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巴掌
石小羽基礎薄弱，上課基本聽不懂老師講什麽，她也學著像薛藍天一樣認真的聽，但無論怎麽認真，該不懂還是不懂，最後不為難自己了，幹脆逃課到校外打台球，她喜歡打台球，因為打起來總容易忘記時間，隻要把精神集中在球杆和球上，其它什麽都不用想，本來就沒什麽可想的，所以打的時候就格外投入，沒多久在台球廳有了點名氣。
??經常泡在台球廳的不止是些逃課的學生，還有很多社會上的人，石小羽剛開始打隻和本校的打，後來也和校外的打，有一次她打贏了一男生，男生遞給了她一支煙，她本來想搖頭，可手卻接上了，她沒抽過煙，但身為一個混混怎麽能不抽煙，她經常看到一些社會青年拿根煙靠在門口，或坐在大馬路上吐著煙霧，似有無邊的憂愁和煩惱，難道抽了煙就沒煩惱了，她躍躍欲試，今天終於有了機會。
??那社會男孩見她拿煙的神情和姿勢就看出了什麽，眯著眼說：“早知道你沒抽過不給你了。”
??石小羽本來猶豫，聽男孩這麽說，就從他手裏拿過打火機點上了，狠狠的抽了一口，然後拚命的咳嗽。
??男孩道：“不能抽就別抽，抽慣了就不好戒了。”
??石小羽沒理他，獨自走到門口，盡管很嗆，盡管感覺也解不了千愁，味道也不好，但她還是抽完了一根。
??從台球廳回去學校上晚自習，薛藍天立馬就聞到她身上有煙味。
??“你抽煙了？”
??“沒有，在台球廳被熏得。”石小羽就像一個小孩幹了壞事不想讓父母擔心，所以編排理由。
??薛藍天說：“煙不是好東西，還是不要碰。”這煙味明顯是石小羽說話時從口腔散發出來的，但他沒拆穿。
??“我覺得，我就像這個世界最無聊和最閑的人，你說我以後會成個什麽樣的人？”石小羽突然說。
??這時班上很多人開始說閑話，身為班幹部的周雯怎麽扯著嗓子喊也製止不住，石小羽見狀，大聲喊道：“都他媽別吵了，誰再說話，給老子滾出去。”整個班頓時靜的自動筆芯掉地上都能聽到。
??突然一個女孩在教室哭起來，石小羽問：“你哭什麽？哭誰呢？”
??那女孩顫顫驚驚的說：“我想上廁所。”
??石小羽說：“是有人拿繩子綁著你不讓你去嗎？”
??周雯站起來對那女孩說：“你趕緊去。”女孩這才起身上廁所，顯然是被剛才石小羽氣勢嚇得不敢說，石小羽搖了搖頭對薛藍天說：“見過膽子小得，沒見過這麽小的。”然後又問薛藍天，“我很凶嗎？”
??薛藍天打量了下她說：“怎麽說呢？其實你不凶，但看起來凶。”
??石小羽白了他一眼，話匣子一旦打開，倆人能說上好幾節課，有時候石小羽也會識趣的不理薛藍天，知道他底子比自己好，學習也好，怕耽誤他，好幾次她偷偷跑出學校打台球或去阿西冰室看電影。
??看著一櫃子的蝶，她問阿西：“阿西姐，你看了應該有一百部電影了吧。”
??阿西笑了笑，“何止，我每天看兩部，上午一部下午一部，這家冰室都開了一年多了，你算算。”
??石小羽果然認真的算起來，忽然阿西問她，“你沒想過以後幹嘛嗎？”
??石小羽搖了搖，“沒想過，也不知道幹嘛，也不想幹嘛。阿西姐，那你呢？你也才十八。“
??阿西說：“等再過幾年想出去走走，去雲南，去拉薩，去廈門，去國外……“
??石小羽笑道：“我知道我以後幹嘛了，等過幾年我也該十八了，我把你冰室接過來。“
??阿西笑了笑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意味深長的說：“你的人生不應該局限在這，你還是個初中生，以後要上高中還要上大學。”
??“我不想念了。”石小羽悶聲說，之前不想念是不想被人欺負，現在不想念是感到無聊，上課半句聽不懂，關鍵是不知再念下去有什麽意義，還不如早點進社會賺錢，以後不再接受石春霞的一分一毛。
??聽她說不想念了，阿西停下手中的活，她正在清洗碎冰機，“上學雖然不是唯一的出路，我就沒有上多久的學，高一就輟學了，但我現在明白了，雖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也是相對最好的出路。”
??“出路？”石小羽淡然一笑，“要出到哪裏去？”
??阿西隻是輕歎一聲，看著這個矮自己一頭的小女孩不知說什麽好，她聽她說過她的家事，和薛藍天一樣都有家回不去的可憐孩子。
??從阿西冰室出來，石小羽沒有去學校，轉去台球廳，台球廳有一個前台叫花姐，今天花姐說有局，看石小羽去不去。
??“什麽局？”石小羽問。
??花姐說牌局。
??石小羽說不會玩牌，花姐笑道：“不會可以學，你台球打的這麽好，牌學起來也快。”
??石小羽也百無聊賴就跟著去了，結果去了不知道誰的家裏，家裏有麻將桌，牌桌，到處都烏煙瘴氣，有幾個20左右的男女毫不避諱的抱在一起，石小羽沒怎麽說話，隻在一旁嗑瓜子，等這無聊的活動結束。
??“你看起來不大，十幾了？”一個男孩笑著問。
??石小羽看也沒看他吐著瓜子片說：“十九了。”她說大了四歲。
??石小羽發現，打牌不止是打牌，每個人手上都有很多錢，她馬上看出來了，這是賭錢，但既然來了就看著吧，反正回學校也是坐著，在哪坐著都一樣。
??到晚上十點多，突然一群穿製服的破門而入，進門就讓所有人蹲下，最後石小羽被帶到了派出所，最重要是其中兩個女孩在夜總會上班，都不是正經人，那個花姐其實是看她漂亮，心思不在學習上，也想往她把那條路上帶。
??石小羽再次見到石春霞了，她見麵又給了她一巴掌，石小羽沒忍，瞪著眼睛吼：“你憑什麽打我。”然後從派出所門口揚長而去，她很期待看此刻的石春霞臉上什麽表情，是失望？是震驚？她從沒和她頂過嘴，不過她沒回頭，因為不想讓她看到她哭。
??石小羽因這件事，在學校又火了一把，薛藍天幫她寫各種檢討書和保證書，石春霞托老公江誌海四處托人說情不讓開除石小羽，隻有當事人石小羽更加百無聊賴，她現在在同學們眼中不止是個學生混混還是個被警察抓過的恐怖分子。
??最後，石小羽因曠課，逃學，打架鬥毆，參加不良社會活動，被記了大過，被全校公開通報，而且還要當著全校的麵念檢討書保證書。
??那天晚上，石小羽坐在馬路上，靠著薛藍天的自行車哭了很久，她哽咽的說：“讓我承認錯誤，我錯哪裏了？我究竟做錯了什麽，如果說錯，我看是學校的錯，是石春霞的錯，對，沒錯，我沒錯。”
??薛藍天也紅了眼眶，安慰道：“你就當走個過場，隨便念念就好。”
??“可我沒錯阿！”石小羽把頭磕在自行車的後座上。“說我打架，別人不欺我，我能欺負別人嗎？我曠課，我逃學，可哪位老師關心過我有沒有聽懂，我既然聽不懂，為什麽還在教室坐著。”
??薛藍天坐在她身旁，拍著她的肩，忽然石小羽整個身體轉過來抱住了他。那種感覺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什麽救命稻草似的，令薛藍天動容。
??“誰讓咱們是小孩呢，就得被人管著，就得聽大人，等咱們長大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去哪就去哪。”薛藍天說。
??“我……我想離開這裏，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沒有石春霞，沒有學校……”石小羽哽咽著，又說：“我真的受夠了，為什麽偏偏是我成為石春霞的女兒，她不喜歡我幹嘛生我，幹嘛不在我剛生下掐死我。”
??薛藍天也紅著眼說：“我爸媽也是一樣，我這輩子見我爸媽的麵，掰著手指都能數過來，他們各自有了家庭又有了孩子，估計早忘了我了。”說著說著薛藍天不知哪來的勇氣，雙眼發亮的看著石小羽，“咱們一起走吧。”
??說到走，石小羽不哭了，開始和薛藍天盤算去哪，幹什麽，可不管怎麽盤算，都似乎走不通，他們才十五歲，能去哪，能幹什麽。
??“那就等以後在走，咱們再忍忍。”薛藍天無奈的說，“等我把吉他學會，我就可以去酒吧唱歌了，我不止會吉他還會鋼琴。”
??第二天醒來，石小羽想起昨夜說要出走的事感到可笑，更為自己的大哭覺得不值得，她就要擺在石春霞麵前，讓她添堵，走了豈不是如她所願，而且出去也沒錢，也沒喜歡做的事，她寧願去死，讓石春霞知道這麽對自己是錯的，讓她日日都懺悔和不安，也不願消失讓她眼不見為淨，可薛藍天當了真，一早起來就練吉他，他對自己音樂天分有信心，覺得當個歌手絕不會太難。
??一到學校見到石小羽就說：“等我學熟了，我在酒吧唱歌，你先當個服務生，以後我賺多了，你就什麽都不用幹了。”
??“以後再說吧。”石小羽看著手中的檢討書一副愁眉不展，當眾承認自己並不承認的錯誤是件痛苦的事，最痛苦的是不得不做，她已經知道石春霞怕什麽了，在剛轉學到這裏時的路上那巴掌，她還沒想通為什麽打自己，可第二巴掌她知道，她嫌自己不學好，若以前自己是隻溫順的小羊，那以後她就是和她對著幹的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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