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二】瑤落蠱心，國色芳華。

  柯家有女，小名瑤。芙蓉不能擬其貌，美玉不能形其容，弱柳不能比其形，國色天香，當世第一美人也。


  ——《美人誌》


  有人曾說，他們其實才是世間最匹配的金童玉女。


  一個是世間第一美男子，一個是當世第一美人，郎有心，妾有意，真正是最好的一對了。


  但是我卻知道，他心裏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雖然已經死了，但是卻一直活在他的心裏。


  聽說，那個女人極其醜陋。當世第一美人，卻輸給了一個醜女，說出去還真是一個笑話。不過，往往愈是死人，愈無法超越。


  我再怎麽好，畢竟還沒有為了他而死，所以，始終還是弱了一籌。所以，我心裏其實是很羨慕那個女人的。


  爹爹送我進府的時候，除了看中我這傾國傾城的容貌，還有一點，便是我傳承了娘親的蠱毒秘術。他一遍遍催促我給顏缺種蠱，我卻是一次次敷衍。


  我怎麽忍心給這個男人種蠱呢？每次他因為噩夢而驚醒的時候，每次他為了朝中事務皺起眉頭的時候，每次他清澈的眼眸裏露出一抹失落的時候，我都恨不得可以化身為神，將他所有的苦難全部轉移到我的身上。


  前日，姐姐又來找我。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曾經為了我可以麵對萬根羽箭眼都不眨的姐姐，竟然為了她心底的那個人一次次逼迫我。


  是了，那個男人其實也是很了不起的。我還記得，當初他帶著整箱整箱的彩禮來迎娶柯家的女兒，滿身的意氣風發。他望著我的時候，滿眼都是笑意。


  甚至，我還差一點做了七皇妃。


  皇上的病已經越來越重了，朝中的局麵也越來越緊張。一邊是顏缺，一邊是姐姐和家族，左右為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大半個月，我不知道這樣繼續下去，這場皇位之爭還沒開始正式開始，我是不是就要先撐不下去了。


  *

  當得知顏缺中了噬心毒的時候，我就明白，姐姐出手了。這華國，會蠱毒的，除了我，也就隻有她了。


  那一刻，腦中翻湧的全部是和顏缺相處的種種。


  那天，他輕輕掀開我頭上的蓋頭，略帶一些醉意的眼眸裏是一閃而過的驚豔。


  那天，他手執丹青，一筆一畫勾描我的畫像。眉目溫良，神情認真。


  那天，他握著我的手說，瑤兒，你不要和一個已經故去的人比較。我會，憐取眼前人。


  他和我約定了好多事情都還沒有實現，怎麽可以就這麽輕易的死去呢？我拚命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以血相喂，終於延續了他的生命。


  我還記得，他醒來看見我的時候，竟然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笑容，他說，瑤兒，我沒事，你不要哭了。


  我想，有這個男人這句話，不論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吧。


  我是柯家的罪人，我是叛族之女，任憑別人咒罵，我心裏卻是在算著最後可以和顏缺在一起的日子。


  因為已經沒有價值的我，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繼續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

  嗨，顏缺，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像懷念那個腳鐲的主人一般懷念我麽？

  嗨，顏缺，若是有一天我死了，可不可以讓我死在你的懷裏，那一定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因為那個時候的你，眼裏心裏的都隻有我一個人。


  我昨天又做夢了。我夢見我們最初相遇的樣子，你輕輕掀起蓋頭，那笑容仿若冬日最溫暖的陽光。


  我開始不敢照鏡子，失去心頭血而變得麵容憔悴的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配得上你的不世女子了。


  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做那個與你比肩的女子。可是，不管怎麽努力，似乎都離你好遠好遠呢。


  你是眼裏有太多太多的悲傷，我希望可以用我的一生去融解。我好希望，可以一直陪你走下去。哪怕，不做你心裏的人，隻做最靠近你的人。


  很想，一直陪著你呢。真的，很想一直陪著你呢。


  但是，我很清楚，處於這樣立場的我們，是沒有以後的。就算是我放棄了所有的所有，還是堵不住悠悠眾人之口。你是明君啊，你是華朝的明君，我不能，讓你的聖名染上一丁點的汙點。


  我一直就明白，遇見你，是一場劫難，卻也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事情了。


  所以，若是我真的死了，你，不要難過啊，顏缺。


  你知不知道，我最心疼的，就是你難過的時候了。


  不過我想，這樣的我，根本配不上你的我，大概永遠也沒有讓你難過的時候吧。


  那，就好。


  路菲汐記於6月29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