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世界上最悲傷的事情
“少主,這株雪域冰蘭是偏方的主藥之一。”雲楉涵手上托著一個玉盒,猶豫道,“但是,雪域冰蘭世間罕見,正是延緩你的病情的主藥。若是拿去配藥,少主你……”
暮景曦擺擺手,“拿去配藥吧,我還撐得住。”
“可是,你的炎陽之火不能再拖了。再不找藥物壓製,你……你可能會死!”雲楉涵著急道。
“放心吧。”暮景曦摸摸雲楉涵的頭,安慰道,“這麽多年我都過來了,我撐得住的。這一株沒有了,我們再去找下一株。”
雲楉涵低下頭,眼底漸漸朦朧,“謹遵少主吩咐。”
偏方藥物已經配齊了,雲楉涵因著有暮景曦給的令牌,暢通無阻的一路到了照宸殿的前殿。
“站住!”暮梓煦似乎已經早早等在那裏了,看見雲楉涵立即攔在她前麵,“你真有法子醫治我父皇?”
“成與不成,今晚自然見分曉。”雲楉涵提著一盒藥物,因著那一株雪域冰蘭的事,臉色不大好看,冷淡道,“煦皇子有何貴幹?”
“我想知道……那個藤蔓為什麽會勒住我?你難道是……巫師?”暮梓煦疑惑道。
“無可奉告!”雲楉涵說罷,直接進了照宸殿,回頭莞爾一笑,“煦皇子,人在做,天在看,你懂的。”
暮梓煦一張小臉頓時黑了。她的意思竟然是自己壞事做太多了,藤蔓勒他純屬被老天爺教訓!!這個女人太囂張了!
自從那一場大火以後,雲楉涵發現自己擁有了親近植物的能力。據說,娘親在世的時候,是夏國最偉大的祭司。可以拈花問路,與草對話。自己雖然不及娘親的十分之一,但是,自重生以後,似乎隱藏在身體裏的傳承自母親的能力,開始慢慢覺醒。
目前的雲楉涵僅僅能簡單的操控藤蔓,感知植物的情緒。大概娘親隻是想讓自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所以並沒有留下任何關於這一方麵的記載。說實在話,這種能力也僅僅隻能出其不意罷了。若是雲楉涵真用藤蔓和暮景曦對戰,不過一個回合,那些脆弱的藤蔓就得斷成一小節一小節的。
照例進去給皇上把脈,皇後就坐在床邊。這個雍容華貴的女人,雲楉涵這幾天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所以並沒有覺得稀奇。
皇後出身丞相衛氏一族,膝下僅有一女,即大公主。衛皇後和皇上青梅竹馬,又是一起上過戰場,為皇上擋過刀劍的人,深的盛寵,可以說,寵冠六宮。亦是暮景曦登位的最大阻礙。
不過,暮景曦現在想盡辦法為自己父皇續命,倒是和衛皇後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這些天也沒有為難雲楉涵。
在禦膳房專門的藥間,熬了一個多時辰的藥,總算是大功告成了。雲楉涵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雖然先前說過什麽反作用之類的,不過是給暮景曦找一個借口罷了。沒有把握的事情,雲楉涵不會做。這是給皇上看病,可不是給普通百姓看病。一招不慎,人頭落地。
端著深褐色的湯藥,剛剛進了照宸殿,便聽見裏麵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衛氏族女,我一個也不會娶,您就甭想了。”
“若是我大去,能夠有衛丞相的支持,還怕帝位不穩嗎?曦兒。”
“父皇,我確實可以為了大秦江山,娶很多不相幹的女人。但是,衛氏一族除外。”
雲楉涵本想退出去,聽見兩人的談話,卻是再也移不開腳了。躡手躡腳向前走了幾步,隱匿在一根雕龍金柱後麵,偷偷向前方瞄去。
隻見暮景曦站在龍床前麵,臉色冷漠。久病的皇上躺在床上,靜靜望著暮景曦。整個宮殿,除了他們兩個和雲楉涵,再沒有其他人。
暮景曦冷漠看著自己的父親,“你是在為我的帝位擔心,還是在為你的皇後擔心?你是真的關心我嗎?你不過是擔心我以後會對付衛氏一族,所以要我娶衛氏嫡女,讓他們借著我繼續家族的榮耀。”
“我告訴你,不可能。就算是你現在要更改皇位繼承人,我也不會娶衛家的女人。”
皇上苦笑,“曦兒,難道娶衛丞相的嫡女,不是你穩固現在局麵最好的辦法嗎?”
“是的,當然是的。但是,我絕對不能容忍這個世界上害死了我母妃的人,還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
“淑兒她……”
“你閉嘴,你根本就沒有資格提起我的母妃!”暮景曦指著皇上的鼻子罵道,“如果不是你,我的母妃怎麽可能會死!是你,是你和那個賤人聯合起來害死了她!”
雲楉涵看著暮景曦,此時的他才是那個人人畏而遠之的冷漠少主。他英俊的臉龐上除了冷漠,再無其他表情。一雙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眸,靜如死水。雲楉涵甚至覺得,以前他對自己的溫柔,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淑兒的事情,確實怨我。曦兒,你就恨我吧,你不要傷害……”
“不,我怎麽會恨你呢。你可是我的父皇,我要你好好活著,我會不惜犧牲自己也要你好好活著。我要你這輩子……都活在對我的愧疚之中。至於那個三番五次想置我於死地的大姐,我怎麽會傷害她呢?我一定會給她找一個‘好歸宿’,才能不枉這些年,她對我的照顧之情!”
暮景曦說完,轉身就走。雲楉涵恰到好處的端著湯藥走了進來,一臉平靜似乎是剛剛才進來。
暮景曦冷著臉,對雲楉涵視而不見,直接出了照宸殿。雲楉涵按下心裏的擔憂,對著龍床上的皇帝說道,“陛下,您的藥來了,請服藥!”
皇上擺擺手,示意雲楉涵擱在一邊,歎道,“這裏麵肯定有對曦兒來說很重要的藥材吧。”
雲楉涵點點頭。她不能說出炎陽真氣,倒是可以用內傷來敷衍,“少主在回京的路上受了很重的內傷,裏麵有一昧藥是治療少主內傷的主藥。”
“這孩子,要讓我一直記得自己虧欠他!”
雲楉涵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自然明白這個老人在想什麽,笑慰道,“陛下這話未免太失偏頗了。您貴為皇上,但是對於少主來說,您隻是他的父親。兒子孝順父親,天經地義,哪有什麽虧欠不虧欠的。涵兒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看著陛下和少主似乎有什麽誤會。畢竟是父子,血濃於水,看少主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對您確實是關心在乎。”
“就說涵兒手上這碗藥吧。”雲楉涵將手上的藥擱在桌子上,“恕涵兒直言,陛下的病用正方已經無法醫治,這是偏方。少主為了您的生命,寧肯擔負起偏方的風險。陛下應該明白,少主若不是真心想您好,哪用得著這麽冒險?”
若是現在皇上去世,受益最大的就是暮景曦。畢竟他是少主,可以直接繼承帝位。但若是皇上現在還活著,他監國就經常有些跳梁小醜要跳出來。而且,指不定什麽時候這皇上還會改了繼承人。最重要的一點,若是雲楉涵的偏方治死了皇上,那麽暮景曦就要擔負弑父之名,與皇位絕緣。
皇上的表情很複雜,即是高興又是無奈,說道,“你去冷宮尋他吧。這碗藥,朕一定不會辜負他的心意的。”
看著雲楉涵福身退下的身影,皇上暗自喟歎,你這番話,才是讓我真正陷入無法補償的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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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楉涵在一個小太監的帶路下,才找到了這個隱藏在後宮最深處的冷宮街。
冷宮,不愧為一個冷字。這裏除了幾顆歪脖子老樹和麻雀,就是街道兩側宮殿傳出來的各種怪異聲音。
暮景曦的母妃,當朝陌太師的嫡長女。因誕下暮景曦,被封為貴妃。後因爭風吃醋謀害皇後,被幽禁於冷宮碎玉閣,於大秦156年病逝。年僅25歲。
當然,是不是真的爭風吃醋謀害皇後,就不確定了。這隻是官方的說法,雲楉涵更傾向剛才暮景曦話裏行間裏透露出來的意思——陌貴妃是被皇後和皇上聯合害死的。
徒步來到碎玉閣,隻見那座閣樓因為長期沒有人居住,已經變得破舊不堪,灰塵蛛網密布。
暮景曦靜靜的站在閣裏,背對著門所以雲楉涵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僅僅是那個背影,卻讓雲楉涵覺得前所未有的悲傷和寂寥。
自己的父親和別的女人一起,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還有比這更讓人難過的事情嗎?自己明明可以看著這個殺人凶手去死,卻還是舍不得,寧肯不治自己的病也要治療他,還有比這更讓人難過的事情嗎?
雲楉涵沒有上前去打擾他,隻是默默的站在門後。有一種傷,無法用言語來安慰。我僅僅隻能陪你站著,就這麽站著,一直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