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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交警找到樂文時,樂文拒不承認那天跟高風喝過酒。


  他甚至說:“高風這王八蛋,他死跟我有什麽關係,難道還要我對他的死負責?”交警耐心跟他做工作,說不是讓你承擔責任,我們隻是按事故認定原則,做一番確證,因為有人說,那天他是跟你一起喝酒的,喝完還將你送回了家。


  樂文認真思考了一會,確信交警不是有意找他麻煩時,才說:“這混帳,我不喝,他非要拉我喝。”


  高風真是跟樂文喝的酒。


  高風已經好久沒跟樂文一起快樂了,這段沸沸揚揚的日子裏,他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似乎沒有理由聚在一起。


  因為孫安發的翻船,林煥的雙規,還有李正南賀小麗等人的應得下場,高風的心情空前的好,他似乎感覺不到什麽叫不順心了。是啊,有什麽比這更大快人心的呢?一個人活著,一半為自己,一半為敵人,眼望著敵人一個個趴下,高風豈能不快樂?

  高風在省城談完生意,他最近真是順得很,幾乎做啥啥成。孫安發接連倒黴的這些日子裏,他連著談成幾筆生意,有兩宗還是大買賣。高風想好好慶賀一下,可省城的客戶沒工夫陪他,高風覺得掃興,他真是需要好好釋放一下,人有好多東西是需要別人分享的,不分享便失去這些好東西應有的價值。


  這麽想著高風想起了樂文,怎麽就把他給忘了呢,難道他不是最好的分享對象麽?高風笑笑,這笑有太多的意味。高風在樂文身上是花了不少錢,可他樂意。錢花得要有名堂,花在樂文這樣的人身上就是名堂。


  讓一個有身份有地位還有點名氣的人把自己當恩人看,讓他時時刻刻充滿感激之心,這就是高風的名堂。


  高風給樂文打電話,問他做什麽?樂文死氣沉沉說:“發呆啊,還能做什麽?”


  “那我給你找個不發呆的活。”高風說。


  “滾你的,你除了那些事兒,還能有什麽。”


  樂文聽上去沒一點激情,可見他的日子多麽沒味道。


  天天對著電腦發呆,能有什麽意思呢?


  高風有時候很不理解這些所謂的作家,感覺他們是一群大腦不太健全的人,雖說有點兒體麵有點兒受人尊敬,可更多的時候卻讓人同情,甚至可憐。高風對樂文就有很大的同情與憐憫在裏麵。


  他是個可憐的人!高風常常這麽想。


  “出來吧,我請你喝酒。”高風說。


  “沒空!”樂文惡恨恨掛了電話。


  高風感覺被人惡心了一下,抱著電話,僵了好長一會兒。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再打過去時,電話響了,高風沒想到,橙子會打電話給他,他對這個女人沒多少感覺,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總之就覺得她是個有點兒姿色的女人。除此之外,沒別的想法。


  想法是瞬間產生的。何不讓他們兩個鬧騰出點什麽?

  高風喜歡看別人鬧騰,如果經自己的手安排出一些鬧騰,就更有成就感。其實人活著就是為了成就感,什麽理想什麽目標都是屁話,沒有成就感你活給誰看?


  他掏出電話,隻跟樂文說了一句:“我跟橙子約好了,在大上海。”然後就掛了。

  高風斷定樂文會屁巔屁巔的趕來,他太了解這些雄性動物了,尤其這些自以為很是東西的東西,別看他們嘴上一個個多正經,其實骨子裏他們一天也離不開女人。越是落魄就越想得到女人,這就是所謂的文人!


  果然,高風跟橙子屁股還沒坐穩,樂文便趕來了,一頭大汗,見麵就罵:“你是財大氣粗,可以大把揮霍時間,別人還有正經事做啊。”然後裝做驚訝,“哦,橙子小姐也在啊?”


  高風沒敢笑,很客氣地請樂文坐,順帶賠了幾句不是,樂文很體麵地坐下,橙子紅著臉,有點膽怯地給樂文沏茶,目光卻忽悠忽悠閃在高風臉上。高風隻當沒看見,他心裏明白,橙子請他就是為了找錢,她那家報紙他還不清楚,準是又給每個人下達了任務。錢他可以給,無所謂,反正給誰也是給,不過他要給得心情愉快。


  今天的愉快就是看橙子能不能把樂文那層畫皮給剝掉,讓他顯顯原形。


  高風一直不忍讓樂文顯原形,今天他想,真的想。


  應該讓他顯一次!

  酒喝得非常壯觀!橙子已遠非過去那個橙子,高風真是小瞧了這丫頭,省城改造起一個人來,真是沒得商量,要你多狠你便有多狠。橙子似乎洞察了高風的用意,似乎又沒,反正她抱著酒瓶,一口一個樂老師,叫得樂文骨頭都發酥。嬌滴滴纏綿綿的情切狀中,樂文漸漸飄了起來,他已忘記了對這丫頭的不滿,一切又回到陽光跟她見麵跟她跳舞的那些個場景中,樂文現在是單身,單身男人的心態是很複雜的,有點兒悲涼也有點兒豪邁,樂文表現出來的卻是沮喪,這可能跟他的創作境況有關,說實話,樂文最近的創作狀態不是很理想,好些日子他都敲不出一個字了,眼巴巴望著劉征在網上縱橫馳騁,就是沒能力勝過他,樂文有點恨自己。


  “我現在才發現,作家這碗飯是天底下最難吃的。”


  他喝了一大盅,心情委靡地說。橙子莞爾一笑:“樂老師,你都成大家了,還發這種感慨,讓我這個徘徊在門外的小女子咋活?”


  “門外?你老站在門外做什麽,進來,進來呀。”樂文說著,很帶感情地握住橙子的手,橙子想躲而沒躲,任那隻玉手在樂文手掌裏顫栗。高風避開目光,佯裝看短信。


  等樂文在那隻手上把文章做足了,橙子才大方地收回,繼續給樂文添酒。“樂老師,你要放開喝啊,多好的酒,多好的氣氛。”


  “我喝,我當然要喝!”樂文飄得不是一般了,舌頭都在發軟。高風借機對他展開一番軟攻勢,他配合著橙子,引導著橙子,似是而非的恭維中,又將一瓶茅苔灌給了樂文。當然,高風也放縱地灌著自己,他是一個跟酒沒仇的人,用不著把自己關在酒之外。三個人各自揣著心事,又各自發泄著心頭的鬱悶,將酒當成了共同的傾訴對象。


  樂文是第一個醉倒的,說醉倒興許不合適,他沒倒在沙發上,而是倒在了橙子軟綿綿熱乎乎的懷裏,橙子的懷真溫暖啊,樂文迷迷糊糊中,感覺找到了一片依靠。


  橙子酡紅著臉,伸出發燙的手,很想摸一下樂文的臉。


  高風說:“該送他回去了,再不送,這家夥會失態。”

  橙子有層黯然,落寞中輕輕推開樂文。“是啊,該回去了。


  ”


  到了樓下,樂文搖晃著,口中發出一些含混不清的聲音。


  高風見他真是沒力氣爬樓,就想扶他上去。樂文突地打開他:“你算什麽鳥,滾一邊去。”說著一把牽住橙子,“上去呀,扶我上去,我要跟你談談小說。”橙子為難著,不安地掃掃高風,高風已坐回車裏,狼一樣等著山羊來找他。


  橙子果然沒扶樂文上去,她用一個很優雅的動作推開樂文,甩甩頭發,她的頭發在這個夏天的微風裏飛揚出一種少見的風采。


  她回到了車裏,坐在了高風身邊。


  高聳的胸脯微微起伏,被酒精點燃的臉膛一波兒一波兒泛著潮紅,她的身子在半醉的狀態下發出一種少見的誘惑,借著醉眼,高風很是淫邪地欣賞了一陣子。然後開動車子,緩緩地,不知方向地,在省城遊走。


  橙子閉著眼,無話,高風也突然失去了說話的勇氣。


  他不知道該把橙子怎麽辦,送回報社,還是隨便找一家賓館,打發掉她?這麽想著他把車子駛出了省城,往吳水這邊開。


  興許到了吳水,他就有辦法。


  車子裏彌漫著一股氣息,那氣息全是橙子的,女人在半醉狀態下,身體會發出很多密碼,這密碼如果跟男人的某種欲望巧妙地結合,得到的詮釋就很不一般了。高風知道這時候不宜產生聯想,他開著車,他必須清醒。高風這方麵能耐不小,他能很好地控製自己。


  車子緩緩駛出便道,上了高速。橙子還是一言不發,似乎不知道自己已被裝在高風車上,似乎願意被高風這樣隨心所欲地拉到某個地方去。


  高風對這丫頭更加刮目相看了,他清楚她沒醉,橙子到省城後,他們喝過幾次酒,橙子的酒量大得驚人,對酒的態度也慷慨得驚人,高風還誇她為女中豪傑,說以前咋沒發現她有這特長。橙子佯裝不滿地說,你那眼睛,除了錢,還能發現什麽啊。說完又覺失言,畢竟高風不同於樂文,是隨便開不得玩笑的。


  高風今天倒很想跟橙子開幾句玩笑,說什麽也行,罵他也行。


  真的,高風突然想挨罵,他是放倒了樂文,也讓樂文出了點醜,可這又能證明什麽呢?難道因此就可以認為他比樂文強,或者他比樂文更體麵?不,什麽也證明不了,他還是他,一個土財主,一個吳水人眼裏永遠也得不到半句好話的暴發戶。媽的!高風咽了下唾沫,一腳踩住油門,車子便飄起來。


  橙子呻吟了一聲,好像有點失重,聽上去卻更像夢囈。


  高風警覺地瞅了一眼橙子,感覺她一直迷醉在某個地方,並不在自己身邊。他放慢車速,心情無端地暗下來。


  沒意思,他媽的活人真是沒意思!

  “沒意思。”橙子忽然發出了聲音。她側了下身子,將頭歪在靠背上,軟軟地麵對著高風,高風一側目光,正巧就給看見她走光露出的酥胸,那是一片很迷人的白。


  高風再次咽了口唾沫。


  橙子像是對什麽很不滿地又一次宣泄道:“有什麽意思呢,真是沒意思。”高風弄不懂橙子說什麽,橙子一直沒睜眼,一直沒看他,橙子的意識裏,他是不存在的。

  高風忽然想,橙子也是個可憐的女人,要不,把她原弄到公司去?自打賀小麗出事後,那個位子一直空著,陽光要發展,還真是不能讓這個位子空著。轉念一想,那個位子其實是個很糟蹋人的位子,便將這糊塗想法收回去。


  他開始專心致誌開車,邊開車邊留意橙子的動靜,如果橙子今天真有什麽要求提出來,高風心想他會毫不猶豫地滿足。


  橙子卻久久地不把要求提出來。


  高風有層失落,好像自己沒被別人重視一樣。


  或者橙子壓根就沒打算向他提什麽要求,是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高風惡恨恨一下,車子又飄起來。


  這次橙子睜開了眼,她的眼真是迷人啊,懞懞的,醉醉的,高風的呼吸嘩地緊起來。“別開那麽猛啊,感覺在空中一樣。


  ”


  高風很聽話地放慢車速,等待橙子繼續說下去。


  “我不想在省城待了,沒勁,真是沒勁。”


  “那就回到陽光來。”高風急不可待。


  “暈,以為你的陽光是五角大樓啊,誰都想進去。”說完,她原又合了眼。


  高風感覺讓人喂了隻蒼蠅。


  “我想離開這兒,到一個叫不上名字的地方去。”


  橙子的聲音充滿了迷幻感。


  “什麽地方?”


  “沒勁,跟你說話真是沒勁。”橙子借著酒興,完全不把高風當回事了。


  高風也覺自個沒勁,特沒勁。他怎麽總是跟別人有距離呢?一天到晚跟這些人混在一起,怎麽就永遠也縮小不了那點距離?


  “我想漂,一輩子漂。”


  “漂?”高風傻了,他是不懂漂的,盡管他也漂著,但他從來不懂漂。


  然後無話。距離感一產生,再說話便會很倒胃口。


  就這樣到了二道嶺。除過那個漂字,橙子跟高風什麽實質性的要求也沒提。車子往上爬時,高風還是清醒的,酒精並沒讓他失去理性,沮喪是免不了的,但還不足讓他失去思維。誰知車子剛翻過二道嶺,往下疾駛時,高風接了一個電話。


  一個很致命的電話。


  打電話的是一個很關鍵的人,他說:“


  你是不是太有點得意忘形了,很了不起是不?

  你的那些破事兒還沒徹底了結掉,記住,不是凡事都能拿錢擺平的,你還不具備那個能耐。”默了片刻,對方又說,“你能放倒孫安發,照樣有人能放倒你,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啪!電話掛了。


  高風隻覺腦子裏血一湧,身體瞬間失去了控製,接下去發生了什麽,他就再也不知道。


  吳世傑的心黑成一團。擺在桌麵上的,不隻是沉沉的事故調查報告,還有剛剛送來的一份東西。


  有關方麵對高風及其陽光的調查中,發現跟孫安發不相上下的黑幕。隻不過高風做得更隱蔽,更具有欺騙性。可惜,他還是沒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為什麽這些所謂的民營企業家,淘第一桶金時總要以犯罪為原始武器?吳世傑陷入了深思。


  吳水的天空再一次罩上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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