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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去哪

  二月初二,日子很近了。

  參加宴席,是相嫣最喜歡的事之一,閨閣女兒家,除了宅在府里,能出去應酬的時間真的很少,而每次應酬,相嫣總能憑長相位列前茅。

  她喜歡這種出類拔萃鶴立雞群的感覺。

  出來亮個相都能讓女子嫉妒男子發狂,這樣的宴席,別說是別人請的,便是掏門票,她都願意。

  相遂寧踩著矮凳登上馬車,陸御追了出來。

  一連幾日抓藥煎藥,他身上泛濫著甘草的味道,甜絲絲的,那日他衣裳里的青桔皮味兒還在,混合了甘草味,青桔皮酸里發甜,也很好聞。

  「二姑娘。」陸御攔在馬車前頭。

  相遂寧掀開車簾。緋紅珠花有抹煙霞的色調。

  陸御的眸子里也映了一抹緋紅:「你弟弟病怎麼樣了?」

  「多謝陸大夫關心。」相遂寧點頭為禮:「他好多了,傷結痂了,起來走動了,飯也吃的香。」

  「噢。甚好。」陸御說著話,卻沒讓路。

  「陸大夫還有事?」

  「沒了。」

  「那要不要送陸大夫回府?」

  「要啊要啊。」陸御說著就要登上馬車。

  明珠趕緊攔著:「陸大夫,我們好像不順路。天色不早,陸大夫還請回吧。」

  「你們這樣可就不厚道了,請我幫忙的時候,可是怎麼樣都順路的。」陸御笑嘻嘻的:「二姑娘,阿水的病情,我想跟你推敲推敲。」

  「我不懂醫術,凡事有勞陸大夫。」

  「我陸御是什麼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御哥哥,你老叫陸大夫有點生分啊。」

  「額……」相遂寧無法接話。

  不能打斷他老孔雀開屏,他會覺得不盡興。

  陸御見相遂寧不接話,便訕訕道:「怕什麼,又不是讓你叫御哥哥,天快黑了,外頭怕不安全,你們且回去吧,明兒……我們還是染紗小巷聚頭啊,不見不散。」

  陸御迎風站著,風吹動他水綠色嵌銀絲羅袍,層層疊疊。他笑起來,就像這層層疊疊的花開了,香氣撲上來,一浪一浪,把人都埋進去了,只覺得躺在花海里翻滾,面前都是花瓣,連耳邊的頭髮絲兒都是香的。

  陸御回府時,他母親庄氏屋裡的燈還亮著。尋常無事,過了酉時庄氏便歇下了,這日怕是有心等陸御歸來。

  陸御凈了手往庄氏身邊去。

  庄氏戴了銀白色遮臉紗,她眉眼清明,拿了一塊花糕給陸御。

  陸御狼吞虎咽的吃了,由丫頭們伺候著又凈了手,問庄氏:「娘怎麼把遮面紗用上了?今兒有外人?」

  「沒有。」庄氏正正羅裙:「你如今也大了,以後也要娶媳婦的,我不戴遮臉紗,有礙觀瞻,怕嚇著別人。」

  「娘……」陸御阻止她再說下去。

  庄氏端莊得體,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凡事拿捏的很有分寸。她甚少這樣妄自菲薄,如今陸御到了嫁娶的年紀,她也開始操心了:「娘知道你大了,以後若有中意的姑娘,告訴娘知道,娘找媒婆到她們家提親。」

  「娘。」陸御臊紅了臉:「娘你在說什麼?」

  「以後少去春花樓那種地方。」庄氏淡淡道,隔著遮臉紗,也看的出她神情嚴肅。

  原來是為這事。

  陸御趕緊五體投地跪倒在庄氏腳下:「娘,兒子再也不敢了,那天是有人請客,兒子想著反正有人掏錢,不去白不去。」

  「有人請客?哪家公子?」

  「是個姑娘。是……相……」

  「相什麼?」

  「是相……我想不起來了,都過去好幾天了。」陸御趕緊岔過去,前腳剛出賣了藍褪,這會兒差點把相遂寧出賣了。

  自己這可是德行有虧啊。

  不能出賣相遂寧。畢竟閨閣女兒在京城行走,名聲極為重要。

  自己雖然沒有高尚的品德,但出賣女人的事,還是下不去嘴。

  庄氏倒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說:「那位阿水姑娘怎麼樣了?現如今還住在那兒嗎?」

  「阿水姑娘算是穩住了,爹開的方子還是有效的,雖治不得根本,但只要她好好防著,命算是撿回來了。她如今還住染紗小巷巷尾,有一個婆子伺候著。」

  染紗小巷。那地方住的,多數是窮人走卒,因為租費低廉,所以甚得窮人的喜歡。

  但環境就差了一些,每日早間起來,往往能遇見出來倒夜壺的,半夜三更,還有喝醉了酒蹲牆根嘔吐的,擠擠扛扛,不是個安生地方。

  「跑了一天,該累了,你且去歇著。」庄氏愛惜的撫摸了陸御的手:「你大了,知道救濟蒼生了,娘沒有白白教育你一場。」

  陸御怕耽誤庄氏休息,早早的離了庄氏那裡回了自己的後院兒。

  次日便又按時起了床,配了葯往染紗小巷去。

  他到時,相遂寧已經在房裡了。

  伺候阿水的婆子也在。

  一行人皆肅穆。

  床榻空蕩蕩的,沒了阿水的蹤影。

  房裡其它東西,倒還是昨日的模樣。

  「阿水這麼快好了?比我預料的好的快啊。」陸御大感吃驚:「雖好了,身子弱,還是卧床歇著,不宜亂走動,阿水去哪了?」

  婆子訕訕的端著一碗米湯回話:「雞叫兩遍我就起來熬粥了,熬好了粥水端過來,平時這時候,姑娘還沒醒,今兒我送粥進來,卻沒見姑娘。」

  大活人消失了。

  「夜裡可聽見什麼動靜?」相遂寧問。

  婆子搖搖頭。

  「可有什麼反常?」

  婆子搖搖頭又點點頭:「昨兒晚上我都睡下了,姑娘讓我去準備筆墨,說她想寫幾個字。」

  小几上只有一個燭台。

  床頭是被褥。

  相遂寧掀開被褥,見一張紙壓在下面。

  紙上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像是哭過,有的地方的字跡有點模糊了。

  大意是說,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雖有葯吊著,可暫保無憂,恐終不能長壽,且雖年輕,世間百態已然看盡,覺得活著了無生趣,也不願再拖累他人,自己甘願赴死,或是跳崖或是投水,自此一別,山高水遠,不復相見,希望大家不要傷心。

  最後一行,又特意叮囑常公公保重身體,不想再給他添麻煩,只盼下輩子再會。希望常公公不要為此為難相遂寧,畢竟,相遂寧是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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