這是做甚?讓你嫁去燕國,若不是為了救永樂公主,為父也不會這麽狠心啊。”
“皇後娘娘隻有永樂這麽一個孩子,這是她在宮裏唯一的依靠,而且咱們溫家的勢力也的確大了些,你該知道,依你的身份,將來鐵定是做皇後的,皇上怎麽可能允許外戚幹政?不過,若是你不願,為父也已經想好了,就讓蘭芝頂替,隻是日後你再也不可以溫家二小姐的身份出現了。”
驃騎大將軍蒼老了好多歲,看來是思慮了好些日子。
“父親,我願意。如果女兒嫁去燕國能夠讓縉燕兩國停戰,能夠讓溫家有一地安寧,那麽女兒去又有何妨?”溫卿微微一笑,反正她自幼心懷天下,自從哥哥因為十年前燕縉一戰流失之後,她便一心想讓燕縉停戰,為此,她苦讀秘書,隻為能夠尋找哥哥,讓燕縉止於戰爭。
自古風花雪月最迷人,且看她如何綻開盛世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